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对方正将银徽章往西装襟口别。银玫瑰贴着深色衣料,一黑一白,色彩鲜明。
  按照计划,他的下一步便是赌场安排的三场准入局。
  准入局由赌场坐庄,安置在一楼最深处,四壁铺着吸音棉,外沿立着几扇朦胧透明的绢布屏风。灯光透过去时,外场的人影、筹码碰撞的动作都变得模糊,既不遮挡视线,又能隔绝声响。
  不止贵宾区,一楼赌厅同样是名利往来的社交场。能踏进夜鸮赌场的人,多多少少都带着目的,处处是不动声色的社交周旋。借赌桌上的空隙,寻求合作资源、套问情报流向的,并不在少数。
  或许因为都戴着面具,人性也愈发大胆起来。侍从领着他路过时,周围的人站在屏风外看热闹,聊得正投机。
  直到侍从打开门,陆续看到对方佩戴徽章的手指本能地停顿了一下。
  抱歉。他盯着陆续,问身旁的侍从,我记得,庄家应该是赌场的人。
  是二楼的贵宾要这位先生负责,已经得到赌场的许可了。侍从解释。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他微微向后撤了一步:那就失陪了。
  意料之中的反应。陆续问:为什么?
  对方的手已经搭在了屏风上,正要转身,听见问话,只侧过小半张脸,语气淡淡的:我不想和你赌。
  是因为怕我认出你来吗。陆续说,其实,已经认出来了。
  话音刚落,眼前人猛地扭过头来。陆续直觉他应该是蹙起了眉。
  他慢慢地补充完剩下的话:你指根那里的疤痕,是只有沾到实验室里的特殊试剂才会留下的烧伤。
  对方直直地看着他,好像在确认什么。片刻后,他骤然绷紧的肩线又放松下来,问:所以呢?
  陆续说:所以是你毁了我的实验室。血债血偿。
  对方说,这就是你今晚咬着我不放的原因?
  陆续抬眼看向对方,目光没什么温度:还有一个。
  像你这样,隶属于特情局,甘愿为虎作伥的脏东西。他语气不冷不热,带着排斥和抵触,不应该来这里。
  声音落下的瞬间,隔间里彻底静了下来。
  对方原本要离开的身形定在原地,搭在屏风纱面上的指尖猛地蜷缩了下,指节泛出青白。
  戴着面具,陆续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是看见他的眼睛好像红了,下一秒,又被骤然垂落的眼睫盖得严严实实。
  顿了顿,他将屏风拉了回去,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抬起手,攥住襟口的徽章,一把拽了下来。随后那枚泛着冷光的银玫瑰便被他掷在桌上,在桌面滚了半圈,最终停在牌盒旁,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我和你赌。他说,输一局,随便你提什么条件。
  但如果我赢了,把你的徽章和袖扣摘下来,然后给我滚远点。
  作者有话说:
  哥生气了,某只坏狗要完蛋了。
  关于狗为什么没有认出来哥:
  1.哥伪装了一下,身高变了,并且长胖了
  2.身上的痣都遮住了
  3.狗其实被哥吸引了,但是由于太过洁身自好,不能接受被一个陌生人吸引,所以自以为是讨厌对方,实则是对哥的心动(嗯
  第46章 他哥不要他了。
  对方生气了。
  这个认知让陆续顿了顿,说:可以。
  我可以陪你赌,但是我的袖扣不行。他唇角平直了一些,语气很淡,显得冷漠也没有留情,就算是只赌徽章,你所有的筹码加起来也不够。我对你也不是很感兴趣,你拿什么和我赌?
  这是夜鸮赌场的一条隐藏规则。
  持有低等级徽章的人可以向高等级徽章持有者发起挑战,一旦挑战成功,则两者之间徽章互换。但这条规则的前提也很苛刻,要求低等级者拿出足够分量的筹码和条件作为赌注。少一分、轻一毫,都没资格站上赌桌。
  对方沉默地注视着他,隔间里的寂静像水一样,几乎要漫过头顶。忽然,他抬手扣住腕间的手表,轻轻一旋表扣便捋了下来,啪地一声扔在桌布上。然后是袖扣、领带夹,身上一切值钱的东西。
  屏风外的客人虽然听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但能看见两人的动作,也能感觉到氛围的变化,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对方充耳不闻,他抬起手,开始解自己西装的扣子。
  他脱得很快,几乎是扯着衣料往下拽。西装外套从肩头滑下,堆叠在肘弯,脱到一半,他问一旁的荷官:够了吗?
