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当天晚上,蒋劲峰去了一个村民家,和几个村民在一起打牌,打到晚上11点左右,然后回了家。
  11月28日一大早,蒋劲峰又去那个村民家里打牌,中饭、晚饭都是在那个村民家里吃的。他们一直打到晚上8点,蒋劲峰说自己的身体不适,就回家了。在打牌的过程中,蒋劲峰提到了曹松乔回村的事儿,埋怨这孩子都不和他说一声,还嘀咕了一句,说他明明给好多人都带了礼物,就是什么也没给他老子带。除了这两句话,蒋劲峰就再也没有提到曹松乔了。
  11月29日一整天,全村人都没有看到蒋劲峰的人影。
  这天晚上11点左右,蒋劲峰的一个牌友打牌归来,经过蒋劲峰家的时候,见蒋劲峰家的院门挂锁没有锁,猜测蒋劲峰应该在家。于是,牌友就在院外喊蒋劲峰,问他身体怎么样,明天要不要一起打牌。但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牌友认为蒋劲峰是睡着了,于是就走了。
  此后,直到派出所来调查曹松乔失踪事件,村长带着派出所民警去了蒋劲峰家,才发现他家院门挂锁依旧没锁,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把蒋劲峰的轨迹调查情况和曹松乔的轨迹调查情况一碰,蒋劲峰的嫌疑立即就上升了。
  一来曹松乔身上有虐待伤,而蒋劲峰此前就有家暴史;二来蒋劲峰对曹松乔突然回来,还不给他带礼物是有怨言的;三来蒋劲峰27日从镇北村回到青南村的时间点,正好是曹松乔失踪的时间点;四来是蒋劲峰28日晚上就提前回家了,29日又莫名其妙消失了。尤其是29日晚上,蒋劲峰明明在家,却不搭理牌友,这些都是反常现象。
  由此,冯凯推理出了一条时间线:
  11月27日,蒋劲峰回村后,和晚归的曹松乔发生了纠纷。蒋劲峰对曹松乔进行了约束、殴打,并且可能通过封嘴等方式让他无法呼救。经过一晚上的殴打,让曹松乔丧失了抵抗、挣脱或呼救的能力。
  11月28日,蒋劲峰一早就锁了院门去打牌了,导致董子岩以为曹松乔自己离开了。当天晚上,蒋劲峰不放心饿了一天的曹松乔,于是借故提前离开了牌桌。回到家里,他有可能又对曹松乔进行了殴打。
  11月29日,蒋劲峰一直在家,他有可能一直在殴打、虐待曹松乔,直到曹松乔死亡。随后,蒋劲峰把尸体拖去山上进行掩埋,因为内疚和害怕,他还杀了只鸡进行祭奠,最后逃离了青南村。
  冯凯捋出来的时间线,是可以解释目前所有调查到的情况的,很有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但冯凯现在已经成熟了很多,他没有直接对此案下一个确定性的结论,因为他知道,一切的推断,必须建立在现场勘查和尸体检验结论的基础上,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好在此时,距离顾红星约定的时间点已经不远了,于是冯凯招呼大家一起骑车返回分局,和法医、痕检部门核对一下信息,看看上述的推断是不是事实的真相。
  来到分局会议室,冯凯发现顾红星、卢俊亮等技术部门的同志都已经落座了。见冯凯一行人归来,顾红星朝卢俊亮招招手,意思是让他最先发言。
  卢俊亮点点头,开始汇报他和周满解剖尸体后得出的结论:“死者曹松乔全身未见致命性损伤,未见机械性窒息的征象,也未见中毒或者疾病猝死的征象,由此可以判断,死者曹松乔应该是全身的大量非致命性损伤导致挤压综合征,因急性肾衰而死亡。死者的胃肠完全空虚,应该是处于脱水且虚弱的状态,这样的状态会加速其病发死亡。不过因为胃肠的空虚,我们也无法推断其餐后几小时死亡。”
  “那死亡时间就没有办法推断了?”顾红星问。
  “我觉得应该是29号左右吧?”冯凯插了一句。
  “对,从尸体的征象、腐败的程度,结合我们的经验来看,我也觉得曹松乔大概是在29号晚间死亡的。”卢俊亮说,“尸体头部有一处创口,其他地方没有开放性创口,都是钝器击打造成的挫伤。头上的创口边缘不整齐,创腔内有组织间桥,说明也是钝器所致,所以我们认为行凶者只用了一种钝器。换句话说,他身上的损伤,一个人就可以造成。”
  “头上的创口,流血多吗?”顾红星若有所思地问道。
