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多由子低下头,睫毛颤动不停。奇怪
  当然奇怪了,为什么你会那么想?
  我不知道。当时我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等清醒过来时已经犯下错误。多由子凝视着绵贯,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绵贯无力地垂下头,仿佛在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也无济于事。
  已经见过了吗?多由子问。
  见谁?
  你的孩子。他们让你见孩子了吗?
  还没有。孩子本人已经知道真相,正在犹豫要不要见亲生父亲应该说是生物学上的父亲吧。她只有十四岁,我也不想太着急,一切都看对方的安排。我无权指手画脚。
  这样啊。听了绵贯的说明,多由子有气无力地说。她的目光有些涣散。
  对了,我听松宫先生说,你有一件事想告诉我。
  嗯。多由子点点头,注视着绵贯。
  松宫看到她的眼睛,不由得心里一惊。那目光与之前的截然不同,仿佛其中隐藏着殊死一搏的决心。
  多由子突然开口说道:其实啊我已经有了。
  什么?
  孩子我有孩子了。
  绵贯半站起身。不会吧!
  松宫吃了一惊,这完全令他出乎意料。拘留科的警员也抬起头,瞪大眼睛。
  绵贯已完全起身,用双手抵住玻璃挡板。真的吗?
  以前我在书上读到过,被逮捕的犯人也可以生孩子。听说以前分娩时还要戴手铐,现在的话,在产房里可以取掉手铐。多由子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多由子绵贯发出痛苦的低吼。
  不过,监狱里好像不能养育婴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没问题的,我来养。
  我可以生下来吗?阿哲,你会帮我抚养吗?
  那还用说?你当然可以生下来。我会好好抚养,探望你的时候带孩子一起来。我们两个会等你出来,到了那天,我们就三个人一起过日子吧。
  多由子心满意足地笑了。她把右手伸向挡板,隔着玻璃与绵贯的手掌重叠在一起。我好高兴,谢谢你。
  这个故事真是充满讽刺意味。松宫看着他们,心里难受极了。
  如果多由子早一点发现自己怀孕,恐怕这个案子就不会发生。然而,多由子的下一句话令松宫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骗你的。她说。
  你说什么?绵贯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困惑。
  说怀上孩子是我骗你的。我根本没有怀孕,对不起。多由子把脸转向松宫,对不起,松宫先生,你特地带阿哲来这里,而我却说了谎。我并没有向你们隐瞒什么。
  你要他来就是为了对他说这句谎话?
  是的。多由子答道,随后向绵贯露出笑容,真是太好了。我好高兴,人生中第一次有人为我怀孕而感到喜悦,告诉我可以生下来。光是这样就够了,已经足以支撑我活下去。
  多由子
  谢谢你,阿哲。多由子说完,手离开了玻璃挡板。那张一度浮现笑容的脸逐渐扭曲,她的眼眶也渐渐发红。当泪水从面颊上不受控制地滚落时,她立刻捂住嘴,背过身去。
  第27章
  松宫右手掌控方向盘,左手把罐装咖啡送到嘴边。从刚才开始,打哈欠的频率就不断上升。他觉得在这种路上开车,自动驾驶系统应该能派上用场。
  车子穿过被树林包围的小路,行驶在漫长的直道上。道路两旁零星点缀着大型商店。松宫确认着招牌,除了常见的家居用品中心以外,园艺温室设计施工、各类树种树苗批发、园林建材展示销售等字样夹杂在其中。
  他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农业镇。
  从东京出发大约已过了两个小时,从距离上来说应该有一百多公里。松宫本想乘电车,但找不到方便的换乘路线,考虑再三后还是租了一辆车。他已经很久没像这样长途驾驶了。
  导航仪显示已接近目的地。松宫靠边停车,环顾周围。十字路口的前方立着便利店的招牌。
  他再次发动汽车,开到便利店门口。宽阔的停车场内只有一辆小型箱式面包车。松宫把车停在离面包车稍远的地方,此时刚过下午三点。
  下车后,他掏出手机,听着拨出电话的呼叫音环视四周。这时,便利店里出来了一位女顾客。她身穿牛仔裤和皮夹克,土黄色的宽檐帽遮住眼眉,脖子上缠着毛巾。
  见女子稍稍抬起帽檐,松宫放下了手机。那人是克子。
  克子感叹:你竟然这么早就到了。
  东京市内比较堵,我很早就出发了。你等了很久吗?