  荷官愣了一下,连忙点点头:够了,先生。
  夜鸮赌场本就有以物抵钱的规矩,眼下这些物件加起来,已经足够补上筹码的缺口,让赌约生效。
  对方没有点头,而是转向陆续,又问了一遍:够了吗,还需要我再脱吗?
  脱掉外套后,衬衣领口贴合着对方的颈线,深色领带还在晃动,末梢越过桌面边缘隐进桌下。陆续扫视过一秒,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他低着眼,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桌面上摆着对方的东西。珍珠母贝袖扣,嵌着蓝宝石的领带夹,还有黑檀木的打火机,表面仍残留着几道浅淡的指痕。每一样都不算名贵,但每一样似乎都带着对方的体温和气味,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陆续觉得有点不舒服。
  紧接着,那件西装就被放到了桌上,和象征着金钱的筹码躺在了一起。
  对方在对面坐了下来,手腕变得干干净净。他坐姿规整,肩背仍旧没半点松弛,指节分明的手扣住了盅沿。
  越级挑战比的是骰子,规矩很直接,点数大者胜,且直到一方输掉全部筹码认输为止。陆续要赢,自然就不会留手。
  他捧起骰盅。骰子在盅内撞出清透的声响,晃了三下后,两人手腕同时下压,将骰盅扣在了桌上。
  声音远去,骰盅打开。
  几枚骰子静静躺着,荷官确认了一遍点数,才出声:庄家十点,闲家九点,庄家胜。
  陆续合上盅盖。按照赌约,他可以提一个要求。
  这是进你实验室的贼。陆续默默告诫自己,他杀了你的培养基,不用心软。
  他的眼神渐渐冷酷下来,说:把你身上所有的装备拿出来,扔掉。如果不想我找人亲自帮你,就按照我说的做。
  安静片刻,对方垂在膝上的手动了动。
  他抬起了手,拽下了衣领的第一颗纽扣,衣襟顿时松垮地敞开,露出颈间半截线条。他没什么表情,拇指又抵住了食指指甲,一点点掀起覆在表层的透明膜,发出极轻的撕扯声。撕下来的薄膜在指间揉搓成团,连同纽扣一起,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陆续看着他变魔术一样的把戏:还有吗?
  对方盯着他,似乎又在蹙眉,说:没有了。
  对视须臾,陆续再次拿起骰盅,力道没半分松弛。他本就没打算留余地,更没想给对面人任何翻盘的机会。每一次点数揭开,他的数字都稳稳压过对方,荷官的声音隔几分钟就会响起:庄家十二点,闲家十点。庄家胜。
  庄家胜。
  庄家胜
  陆续放下骰盅,打开,目光落下,看向里面的骰子。
  十七点。
  荷官抬声说:庄家十七点,闲家十五点。庄家胜。
  陆续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要求可提了。
  他张了张口,本来想说的是带上你的东西从这里离开,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句。
  把你的面具摘下来。他说。
  空气骤然凝住。
  对方的身形微微僵住了。
  不行。他终于又有了一点波动,带着明显的抗拒和抵触,换一个要求。
  特情局的人会有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但陆续并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也没有松口:为什么。
  原来说好的赌约也可以不作数。他平铺直叙,眸中闪烁着厌恶的情绪,没来得及藏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特情局的人就这么输不起吗?
  对方不说话了。
  他就那样看着陆续,眼底涌动着一些陌生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陆续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好像伤了对方的心。
  没等他搞明白这种感觉的来源,对方已经站起了身。
  椅子被拉出刺耳的响声,他垂眼盯了陆续一会儿,身侧的手紧紧攥起,又松开。然后,扣住面具边缘,指甲几乎要掐了进去,往上一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