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麻由子紧闭双唇,嘴歪了一下,回答道,“今天没有一起吃”
  “没有一起?为什么?”
  “说是有个实验脱不开身,轮换着吃饭的”
  “这种事儿还真少见啊”
  “是啊”
  “我想我还是按照我的打算去做的”被我这么一说,麻由子不安地扬起双眼,我看着她继续说,“哪怕让你们的感情出现一点裂痕也好”
  她果然生气了,对我怒目而视,但我继续说了下去,“我就是这种男人”
  没想到她愤怒的表情消失了,低下的头又重新抬了起来,说道,“你得向我承诺不告诉他”然后伸出右手的小指,她的指甲很短,这在年轻女性里很少见,可能是因为做实验的时候碍事。
  我伸出自己的小指和她的勾在了一块儿,“他总有一天会发现的,不对,说不定已经发现了也有可能”
  我回想起了智彦喝醉之后来我房间的情形,我不想失去她,也不想让她被谁夺去——
  “你绝不能让他发现,为了我们三个人”
  “也就是说,你对于我的告白不会有答复之日了,是吗?”
  麻由子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的确是这样呢”声音不响,却很坚定。
  第六章 觉醒
  崇史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衣服也没换,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事实上可能迷迷糊糊假寐了一会儿,不过这并非自己本意,遇到这种事情睡不着也很正常。
  最后麻由子也没有回来。
  然而他对这事儿并不感到意外,结合所有状况进行冷静判断,很容易能推测出她是不会回到这里的。尽管有些难过,另一方面也感到松了口气。自两人同居以来,麻由子从来没有一声也不吭就在外过夜的情况,要放在平时,自己一定会担心坏了吧。
  崇史彻夜回想了原来的记忆,尤其是关于智彦和麻由子的。
  他想起,自从送了麻由子翡翠胸针作为生日礼物以来,对她的思念又比以前加深了。他也渐渐认识到,自己希望智彦和她的关系产生裂痕也是不争的事实,并且不得不承认,自己最终还是一个重色轻友的人。想到这里,崇史一阵悲哀,他原本还以为自己和智彦的关系甚至强过父子。
  脑海里不断浮现着中学时代和智彦之间的点点滴滴,简直就像在看“怀旧电影回忆录”一样,里面不乏一些青春励志片里经常出现的感动场景。
  那是初二的时候,崇史因为阑尾炎住了院,向学校请假倒是无关紧要,可他有着自己放心不下的事情。几天后将会有一个人气超旺的游戏软件上市,本来还想一早赶去店前排队的。可自己在发行日之前出院是没指望了,正要死心的时候,智彦在发行日那天晚上来医院看了他,慢慢掏出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个游戏软件。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若无其事的回答,“我知道你很想要就去排队买了阿”。从那天的晚报上,崇史得知了只有在商店营业前三小时来排队的人才能买到这个软件,智彦竟然拖着不便的身体,为自己在店前排了几个小时的队。
  智彦无疑是把崇史当成最好的朋友的,所以崇史作为他的至友也努力表现得称职。要说崇史在初中时期所起到的最大作用,还得算保护智彦不受那些嘲笑他身体缺陷混蛋们的侮辱。那种愚昧的人到处都有,在运动会那天,有个男人看到智彦穿着体操服,就讽刺地说“你不是光来观战的吗?”那个男人以前就经常责难腿瘸的人,现在也会出言不逊,戏谑地说些歧视性的话,“有适合某某某做的体育运动吗?”崇史把那个人揪到智彦看不到的地方,一顿暴打。那个男人被打了之后,哭丧着脸,嘴里依然连呼歧视用语,还大声嚷嚷“我说真话有什么不对?”崇史听完又给了那家伙一拳。班主任知道了,他把崇史叫来了解完情况后,只说了一句“你也不要用暴力嘛”,就没有继续追究责任。崇史确信,自己并没做错什么。
  崇史不认为自己当时的怒气是一种伪装,并且这并非出于自我满足和优越感而做出来的。然而,当他回忆起自己一年前的行为之后,他的这种自信开始动摇了起来。他无法否认,在自己想方设法想得到麻由子背后,存在一句狂妄的潜台词,“在我和智彦之间,没有女人会不选择我”,并且其依据就是智彦身体上的缺陷,这样的话,那时的自己和反复使用歧视性语言的那个男人有什么区别呢——
  此刻的心情,就像是看清了自己曾经坚信不疑东西的本质,崇史觉得,自己没资格谈友情,更没有权利轻视那些有歧视心理的人们。
  那么,自己果然还是得放弃麻由子吗?确实也只能这样,他思考着。然而,崇史丝毫没有悔过之意,因为他认为,如果她就这么和智彦结为连理,自己一定会备受煎熬的。
  自己真是个懦弱的人啊,崇史感叹,尽管这么想能使自己好受一些,但他同时也意识到,那只不过是种逃避而已。
  他慢吞吞地从床上站起身,换了衣服后去洗漱。刷牙的时候,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粉红色的牙刷上,麻由子好像忘了带走。
  即便如此,为什么,崇史一边对着镜子刷牙一边想,为什么麻由子没有选智彦而选择了自己呢?根据自己的记忆,她应该不可能会倾向于崇史。
  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麻由子和崇史同居也是这一连串阴谋的一部分。智彦和筱崎的失踪和崇史的记忆被篡改不无联系。也就是说,麻由子是在演戏。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非常喜欢”
  崇史回想起曾和她在床上有过这样的对话,这难不成也是早就策划好的?
