征服怪物的代价 第28节
  指腹粗鲁擦去脸颊上残留的眼泪。
  徐茵不安抬头,迟疑道:“什么事?”
  “为什么要跟公司走。”
  说起这事,徐茵脸色闪过一丝恼怒:“徐筱来酒店找我,我出去了才发现公司派人来绑架我。”
  “我跟你说过,有人过来不要轻易开门,遇到危险就打电话给我。”
  徐茵表情羞愧,弱弱道:“那是我妹妹,我怎么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周殊予:“所以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他放开手,语气不自觉含着一丝怒气:“公司来找你,你就一点也不反抗吗?你其实就想跟他们走吧。”
  徐茵不可置信看向他:“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跟他们走。”
  周殊予冷笑道:“谁知道呢,说不定你早就想离开我了,到了公司你没有试图联系我,只想借他们手趁机离开。”
  “我为什么会想要离开你?”徐茵无语反问。
  “因为你发现我是个丑陋的怪物!你害怕、恶心,你难以接受!”
  周殊予倏地攥紧徐茵肩膀,脸上肌肉疯狂痉挛,整个表情癫怪到可怕,无数肉条鼓出又凹陷,似乎下一秒全身血肉就会崩溃溶解,化为满地的黑红色液体。
  徐茵讷讷看着他,一时没有回话。
  “被我说中了,你就是想离开我。”
  周殊予收回手,双手插兜,脸上又回到了那种刻意压抑的平静,情绪转变之快显得十分瘆人。
  徐茵脑袋嗡嗡的,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在绑架前根本就不知道周殊予的真实身份好吗。
  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强势过,在公司的时候,面对众人总是不苟言笑,两人交往后在公司碰上,也只是简单打个招呼。
  下班后独处一室,他也是冷静克制,从来没有表现过如此激烈的情绪变化。
  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情绪变化了,而是他整个人都在失控。
  山脉、海洋、机舱,所有触足共感振鸣,慢慢直起柔软的身躯,没有眼睛,徐茵却感到无数双眼在虎视眈眈盯着她,绞杀的目光意要把她困住、绑住,成为它们的掌中之物。
  心下骇然,她情不自禁往后退,手心早已湿糯一片。
  周殊予在巨大的振鸣声中,面无表情向她一步步走近,皮鞋踏上金属板发出清脆的响声,及膝的风衣在狂风中飘起衣尾。
  在咸湿的海水中,他身上那股清冽幽冷的味道存在感极强,若有若无萦绕在她的鼻尖,细密渗入衣领。
  “徐茵,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男人冷漠宣判了徐茵的命运。
  徐茵一怔,不甚明白道:“什么意思?”
  周殊予扯了扯嘴角,身上那种深沉又晦涩的气势没有消散,反而多了一些故作冷静的危险:“意思是,你哪也去不了,只能牢牢待在我身边,兑现你曾经的誓言。 “
  曾经的誓言?
  ‘我喜欢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抛弃你’
  徐茵瞬然睁大双眼,心脏急速跳动,背脊被一阵微弱的电流蹿过。
  他们挨得实在是太近了,温热与冰冷交融,呼吸与呼吸相递,那双狭长的眼倒映着她的身影,富有磁性的嗓音变成了绵延山脉间突然出现的微风,吹乱了她的心绪。
  那些随口说出的话原来他一直记得,并且全部当真了。
  过去周殊予看她时,那双眼总是藏匿着神秘的漩涡,她看不透、猜不着,总觉得那漩涡一定和自己有关,现在隐约明白了一些。
  徐茵犹豫半会,轻声问道:“周殊予,你喜欢我吗?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周殊予皱眉,看向徐茵的眼神仿佛在说她是个傻子,伸手拿出眼镜,看了片刻又面无表情放回。
  他没有说话,将目光重新移到她的脸上,呼吸突然沉重了一些。
  没有任何预兆,周殊予弯下腰,托着臀轻而易举将她抱起,瞬间失重的感觉让徐茵惊叫一声,双腿下意识盘上对方腰,来不及合上嘴,冷冽泉水般的细吻把她吞灭,男人强势的气息以绝对的侵占性将徐茵包裹住。
  背部撞上柔软的触足,它们垫靠着防止徐茵受伤,两根触足轻轻托举双腿,将她安全稳定住。
  徐茵手臂被迫举起,被周殊予按在头顶上方,全然暴露自己的弱点,毫无防备被他攻克城池。
  直到口腔被偷偷分裂的舌头占满,空气被尽数夺走,窒息感涨红了脖子,徐茵才被怜惜放下,气喘吁吁趴在肩上喘气,不止是舌头交缠的舒服,还有一种被人搂进血肉里的充实感。
  徐茵想,她大抵也疯了,才能在这种情况下神情自若与怪物拥吻,还舍不得离开怀抱。
  整个世界都疯了,她为什么不能疯?