  克子轻哼一声,说:对农民来说,这点时间算不得等。等春天、等下雨、等长苗等就是老百姓的工作。虽说如此,毕竟时间就是金钱啊。我们走吧,你跟着我。克子迈步走向箱式面包车。看来那车是她开来的。
  松宫开车跟着克子的面包车,不到十分钟,便在一条横贯广阔田地的道路旁边停了下来。
  见克子从车里出来,松宫也下了车。
  这一片就是我们的农场,我们每天都来。你看那里不是并排有三个塑料大棚嘛,我们的农场差不多就到那个位置为止。
  你们种些什么?
  茄子、土豆、番茄、黄瓜,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我们什么都种。说着,克子又钻回车里。
  松宫被带到了克子和伙伴们的家。这是一栋破旧的日式木造住宅,和室里摆着廉价的沙发。
  克子向松宫介绍自己的室友,三位女性年龄和气质各不相同,过去的职业也多种多样,都是移居此处后才开始务农的。
  听说松宫是警察,其中一个看起来最面善的女人低头说以前承蒙你们关照,让松宫有些吃惊。
  克子说今天很暖和,不如在外面聊,于是松宫又被带到了院子。那里摆着木制桌椅,还周到地安装了遮阳伞。克子说让他稍等,走回屋内,出来时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搁着啤酒瓶和玻璃杯,还有盛放腌黄瓜和腌茄子的小碟子。
  给。克子把玻璃杯放在松宫面前,要给他倒啤酒。
  不行啊,我还得开车回去呢。
  一点点不要紧的。
  不行就是不行,真是的。松宫用手掌盖住杯口。
  克子颇感无趣似的叹了口气。你这小孩,还是那么没劲。
  什么跟什么呀!
  那我不客气了,开动!克子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上啤酒,一口气喝了半杯,真好喝!她把杯子放回到桌上,好了,你打算怎么做?
  你是指我要不要接受亲子关系认证吗?
  当然,你来不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松宫把带来的挎包放到腿上,说道:前不久我和芳原亚矢子女士见了面,因为她说有要事相商。我听了以后很吃惊,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芳原真次先生我姑且称他为父亲吧,曾被迫过了很长时间难以言说的夫妻生活。你知道这件事吧,妈?
  克子移开视线,忽地站了起来,转身走向屋内。
  你去哪儿?我还没说完呢。
  感觉你会说很长时间,我先去泡个茶,你又不能喝啤酒。
  松宫打开挎包,取出一个笔记本,封面上用马克笔写着灯火二字。这是五十多年前两个女高中生写下的交换日记。一个是芳原正美亚矢子的母亲,另一个名叫森本弓江,是正美的密友。
  松宫回想起亚矢子把日记交给他时的情景。
  亚矢子说,森本弓江的妹妹一直保存着这本日记,不久前她刚刚联系了亚矢子。读完日记后,亚矢子十分震惊,因为里面满是互相吐露爱意的言语。
  母亲和弓江女士初中时就开始互相爱慕,这份感情直到成年后也没有改变。那个年代和现在不同,她们不能公开关系,弓江女士的妹妹是唯一的知情者。
  芳原家必须有继承人,于是正美在父母的撮合下和真次结了婚。森本弓江也通过相亲结了婚。
  两人都有丈夫,但她们的感情一直没变,结婚后仍经常约会。学生时代的好友频繁见面,谁也不会觉得奇怪。
  不料,森本弓江的丈夫发现了。
  他看到了两人发誓相爱的信,疯了似的勃然大怒。弓江女士把这件事告诉了妹妹,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