  “创口长2.2厘米,我们认为会有不少流血。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曹松乔已经在土里躺了好几天了,头部依旧有血液渗出,这说明创口刚形成的时候应该有流血。”卢俊亮说,“我们也分析了凶器,这是一个很有特征性的棍棒类的凶器。”
  “特征性?”冯凯好奇道。
  “因为尸体的皮肤上是可以保留钝器作用的痕迹,保留钝器表面的形状的。”卢俊亮说,“所以我们仔细研究了曹松乔皮肤上的挫伤痕迹,认为凶器应该是麻花样的木质钝器。”
  “听起来像是藤条。”冯凯说。
  “对。”卢俊亮说,“我们也认为是类似藤条的东西。”
  “藤条一般是不是用来执行家法什么的?我看电视剧上都是这样演的。”冯凯说。
  “不能排除。”顾红星说。
  “所以蒋劲峰的嫌疑进一步加重了。”冯凯说完,示意卢俊亮接着说。
  “虽然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藤条,但是我们法医的检验可以为寻找凶器提供一条线索。”卢俊亮说,“死者的胸前有一条长条形的挫伤,这条挫伤的中央,有一块圆形的位置明显比周围的伤势要重。这块圆形的挫伤和死者衣服上的纽扣完全吻合,也就是说,藤条打在了死者衣服上,通过力量的传导,把纽扣的形状印在了尸体的皮肤上。这也从某种角度上说明,凶手下手的力度是非常大的。”
  “这怎么判断凶器呢?”冯凯好奇道。
  “我们仔细观察了死者衣服对应位置的纽扣。”卢俊亮说,“发现这个纽扣是金属质地的,表面有明显的凸起,凸起处还可以看见褐色的木屑。也就是说,凶器是褐色的,而且上面肯定有和纽扣撞击造成的新鲜凹坑。”
  “这个推断真是精妙。”顾红星说。
  冯凯心想,等将来有了微量物证仪器,就可以通过纽扣上的微量物证找到凶器的所在了,可惜这会儿的技术和设备都还不能支持。
  “这些损伤,应该是分几天造成的。”卢俊亮说。
  “是因为颜色黄黄绿绿的?”冯凯问。
  “是啊,新鲜的损伤一般都是紫色的,因为有大量红细胞从破裂的血管内涌入了皮下组织。随着时间延长,死去的红细胞被巨噬细胞吞噬,其中的血红素也被分解,随后逐步产生胆绿素、胆红素和含铁血黄素,颜色也就慢慢变成绿色、黄色。”卢俊亮说。
  “你先别急着展开说原理,直接说结果吧。”冯凯说,“这些损伤,大概要几天才能造成?”
  “根据经验,再结合曹松乔失踪和死亡的时间,我们认为,他27日失踪后就遭受了暴力击打,28、29日也一直在遭受暴力击打。”卢俊亮说,“从损伤的颜色看,他遭受虐打的时间确实应该在三天左右。”
  “那就和我推断的差不多了。”冯凯满意地说。
  “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吗?”顾红星问。
  “还有就是捆绑痕迹了。”卢俊亮说,“死者的双手腕和双足踝都有捆绑约束的痕迹,可以看出捆得很紧。从约束损伤的形态来看,捆绑死者双手和双足的,应该就是农村常用的麻绳,大约小拇指粗细,在一端打了一个比较大的结。”
  “这也是很好的发现,等找到绳索的时候,也可以印证口供。”顾红星说,“我也说一下我们现场勘查的情况。”
  顾红星顿了顿,说:“山上的野外现场,是埋尸好几天后才被发现的,所以完全找不到任何物证线索,可以说,我们花了大量时间在勘查这个野外现场,却一无所获。我们分析,如果是死者的继父蒋劲峰作案,那么他虐待、杀人的场所肯定是在自己家里,所以,我们又对他家进行了全面的勘查。现场的院门是没有锁的,处于自然关闭状态,推门就可以进入。院内的屋舍大门是虚掩的,也是推门就可以进入。屋内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但有各种各样的足迹。除了足迹,我们还发现堂屋的地面上,有疑似拖擦的痕迹。”
  “拖尸体的痕迹?”冯凯问。
  顾红星点点头,说:“应该是的。我们拍照提取了地面上的拖擦痕迹,带回来放大冲洗,大家观察和讨论后,认为那种网格状的拖擦痕迹,应该是农村常见的麻袋留下的。”
  “也就是说,蒋劲峰杀死曹松乔后,用麻袋装了尸体,趁着夜色把尸体拖到小山上掩埋?”冯凯说,“可是,他家里有交通工具吗?”
  “自行车、摩托车他是没有的。”顾红星说,“但院子里有一辆板车,板车非常适合用来运尸,尸体装在麻袋里,外面盖上一点柴火、稻草什么的,就看不出来异样了。所以,我们也对板车进行了仔细的勘查,可是除了发现两根鸡毛,其他的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