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开始陆续还规规矩矩戴了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买的,早有准备一样,做得很克制。后来换来换去太费时间,他哥就把那盒套扔了,说不戴了,又不会怀孕。
  沈柚说这话的时候没过脑子,所以也没有考虑后果。而结果就是他一晚上被弄晕过去好几次,每一次又被弄醒时,都只能攥着对方的手腕发着抖喘气,连睁眼的力气都被耗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被抱着去浴室洗澡,陆医生手法很专业,清洁、打泡泡、冲水、吹头发,然后把他哥用毛巾裹起来擦干,放到床上擦药。
  沈柚趴在床上,浑身像散了架。紧绷了数天的神经只一晚上就被彻底击溃了,活了这么多年,他还从没这么累过,累到手指都动不了,ji烈的杏shi过后从骨头缝里漫出来虚车欠和残留的麻意,像某种高氵朝余韵,还缠在神经上。他觉得自己像只被撬开硬壳的河蚌,把最软的那片蚌肉露在外面,只要再被碰一下就会狠狠蜷缩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迷迷糊糊感觉到陆续把他翻了个身,给他脸上的伤痕涂药。涂着涂着,狗脑袋低了下来,开始亲他身上的痣。
  沈柚身上的痣和从前已经不太一样,变少了很多。陆续曾经熟悉的几个位置都没有了那种小小的标记,他指腹在这片陌生的区域慢慢熟悉着,像探索新的地图,偶尔发现一颗新的痣,就在上面亲一下。他哥是很容易长痣的体质,几颗痣长在胸口、后腰、还有脚踝,每一个都那么好看。
  哥,陆续问,身份重置会发生什么?
  他哥原本闭着眼,很困倦地让他亲,但听见这句话后呼吸却突然乱了一秒。
  陆续又说:是不是很疼?那时候有人陪你吗?
  档案资料上的那行字简单得透着冷意,把鲜活的人钉成了没有温度的符号;可此刻他哥就躺在身边,有血有肉,呼吸带着温软的起伏,皮肤下是跳动的脉搏,连发丝蹭过手背都带着真实的痒。
  这是他哥,陆续心里反复确认。不是档案里那个只有代号alice的记录,也不是特情局里趁手的工具。他会疼、会累,会在情动时眼尾泛红,是活生生的人,是陆续喜欢了很久,想攥在手里,一点一点护着的人。
  他哥好像被拼好了,但还有碎的可能。他动了动,又把脸埋回了枕头里,像只鸵鸟。
  没人陪我也不会怎样。他哥闷声说,重置完,也就是脸变丑了一点,有些生物特征和从前不一样了而已
  刚说完他的脸就被人摸了一把,陆续说:才不丑。哥怎样都很漂亮。
  这方面沈柚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也已经很习惯了:因为漂亮才喜欢上你哥的吗?
  从前还在特情局预备校的时候也不乏有人跟他告白,基本都是见色起意,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别的理由。
  坏狗顿了顿,然后俯下身,温热的呼吸扫过沈柚后颈。他声音很平静:嗯,哥把我迷得神魂颠倒。
  不只是因为漂亮。他说,还有,我喜欢哥和我在一起时的样子,可以生气骂我,可以偷懒赖床,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早上能蹭到你温热的后背,晚上能抱着你闻你身上的味道,连明天吃什么这种事,都能跟你一起商量。
  我想要的不只是喜欢,而是过有哥的生活。
  骂你还喜欢,好笨。他哥低声说,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没有很久吧,以前你明明还经常收到女孩子的情书。
  陆续静静地看着对方,嗯了一声。
  沈柚抬手抓住陆续环在他腰上的手,往自己身前拉了拉,掌心贴着掌心,说,那给你个机会,陆续,多抱抱我。
  陆续把他抱住,两个人的心跳贴在一起,沈柚喃喃道:我的大狗玩偶。
  笨笨的大狗玩偶问:什么?
