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道以北[破镜重圆] 第34节
  他手里还抓着个男生的衣服后领,那男生看着跟他差不多年纪,戴着眼镜,麻子脸上面色通红,嘴里嘟囔着什么,双手合十缩在路易斯边上,脸色窘迫地看着她。
  “他在道歉。”路易斯替他解释,但仍然没放开他,眼神幽幽地望着安静的梁空湘。
  “为什么道歉?”那男生跟他素不相识,道歉做什么。
  路易斯说了句什么,夹杂着本地口音的英文,语速很快,梁空湘听不太清。
  那男生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对不起,路易斯放开他衣领后解释:“他昨晚撬了你房间门锁。”
  梁空湘微微皱眉,“为什么要撬锁?”看着像个未成年,大概率是想为了钱财。
  “因为喜欢你,”路易斯淡淡道:“你是《黄花》的女主角,我知道。”
  梁空湘看着自行车上的路易斯又看了眼老老实实站在他边上的男孩儿,“这跟撬锁有什么关系?”
  “他想确认你是不是她。”
  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该无奈还是庆幸昨晚撬锁的人没什么坏念头,梁空湘问路易斯:“他听得懂我说话么?”
  “听不懂。”路易斯看着梁空湘说。
  “英文呢?”
  “听得懂。”
  梁空湘切了语言,先让那男生别紧张,但告诉他这种行为让她很没安全感,希望他下次别再这样。
  男生语气很激动地说了句什么,路易斯翻译:“他说谢谢你,”隔了会儿握上车把手,没看梁空湘,“说你很漂亮。”
  随后留那男生在原地手足无措,自己骑走了。
  梁空湘朝站在原地的男孩温和地笑了笑,男生做了个拍照的手势,梁空湘问他是不是想合影,男生立马用力点头,但是露出又羞怯窘迫的表情,指了指梁空湘的手机苦恼地摊手说no,又兴奋地指已经骑开很远距离的路易斯的背影。
  梁空湘猜测他是想用她的手机拍,但合照发给路易斯。
  这小男孩确实没什么恶意,梁空湘也就没多计较,拍完后再次告诉他,她不喜欢他昨晚的行为,希望他下次不会再这样,并且声明,再遇到此类情况,她会将他交给警察处理。
  确认昨晚的事情是个乌龙后,梁空湘想了想,又给蒋铰明发信息,把路易斯说的话转述给他,不过这几条消息都没得到回复,也不知道蒋铰明昨晚几点睡的……
  片场已经开拍了,今天戏份都集中在屋后那片潮坪。潮坪的位置离小屋不近,但得穿过片半人高的灌木丛才能看见,摄制组穿长雨靴下水踏过去的,演员就比较辛苦,梁空湘赤脚走进湿地,在里头上演追逐的戏。
  灰白鹭的长嘴衔着虫,远远地盯着摄像机和在水里翻滚、浑身裹满黑泥的人类。
  曹冷玉对光线的要求很高,晨光的颜色、角度,和后期或夕阳光在镜头里所呈现出的效果有明显区别,所以梁空湘早上这场追逐的戏一拍完全身上下就没一块儿干净的。
  有个长镜头的戏磨了接近一个小时,梁空湘恍然觉得满嘴都是咸湿的泥味,接过常欣递过来的毛巾擦干净脸,又接着一遍遍下水。
  她对自己要求也高,懂曹冷玉想要的感觉,也知道自己什么角度、什么动作在镜头前有张力,所以一遍遍重新调整,因为这地儿不好站稳,所以很难照着脑子里想象的完美画面达到1:1还原。
  拍了好几次,曹冷玉喊了句“保一条”,常欣一直揪着的脸放松下来,赶紧准备新毛巾等梁空湘上岸。
  她拍完最后一条擦了擦脸,头发到脚尖都是泥,喝了口水坐在曹冷玉边上开玩笑,“以后吃饭不用放盐了。”
  曹冷玉就欣赏她这股淡定的劲儿,女人沉静从容的样子是很吸引人的。她没感慨两秒,小臂忽然被冰凉的东西黏住,低头一看,梁空湘指尖的黑泥抹她手臂上上了。
  “这是西萨港。”梁空湘笑着说,盯着她仰头又喝了口水。
  “神经病。”曹冷玉小声骂了句。片场人多,她性格又比较爱端着,镇定地擦完后让她离远点儿。
  梁空湘一起身,折叠椅上全是惨不忍睹的脏泥,常欣捏着鼻子收起来打算回去洗洗,梁空湘笑了笑跟曹冷玉说:“我先回去了。”
