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柏木气势减了一半,重新坐回座位上。“既然这样,再多待一会儿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连证据都没有就突然把我们当凶手对待,这又算什么?”
  “我没有把你们当凶手,只是说有这样的可能。刚才我的推理也不是突发奇想。幻脑迷宫屋项目所动用的资金,大概是以亿为单位的吧?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丑闻也不足为奇。”
  “我不是说了吗,根本没有这种事!要说几遍你才明白?”柏木一副受够了的样子。
  “那么,牧原,”武史指着牧原说,“守灵夜那天,你为什么不敢正视遗像?”
  牧原不停地眨着眼睛,问:“什么?”
  武史把身体转向教室前方的大屏幕,啪地打了个响指,屏幕上立刻开始播放视频。真世看到正在播放的画面,吃了一惊。镜头从正面拍下了正在诵经的僧侣,也能看到棺材—是守灵夜那晚的会场。
  没过多久,画面中开始出现其他人,真世更加惊讶了。身穿丧服的柏木在棺材前站定,往棺材里看了看,然后冲着镜头开始上香。
  “喂,这是怎么回事?”柏木脸色大变。
  “正前方不是挂着哥哥的遗像吗?我在他的眼睛里装了摄像头。你们现在看到的画面,就是遗像里的摄像头拍下的。”
  武史说得轻描淡写,但就连真世也是头一次听说这回事。她努力回想武史到底是什么时候安装的摄像头。她想起守灵夜开始之前,她和野木在休息室商量事情,那时武史一个人待在会场。一定就是那时候安装的。
  真世注意到,这个摄像头就是之前装在武史房间那幅画上的针孔摄像头。那天她回家去找英一的遗物时,先到家的武史正好从二楼下来,应该就是去取摄像头的吧?
  “你不能这么做。我完全不知情,你这是偷拍!”柏木语气粗暴地抗议道。
  “不知情?偷拍?你这么说就是在找茬了。不是事先告知过各位,在守灵夜和葬礼的现场会有摄像机进行拍摄吗?”
  柏木一下子不知如何回应了,他不能认同这种做法,但也无法反驳武史的话。
  “当然,我得承认,拍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留下记录,还是为了找出凶手。之所以让大家上香前先瞻仰遗容,也是要让凶手出纰漏,找出他的破绽。”武史环视着大家,“杀害哥哥的凶手来到吊唁现场,如果听说要先瞻仰遗容,一定会很紧张。他应该会对自己说,千万不能把视线挪开,不然会被人怀疑的。然而,真正瞻仰遗容时,凶手反而会放松下来,因为棺材里的遗体是闭着眼睛的。瞻仰完遗容后,凶手会到上香台上香。早已放松警惕的他这时才会意识到,遗像上的人是睁着眼睛的。也就是说,作为凶手,这时的心理负担会更大。和瞻仰遗容时不一样,凶手会不自觉地想要挪开视线,避免和被他害死的人直接对视。”
  原来是这样!真世再一次对武史的周密考虑感到佩服。瞻仰遗容这一步不过是虚晃一招,相当于一枚弃子。
  屏幕上出现了柏木的脸部特写。他双手合十,目光诚挚,一动不动地看着摄像头,也就是遗像。鞠了一躬后,他离开了画面。
  “不愧是一流企业的接班人,仪表堂堂,看遗像的时候眼神也没有丝毫躲闪。”
  也许柏木并不反感武史的表扬,他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那是当然,我以前给神尾老师添了不少麻烦。上香的时候我打心底里盼望老师还活着就好了,发生了这种事,真的让人非常难过。”他恢复了礼貌的措辞和语气。
  “原来如此。”说着,武史又打了一个响指。特写没了,拍摄画面恢复到原样。接下来出现的是沼川,他的举动和柏木基本一致,虽然注视遗像的眼神没有柏木那么坚定,但也没有动摇。
  接着走来的是牧原。他看了看棺材里面,然后慢慢走到上香台。上完香后,他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出现他的面部特写时,他双眼已经睁开,但视线微微往下游移,很明显没有正视镜头。随后他从画面上消失了。
  武史打了个响指,画面静止下来。“请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不正视遗像?”
  “我没印象了……我觉得自己好好看了老师的遗像的。”
  “但是影像记录在此,证据确凿。请你回答我,为什么不敢直视哥哥的遗像?难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牧原半张着嘴,使劲摇头。“没有的事,请相信我!”