  然而他哥不回答了,把脑袋埋进他怀里,很小声地说:这次别松手了。
  可能是幼年时期遗失了数年的心爱之物终于以另一种形式回到了身边,沈柚觉得心里缺失的一块地方悄无声息地补上了,变得很暖和。
  他梦见福利院,梦见从前的小柚找回了大狗玩偶,把它抱到了小床上,幸福地搂着它睡觉。睡了好久好久,大狗玩偶说要去给他做饭,做美味虾饺和美味瘦肉粥。
  小柚担心大狗玩偶进厨房把自己给点着了,饿得肚子咕咕叫,还是抱着它好一会儿没松手。直到一股香味传到鼻子里,沈柚饿醒了,发现自己正抱着被子,缩成一团,卷成了一个蚕蛹。
  卧室的窗帘遮光性很好,室内还浸在一片夜间似的昏暗里,黑得连指尖都看不清轮廓。他累得眯起眼睛,先撑着胳膊慢慢挪到床边,然后摸到手机凑到眼前,按亮屏幕,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锁屏上的时间。
  下午五点多。
  整整一天一夜。
  沈柚的腰顿时不堪重负地响了一声。
  难怪呢,他咬着牙想。几十个小时下来滴水未进,吃进肚子里的只有□□,他没饿晕也是身体素质太好了。
  沈柚饿得头晕眼花,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坏狗,而后扶着床头站起身,开灯,拉开窗帘。看清这房间的布置后,他愣了一下。
  略显拥挤的双人床上并排放着两个枕头,边角还带着点洗旧的软。沈柚身上的睡衣还是从前的款式,当年超市打折时随手挑的奶牛图案,后来才发现是情侣款,如今布料磨得泛软,黑白纹路却依旧清晰。
  床边和衣柜夹缝处,原本留出来打地铺的角落,床铺竟然还像四年前一样铺在那儿。蓝白格子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只是布料比记忆里更陈旧,洗得发白,连上面绣的图案,都被岁月磨得没了当初的鲜亮,却干干净净的,显然是被人好好保存了这么多年。
  昨晚太黑也太乱,沈柚没注意看,现在才发现自己被带回了四年前租住的那间老房子里。
  他有好久没回来了,当初离开得也很匆忙,在局里的催促下只来得及清除掉了自己居住过的痕迹,可现在放眼望去,满屋子剩下的,全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印记:沙发上搭着陆续从前常穿的校服,茶几上摆着他惯用的马克杯,连书架最下层那本翻得卷边的旧书,都是当年陆续熬夜学习时用的。这些东西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像被时光冻住了似的,把四年前的气息完整地留到了现在,衬得他当年刻意抹去的自己,反倒像个突兀的缺口。
  垃圾桶里还躺着那盒被他扔掉的避孕套,牌子很眼熟,沈柚想起来,他之前在c区的公交车站看到过这个牌子的广告。
  看了一眼他就仓促移开眼神。不好用,避雷。
  他攥着手机,想要给许辞和秦之甫报个平安,却发现信号栏变成了一片空白的格子。沈柚心里一跳,愣了两秒才蹙起眉,指尖用力按了按电源键,屏幕暗下去又亮起,信号栏依旧是空的。他没再多等,抠开手机后盖,在电池与机身的缝隙间摸索,却发现只剩一个浅浅的凹槽,本该嵌在那里、特情局特制的芯片,早已不翼而飞。
  沈柚原地定了一会儿,打算出去找陆续问话。转身要走的时候,他衣角被床头柜的把手勾了一下,抽屉顿时被拉开了一小条缝隙,有几张照片掉了出来。
  沈柚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照片边缘,动作却忽然一滞。他视线顺着床底的缝隙往下落,呼吸瞬间变得很乱。从前他从没这样低角度看过,此刻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才看清床板内侧、靠近墙角的地方,密密麻麻刻满了细小的字。
  一笔一画都透着青涩的认真,大多是重复的喜欢哥,有的字刻得深,边缘还留着木屑的毛边;有的刻得浅,像是怕被发现似的轻轻划了几道。那些字层层叠叠挤在一起,从床尾一直延伸到床头,像是把好几年的心事,都揉进了这方寸的床底。
  沈柚僵在原地足有几分钟,手悬在半空,眼里还映着床底那些蝇头小字。直到后颈的汗凉透了,他才像突然回神似的,慢慢蹲下身,顺着地铺的边缘躺了下去和四年前陆续打地铺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后背贴着微凉的地板,他抬手伸进床底,轻轻蹭过那些刻痕,指腹跟着一起发烫。
  沈柚心想,坏狗。
  上学时候晚上也不好好睡觉,刻这么多字,不累吗。
  还说什么根本没喜欢他多么久,又骗人。
  出神了一会儿,他起身,捡起地上的照片看了眼,依旧是陆续拍他的杰作。沈柚拉开抽屉,打算放回去,却看见里面除了零散的杂物,还整齐摞着几封信。浅粉色的纸壳泛着柔和的光,看着格外眼熟。
  脑子里像有根线突然被扯动,沈柚捏着信封边缘顿了顿,忽然想起来了。这些信他曾经开家长会的时候在陆续的桌洞里看见过,是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