  绝对不可能——崇史摇摇头,牙刷还塞在嘴里,可是这种固执的坚持并没有任何根据。
  崇史拖着沉重的身体走进了公司,脑袋里像灌了铅一样,感到一阵一阵的疼痛。
  像往常一样插入id卡之后,‘reality system开发部 section 9’的大门打开了。
  立刻感到不对劲。
  本来崇史打开门后,马上就会听到放在门边的笼子里黑猩猩乌匹发出的骚动声,这是每天的开始,可今天早上却没有这种声音,转头一看,昨天还在这里的笼子不见了。
  他歪着脑袋走进了房间,发现了一个更大的变化。
  崇史小组的实验用具全部消失了,不光是用具,连崇史和须藤的办公桌也不知去向,只剩下放在窗口的白色写字板。
  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一头雾水的崇史走到空旷的办公区域中央,呆呆地望着周围,完全没有方向。
  在塑料挡板的另外一边,另一个研究小组的成员都在,他们也正用疑惑的表情看着崇史,和崇史同时入社的桐山景子也在其中,似乎他们的办公区域没发生任何变化。
  他看到在白板上贴着一张记录纸,崇史走过去将其拿了下来,“致敦贺君 离开公司之后请到我房间来一次 大沼”
  看完记录纸的内容后,崇史不禁紧张起来,大沼是vitec公司的董事,reality system开发部的负责人。崇史只有在会议上见过他,私底下却没有交谈过。崇史本来就是个新进职员,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怎么回事呀,崇史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后面有人叫他,“你们课迁移了?”
  他吃惊地回头一看,同期入社的桐山景子正站在他身后,两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大框眼镜里的目光充满着好奇的神色,眉头微蹙是她准备认真听对方说话的一贯表情。
  崇史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有可能”
  “你没听说迁移的事儿吗?”
  “完全没有,你们今天几点到这儿的?”
  “大概九点十分吧”桐山景子看了一眼手表,回答,“我是最早到的,那个时候已经变成这样了,大家都猜测一定是紧急迁移”
  “须藤呢?”
  “今天没看到过他呢”
  崇史点点头,低头看着表,这个时候他应该到了。
  “我先去一趟董事长那边再说”
  “董事长?”
  看到景子皱起了眉头,崇史指了指那张留言,她不禁瞪大了眼睛。
  董事长办公室和崇史的研究室在同一楼层,走廊的拐角处。白色的门旁按着一个对讲电话机,崇史做着深呼吸按下了按钮。“哪位”,喇叭里立刻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我是敦贺”崇史说。
  “进来”同时传来了门锁开启的声音。
  崇史推开门,“不好意思”
  大沼面对办公桌而坐,背对着被百叶窗遮着的窗户,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大沼的眼睛盯着电脑显示屏。
  “你坐那儿等我一下”说完,大沼敲击起键盘。这个美国的vitec公司从事软件开发的董事长拥有着如同钢琴家一般柔软的指法。
  崇史立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董事长办公室其实也不怎么宽敞,靠墙放着塞满了文献的书架,还有一个电视会议专用的巨型显示器,感觉接待装备配置得勉强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