  “把你介绍给森胁先生的正是哥哥,所以森胁敦美才会因为父亲存款消失一事去找他。他觉得自己也有责任,于是来问你。你觉得私吞别人财产的事瞒不下去了,又听说三月六日,也就是周六晚上哥哥要外出,便伺机潜入他家中,等哥哥一回来就将他杀害。正因如此,守灵夜的时候,你才不敢正视遗像。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是!事情怎么可能是这样?我当晚一直待在家里,真的。”
  “那好,森胁先生的存款去哪儿了?请你马上解释一下。”
  “这……”牧原困惑地看向柏木。
  柏木哀叹一声,说:“真拿你没办法啊,牧原!你为什么偏偏要在守灵夜做出一些让人起疑心的事?”
  “我真的不记得自己是那样的……”
  “算了!既然都被怀疑到这个份儿上,只能全说出来了,森胁先生应该会原谅我们的吧。”
  “森胁先生会原谅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柏木叹了口气。“牧原,你来解释一下。”
  牧原犹豫不决地低下头。“两年前,神尾老师把森胁先生介绍给我。森胁先生说,他想把分散在各处的资产集中起来,我就为他代办了开户手续。没过多久,他开始向这个户头转钱,金额居然超过了一亿日元,这让我很吃惊。作为银行职员,我自然会向他推荐各种投资项目。就是这时,森胁先生却说了一件让我意外的事。他说,他想把钱捐给慈善机构。虽然他没有明说,但这笔钱好像是他以前在海外通过洗钱等不正当手段得到的,他说他不愿意把这笔钱作为遗产留给家人,想用在对社会有益的事上。”
  “哼,说得有板有眼的。”
  “这都是真的。森胁先生说过,年轻时,他觉得做生意就要敢于冒险,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大的错误,所以才想回到老家,为家乡的发展做贡献。”
  真世觉得他没有说谎,大体内容和武史从森胁邻居那里打听到的基本一致。
  “所以你们才请他投资幻脑迷宫屋的项目?”
  牧原点了点头,说:“我向他介绍了这个项目后,他非常积极,说如果能把这笔钱用到家乡的发展上,也可以减轻他心里的罪恶感。但是,他不想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出资人中,也不想让他的家人知道这件事。我和柏木商量之后,决定采取购买会员的形式。只要支付二十万日元,就可以成为幻脑迷宫屋的vip会员。这个方案推出后,已经收到数百个申请。经森胁先生本人同意,我们用了大约五百个人名,把他的资金全都转了过来。”
  “既然是会员,就应该有凭证了。凭证存在哪里?”
  “存在我们的保险箱里,这可不是瞎编的话。”柏木用稍显温和的语气说。
  “我们以为一切就这样顺利解决了。可没过多久就发生了意外,森胁先生因为感染疫病,突然离世。他本来都打算注销秘密账户了,可还没来得及办理,人就去世了,我们只能默默祈祷,希望遗属不要注意到账户的存在。”
  “我们也没料到迷宫屋的计划会因为疫情被迫取消。”
  “你说得对,购买特别会员和出资不一样,必须全额退还。问题是森胁先生那部分怎么办?既然要退还,就不能不跟遗属说。”
  “是我提出把这笔钱用在下一个项目上的。”柏木说,“我认为这样也符合森胁先生的意愿。先说明,我绝对没想过要私吞这笔钱,我不是那种趁人不备就偷拿别人一亿日元的小偷,更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对神尾老师下毒手。”
  武史满眼戒备。他慢慢点了点头,在原地踱起步来。过了一会儿,他停下脚步,再次俯视牧原。“关于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和哥哥联系的?”
  “三月六日的白天。”
  “六日?就是哥哥遇害那天。”
  “是的,那天老师先给我打了电话,但我当时不方便接听。老师留了言,让我得空回个电话,我就直接回拨过去。我接到的电话是他家里的固定电话打来的,回拨过去时发现无人接听,我就打了老师的手机。当时老师好像已经出门了。”
  “大概是在去东京的路上吧。哥哥电话里怎么说的?”
  “老师说,昨天他见过森胁先生的女儿。对方给他留言,说打电话是为了咨询她父亲银行账户的事,老师就跟她联系了。老师还说,他有事想问我,问我有没有时间见个面。我说周一晚上有时间,他就说那周一再联系,然后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