  曹冷玉没看她,手背朝外挥了挥,示意她赶紧走。
  回公寓的路上,不少人打量着她,常欣缩成个鹌鹑蛋似的低着脑袋走,生怕被人当成神经病,梁空湘倒是不紧不慢的,上楼的时候还在想,蒋铰明走了么……
  开门,梁空湘先换了鞋,那鞋子已经不能穿了,她一手撑在门口墙面上,微微弯腰边穿拖鞋边往房间里看,蒋铰明倒是很自觉地依旧躺在地上,人高马大的缩在地板上睡怪可怜的。
  她笑了声,先去卫生间洗了洗脸和手,拉开柜子拿换洗衣服进去洗澡。
  浴室隔音应该还不错,梁空湘刚刚放着水在门外隔着门听了会儿,发现声音不大,估计吵不到蒋铰明。
  她脱了满是泥的脏衣服,先堆在一边把泥沙冲洗干净了。也不知道服装组还要不要……她没扔,打算一会儿洗洗再还回去。
  洗完澡包好头发,穿衣服的时候愣了愣。
  t恤毫无阻碍地磨着她的汝头,她才发现自己没穿内/衣。平时一个人的时候原本也就不太爱穿,加上睡衣有胸垫,这会儿大白天的压根没想到这茬……
  蒋铰明估计还没醒,她轻轻开门,浴室的白气从门内漫出来,梁空湘停在浴室门口,还握着把手。
  跟地上坐起来撑着脸的蒋铰明四目相对。
  蒋铰明面无表情地盯着梁空湘的脸,视线缓缓下移,扫到某处浑圆凸起的地方,扬眉。
  “w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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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常欣(男德审判官):把蒋总叉出去。
  第29章
  蒋铰明懒懒地坐靠在床头柜前, 从上到下看了几秒,随后装模作样地抬手捂眼睛,“您这不合适吧?”
  梁空湘没理他,踩着湿拖鞋啪嗒啪嗒拍打着地板, 淌出点儿浴室里带出的水, 一路走到衣柜前拉开柜子,转身的时候蒋铰明还捂着眼睛, 一副良家少男的模样。
  她换好衣服出来, 蒋铰明已经从地上起来了,窝在沙发上皱着眉看手机, 见她出来, 问:“撬锁的是那小屁孩的朋友?”
  小屁孩说的是路易斯。
  “嗯,”她拍了一早上戏,洗完澡口渴得不行, 走到饮水机前倒水:“看着没有恶意,不过也说明大门安全性有待加强。”
  剧组姑娘也多, 保不准有人没她这个运气, 安全这事儿马虎不得。
  蒋铰明睡前已经安排了人去查监控,但没收到结果,也不知道那小孩儿怎么溜进来的……
  这里确实不比恭台安全, 得多安排些安保人员守着。这要出了新闻对剧组影响不是一般大, 多少人盼着这剧组出事呢,没事儿都尚且能编出些黑料, 要真有事儿估计公关把键盘搓出火星子都没用。
  “行。”蒋铰明给王建柏发消息, 让他找制片主任安排下去,给这儿多安几个摄像头,再多加几个安保巡逻。
  梁空湘把脏衣服扔洗衣机里泡着, 水里很快浮了层黑泥,飘着草丝,好在味儿被洗衣液的清香盖住了。
  蒋铰明看这衣服脏成这样,大概知道她拍的是哪场戏,他出神地站在一旁盯着梁空湘。
  她从来都不是别人口中只靠脸吃饭的人,相反,她这张漂亮的脸有时甚至会给她带来副作用,蒋铰明知道这圈子里的漂亮女生过得有多不易,只有美貌没有实力或靠山的人更是如此。
  当初得知她进圈,他也挣扎过要不要找她,可转念一想,既然梁空湘放弃他,他又凭什么上赶着犯这个贱?
  回头草,他这辈子不会吃这东西。
  “曹导说什么了么?”蒋铰明突然问。早上看曹冷玉那表情,她似乎不太像会没分寸刨根问底的人。
  浴室里传来水声,哗啦啦倒了一盥洗盆,梁空湘走出来,路过蒋铰明:“没说什么。”
  “你跟曹冷玉怎么认识的?”蒋铰明跟上她。
  “开始查户口了?”梁空湘手里抱着两团拧过水的衣服,看他一眼,随后找了四个衣架串好,开窗要晒的时候回头又看了蒋铰明一眼。
  他这回双手交叠着挡着眼睛,“给查么?”
  “给不了。”热浪一瞬间从窗口涌进来,梁空湘挂好衣服立刻将窗户关起来。
  蒋铰明听见关窗的声音就放下手了,盯着她,换了战术:“你确定她不会私底下毁我清白?”
