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那明天我在事务所恭候。”佐久间站了起来,拿起放在旁边椅子上的皮包。
  “请问,”美令也起身问道。“佐久间律师,请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事这个工作?”
  “这个工作?你是说支持犯罪被害人吗?”
  “对,我虽然听我父亲提过被害人诉讼参加制度,但我想他应该并没有接相关的工作。”
  “是啊,我们在律师中,的确也算是比较特别。因为在开庭时,我们会坐在检察官席,但其实我比较习惯这样。”
  美令歪着头,听不懂最后这句话的意思,佐久间梓嘴角露出微笑说:
  “我曾经在检察厅工作了五年,以前是检察官。”
  “喔!”美令叫了一声。
  “检察官在开庭前会向被害人了解情况,所有被害人都很痛苦,很难过。虽然在诉讼中,检察官的工作就是追究被告所犯的罪,但我总觉得无法充分表达被害人的想法,无法代替被害人表达他们的心声,既然这样,最好的方法就是由被害人,或是遗族亲口表达。我基于这种想法,开始做目前的工作。”佐久间梓推了推黑框眼镜,眼镜后的双眼注视着美令。“不知道有没有回答了你的问题?”
  “我充分了解了,请多指教。”
  “我们一起努力。”佐久间梓说完,背起了后背包,看起来就像准备挑战高山的登山者。
  第21章
  和真从刚才就很在意并肩坐在墙边座位上两名高中女生的举动。她们看着智慧型手机,窃窃私语着,和真总觉得她们的视线不时看向自己。
  他觉得自己刚坐下,拿下口罩时,那两名女生就出现了这样的举动,但再把口罩戴起来也很奇怪。因为戴着口罩根本没办法喝拿铁咖啡。
  他正在想这些事,其中一名女生站了起来,朝和真的方向走来。她该不会是走过来和自己说话?和真忍不住绷紧了身体。
  那个女生在和真的那张桌子旁停下脚步,举起手机,把镜头对准和真右后方的墙壁,按下了快门。确认照片后,露出满意的笑容走回自己的座位。
  和真转身抬头看向墙壁,那里贴了一张海报,一个年轻男偶像手拿着热狗,露出满面笑容。她们似乎在看那张海报。和真松了一口气。虽然觉得自己很蠢,但还是感到安心。
  这一阵子,他每次外出就会紧张,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他不想露脸,所以总是戴上口罩。
  但是从来没有人找他说话,更没有人突然问他:“你是不是嫌犯仓木达郎的儿子?”
  即使这样,他仍然感到忐忑不安,总觉得这种事迟早会发生。
  原因就在于社群媒体。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但网络上有和真的照片,起初是从高中毕业纪念册上翻拍的照片,最后他发现开始流传自己很久以前上传到社群媒体的照片。那是出席朋友婚礼时拍的照片,和真以外的人眼睛都用黑线遮住了。
  应该没有太多人会注意到这种照片,如果是杀人凶手的照片,或许还有人会感兴趣,自己只是杀人凶手的儿子,但他第一次看到那张照片时的冲击难以用言语形容,简直就像被关进了无处可逃的迷宫。
  他把纸杯拿了过来,喝着杯中的拿铁。说实话,他并不想外出。只要关在家里,就不必在意外人的眼光,只不过整天在家压力也很大。最大的原因在于信息不足,他对达郎引发的案件一无所知,令他感到焦虑不已。
  他从律师堀部口中了解了案件的相关情况,但他完全无法接受。所有的一切都是第一次听到,完全不像他认识的父亲。即使接下来开庭审理,法官对达郎做出有罪判决,达郎入狱服刑,他也没有自信能够接受这些现实。
  入口的门打开了,一名男客走了进来。那个男人在西装外穿了一件米色大衣。和真轻轻举起手,对方也发现他,向他点头。
  那是他的同事雨宫雅也。今天白天他们用电子邮件联络,然后相约见面。
  雨宫买了飮料后,走到和真的餐桌旁,但并没有看和真的脸,直到把大杯咖啡放在桌上,脱下大衣,在椅子上坐下后,才和他打了声招呼。
  “不好意思,让你特地来这里。”和真向他道歉。
  “不必在意,我在电子邮件上也写了,之前就想来门前仲町看看。这里很热闹,感觉是个不错的地方。”雨宫说着,把纸杯举到嘴边。他一头长发,嘴唇上方蓄着稀疏的胡子。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如果不是发生这种事,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来这种地方。不,其实现在可能也不该来这里。”和真低头看着手上的杯子。
  “你说你爸爸每次来东京都会来这里?”雨宫确认了和真在电子邮件中提到的事。
  和真抬起头,点点头说:
  “他都去一家名叫‘翌桧’的小餐馆,那是一对母女经营的店,我爸爸似乎就是为了去看她们。”
  雨宫耸了耸肩问:“你告诉我这些没问题吗?”