  心安理得安慰自己几秒,徐茵睁开迷糊的眼,一眼就注意到周殊予心脏处裂开一道深渊,里面飘出蓬松的橙黄色海葵花,跟触足形状一样,却没有它们那样可怖的外表,是一种柔软可爱的拟态。
  她没那么怕了,试探性伸手,漂亮的触足立刻小鱼般缠了上来,她没有注意到四周黑红色触足嫉妒的情绪在失控蔓延。
  她不触摸我们她不触摸我们她不触摸我们她不触摸我们
  难过难过难过难过难过难过难过难过难过难过难过难过
  手指被宽大的手掌握住,抬眼看,周殊予纤长的眼睫迅速飞舞,耳垂一片艳红,他着迷般嗅闻徐茵的味道,胸口急促起伏,海葵花也跟着舞动。
  徐茵觉得很痒,往后仰微微避开一点,却不想,这动作像是触发了野兽的天生狩猎性,周殊予倏地睁开眼,泛着水光的眼眸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黑气,看似不经意一眼,却凶狠的要把她拆骨吞吃。
  徐茵瞳孔微微放大,紧张抿起唇,心里又开始害怕起来。
  似乎察觉到惧意,周殊予垂下眼掩去情绪,轻啄一下唇,鼻尖对着鼻尖磨蹭:“徐茵,别害怕我。”语气难过又隐忍。
  徐茵呼吸一滞,觉得心口有些钝痛,后知后觉那是一种纯粹的、酸涩的心疼感。
  -----------------------
  作者有话说:你小子,还会伪装(指指点点)
  第31章 爱情不是程序,无法靠……
  徐茵主动抚摸冷峻的脸, 轻柔安抚:“周殊予,告诉我这个世界的真相吧,还有你的秘密。”
  手掌的安抚仿佛是一个信号, 周殊予睁开眼,积郁在眉头的黑气褪去, 随之出现的是雪山般冷洁的清俊, 凑近看, 他的面庞宛若玉脂般细腻, 没有一丝毛孔, 决不是人类应有的皮肤纹理。
  他顺势侧头亲了亲手心,迷恋似的磨蹭掌心软肉:“你会难过, 不想让你知道。”
  徐茵耳朵微红, 想要把手偷偷挪开又被抓住。
  “可是我想知道,想知道我所处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想知道公司隐瞒了多少事,更重要的是, 我想了解你。”
  周殊予没有松开怀抱,底下的触足依旧托举着徐茵,他没有任何表情,但手臂肌肉突然收紧, 表面青筋微微凸起。
  他沙哑着声, 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游刃有余:“徐茵, 别了解我,我的过去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美好, 没有无忧无虑的童年和温暖的家庭,甚至,我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周殊予闭着眼, 埋入温暖的脖窝,按在徐茵后背上的指节微微颤抖。
  “我是一个实验品,一个背负着无数生命的实验品,70年前,公司开始基因计划,他们将无数生物中提取的基因插入胚胎的基因序列中,创造了一批又一批的人造人。生物的咬合、利爪、翅膀、速度,他们通通提取,幻想创造出战争武器、器官供体、社会消耗品,这能为他们带来上垓1美金的利润。”
  “自我有记忆以来,身边出现又消失的孩子成百上千,我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每一张脸,每一个人的结局,我当时很害怕...害怕跟他们一样被“人道”销毁,我拼命学习、努力迎合他们的喜好。我的基因确实跟普通孩子不一样,学习能力很快,过目不忘,五六岁便学完了高中知识,但也仅此而已,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能力。”
  徐茵揪紧了心:“然后呢?”
  周殊予语气平静道:“他们舍不得销毁我,就把我扔在这,整座小岛是公司在海域中单独搭建的实验基地,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无数个实验基地建立在不同地区,实验品太多了,就算没有能力,等发育成熟后也可以摘取器官使用。他们在这里进行社会化训练,同时观察实验品会不会产生新的异变能力。”
  徐茵倒吸一口气,脸色十分难看。
  周殊予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徐茵...你是人造人,但…跟我们不一样。”
  在小镇上,生活着数十万名普通人,他们没有进行过基因改造,没有异于常人的能力,他们是被故意投放的可怜虫,犹如小鼠实验中被投放的食物,只是一个缓解人造怪物突生状况时的免费工具。
  随着话音落下,掀开的残酷真相令徐茵脑袋一片空白。
  她眼睛发晕看着衬衫上的黑曜石扣子,怎么也想不到真相竟然是这样,多年来的认知在不停崩溃瓦解。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出生是为了服务于人,是个只能走着固定人生轨迹的工具人。
  蒙上尘土的记忆倒带吹走尘埃,记忆中仿佛出现一只手,缓缓拨开云雾。
  悦耳的摇篮曲在头顶上方的塑料小鸟里阵阵传出,仔细听,女人开心的笑容出现在婴儿床旁,她跟着音乐轻轻哼歌,转过头看向身边人。
  “女儿真的很可爱。”
  站在一旁的父亲露出微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喜:“我们要好好待她。”
  女孩蹦蹦跳跳从幼儿园走出,一旁的女人牵上手,妆容精致却神色疲倦。
  小女孩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见到妈妈是抑制不住的开心:“妈妈,今天老师告诫我们,小时候要听父母的话,顺从孝顺,读书了要努力学习,成为最有价值的人,工作了要听从上司,成为社会的无私奉献者。”
  女人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柔顺的头发扎成两个马尾。
  她只是微笑,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宝贝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小女孩牵紧手,迷茫摇摇头:“不知道,妈妈觉得我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
  女人笑意收敛,眼神复杂望向身旁小人,几秒后轻声说道:“我希望宝贝是自由的。”
  自由?她现在就很自由呀。
  小徐茵睁大眼睛望向街边糖葫芦,口水直流:“妈妈,吃一根糖葫芦是自由吗?”
  女人轻笑一声,重新迈起步子,牵着女孩走过长长的街道,走过拥挤危险的车流,走过污水倾倒的路口,伸手取下一根糖葫芦。
  “当然是自由。”
  但不仅仅是吃糖葫芦的自由。
  是可以随意交朋友的自由,是可以敞怀大笑的自由,是可以自主选择人生的自由,是可以探索世界的自由,是没有阴谋包围、没有苦难降临的自由。
  我的女儿,你的出生就代表你已经失去了自由。
  来到我们身边,组成一个家庭,被困在这一方天地,我多么希望你能自由,看看外面的世界。
  _
  徐茵霎时红了眼眶,含着泪哽咽道:“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她不是父母亲生的,她的家庭是假的,她寒窗苦读和努力工作,都是虚幻泡沫下的影子。
  她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