  他话里又恢复了好清白名声的模样,但却交叠着腿,大张着手臂靠在沙发上。他长相气质都偏冷,眉骨又高,坐在沙发上微抬眼的时候露点儿下三白,锁骨和喉结在他这状态下凸得很明显。
  完全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曹导哪儿敢议论你,你不是出了名的锱铢必较么?”她靠在窗边看着他,开了句玩笑。
  “还真是私下总打听我啊,这也知道。”蒋铰明说,“下回有想知道的,当面问我本人岂不是更准确?”
  “您是资方,我是演员,老问你算什么事儿?”
  “哦,”蒋铰明看着她点了点头,了然:“又换身份了。”
  他又问:“我这个资方现在实在很好奇,你跟曹冷玉到底怎么认识的?”
  其实这问题,蒋铰明问过几次了,她之前没有要说的打算,他们之间不适合忆往昔。
  “几年前,她在松金办了摄影展。”她说。
  梁空湘想起那时候她站在角落里凝视着张邮轮深海的黑白照片,后背突然被人轻拍了拍,一张有些削瘦面孔映入眼帘,她眼窝有些深邃,戴着渔夫帽,帽檐压得很低,额前碎发半遮半掩着眼睛,眼尾细长锋利,但气质温和,冲梁空湘笑了笑,小声问她,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梁空湘认出这是摄影展的主人,愣了愣,笑开:“已经请我看过这么好的作品,怎么还能让您请我喝咖啡,”她说:“我请吧。”
  随后俩人找了家咖啡馆,因为是工作日,里头人不多,曹冷玉把帽子摘了,随手放长椅右手边,朝梁空湘伸手介绍自己。
  梁空湘回握,笑了笑交换名字,问:“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曹冷玉跟她说话的时候总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服务员端咖啡过来,她用勺子搅了搅拉花,不经意问:“梁小姐还在上学么?”
  “刚毕业。”梁空湘的计划是找份剪辑师的工作过渡,其实她的作品总是重在意境,在镜头语言和故事叙述上差了点儿意思,要想拍出好作品,仅对画面掌控好是不够的,还需要在叙事方面下足功夫。
  曹冷玉听到她说刚毕业,又说:“能冒昧问一句吗?您是什么专业的?”
  “导演系,”梁空湘说完看见对面的女人微微挑眉,笑着问:“不像么?”
  “不好意思,是我刻板印象了,”曹冷玉说:“毕竟长得这样漂亮,我以为是表演系。”
  “还以为您是觉得我的体能跟不上工作强度。”她半开玩笑,抿了口玛奇朵,猜测曹冷玉这番话的用意。曹冷玉是大导田磊的御用摄影师,只不过听说闹矛盾后退出团队了。
  蒋铰明之前说田磊窃取了团队里某个女摄的灵感抢先立项……
  怎么又想起蒋铰明了。她皱了皱眉。
  “梁小姐考虑过拍戏么?”曹冷玉忽然问。她双手交叉着搭在桌面上,玻璃桌面隐约印着她望向梁空湘时认真的眉眼。
  梁空湘一愣。
  “……您是说拍戏么?”她想过任何幕后岗位,却偏偏没往这儿想。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其实曹冷玉一开始也许就暗示过她了,那句“以为是表演系”,说明曹是带着这个印象找她聊天的,找她也一定与表演方面有关。
  “是的,”曹冷玉点点头,“我自编自导的首作,想邀请你担任女主角。”
  梁空湘在这方面的经验几乎为零,虽然在校拍摄短片时也会给演员讲戏,但轮到自己时也许反而没那么出彩,加上这是曹冷玉首作,这么重要的角色她一时犹豫着不知怎么做抉择,一时沉默着。
  曹冷玉冷静给她分析,“其实看电影和拍电影是两回事儿,看得懂电影未必拍得好电影,拍得好电影未必能如愿放映。”
  她扭头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上班族勾肩搭背的穿过人行道,不知道想到什么,回头捏着咖啡杯手柄,食指和大拇指在瓷柄上捻了捻,低低开口:“从看到拍是一个难度,拍摄到上映又是另一个难度……既然是导演系的学生,大概率都是希望自己能拍部什么作品出来的吧?”
  “这是当然。”梁空湘能从她的话里听出无奈,也隐隐猜到她的言外之意。
  “表演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如果你愿意,我会给你请表演系的老师上一段时间的课,咱们不着急,”曹冷玉说,“你也当累积资源了,这圈儿里没点资源和人脉,走在里边儿只觉得举步维艰,年轻点的学生刚入行的时候,多得是被资方拿走片子后不了了之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