  “我相信你,而且如果不向你说明一下情况,你可能无法了解我的想法。”
  “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可以把你认为没有问题的内容告诉我,我不会主动问你有关案件的事。”雨宫露出严肃的眼神看着他。
  “嗯。”和真看着朋友的双眼说:“我希望你等一下和我一起去那家‘翌桧’。”
  “小事一桩,我该怎么做?”
  “和平时一样,就像我们平常去喝酒的感觉。我上网查了一下,据说那家店的菜很好吃,所以我们可以点几个菜喝酒。但是,有两点注意事项,第一,不要谈论案件的事,另一件事,就是不要在店里叫我的名字。如果非要叫我的名字时,就叫我芝野。我告诉你汉字怎么写,就是芝麻的芝,原野的野。”
  “我知道了,芝野,对不对?”雨宫用食指在桌上写了这两个字。
  “那是我妈娘家的姓。”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要小心别喝过量,一旦喝醉,可能会忘记。”
  “不好意思,让你陪我做这么麻烦的事。”
  雨宫用鼻子发出笑声,一只手在脸前摇了摇说:
  “你不必在意,反正只要吃美食、喝酒就好,那不是和平常一样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好意思。”
  “所以你不必道歉。”雨宫皱起眉头,“先不说这个,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马马虎虎。”
  “真的吗?你应该有好好吃饭吧?”
  “你不必担心,时间一到,肚子就会饿。虽然完全没有心情吃饭,但本能还是占了上风。”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如果一个人吃饭无聊,就打电话给我,我随时可以陪你吃饭。”
  和真听了朋友的话,露出苦笑。
  “很感谢你这么说,但你这么忙,我怎么好意思拜托你这种事。今天是例外。”然后他又继续问:“对了,公司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引起轩然大波?”
  雨宫拿着纸杯,摇了摇头说:
  “不,其实也没有,因为公司内禁止讨论案件的事。前阵子有媒体记者在公司门口打转,最近就没看到了。可能他们也放弃了。”
  和真叹了一口气说:
  “我给公司添了很多麻烦,即使回去上班,应该也无法回到原来的部门,但幸好没有解雇我。”
  雨宫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脸复杂地喝着咖啡。
  “老窗说,我至今仍然难以相信,也完全没有真实感。”和真说,“我无法想像我爸竟然会做那种事,他性格顽固,向来很讨厌偷鸡摸狗的事。听律师说,他认为都是自己的错,愿意接受任何刑罚。这么清高的人,会为了隐瞒以前犯下的罪而杀人吗?是不是不可能?”
  雨宫陷入了沉思,和真想起他刚才说,不会主动问有关案件的问题。
  “你有没有见到你爸?”雨宫问。
  和真摇了摇头说:
  “他不想见我,虽然我有很多事想要问他。他透过律师,交给我一封信,信上只是一个劲地道歉,完全没有提及案件,叫我怎么有办法接受?”
  “所以你决定自己调查吗?”
  “也不算是调查,只是想亲眼确认,我爸在东京到底干什么。或许在旁人眼中,会觉得我不愿意承认亲人犯了罪,只是在挣扎。”
  “挣扎有什么关系?我陪你。”
  和真听了雨宫的话,差一点又想道歉,但随即把话吞了下去,简短地说了声“谢谢”。
  晚上七点时,他们走出咖啡店。他们要去的那家小餐馆就在永代大道的对面。他们走过斑马线,走到那家小餐馆所在的大楼。
  狭窄的楼梯上方挂着写了“翌桧”的小招牌,走上楼梯,格子门上挂着“营业中”的牌子。
  和真用力深呼吸,拿下了口罩,但把毛线帽拉低,戴上了粗框的平光眼镜。因为浅羽母女有可能看到社群媒体上的和真照片,所以他要稍微变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