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倒不介意……”真世看了看柿谷。
  “没问题,那我坐前面。”柿谷说着,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真世坐进后座,武史跟着上了车。
  “太好了,柿谷组长真是通情达理。”武史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
  “不敢当。”
  “给我一张您的名片吧,有事我好联系您。”
  “好的。”
  武史接过柿谷递来的名片,仔细看了看。“慎重起见,我确认一下,我们的住宿费能从调查费里出吧?”
  听到这里,真世吓了一跳,忍不住看了一眼叔叔的侧脸。他看起来并没有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啊,这个有点……”柿谷含糊其辞。
  “有点什么?为了配合调查,我们把自家的房子都腾出来了,你们应该要给点补偿吧?”
  “我先和总务商量一下……”
  “那就麻烦你了,柿谷组长。你们出不出钱关系到我们今晚到底能吃什么。”武史坦然地说。看样子,如果警方能包下住宿费,他打算好好享受一餐。
  不过真世感到很奇怪,武史在接过名片之前就叫了柿谷的名字,连“组长”的职衔都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真世不记得柿谷做过自我介绍。
  没多久,车就开到了丸宫门前。柿谷说了句“今后也希望得到你们的配合”,真世和武史下了车。
  进了丸宫正门,他们在前台看到老板娘的身影。“欢迎回来!”老板娘亲切地打了个招呼。她一定不会想到,这两位客人刚从凶杀案鉴证现场回来。
  拿到房间钥匙之后,真世试着问了句:“今晚起我的叔叔也想入住,还有房间吗?”
  老板娘的微笑中带着些困惑,她敲了敲面前的电脑,抬起头说:“没问题,有房间的。”
  “最好给我安排顶级的客房。”武史说,“皇家特别套房、总统套间之类的,有吗?”
  老板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套房有是有,但只接受两位以上的客人同时入住。如果只有一位客人,恐怕只有一种房型……”
  武史响亮地啧了一声。“受疫情影响,这里也没有别的客人吧?本想狠狠挥霍一下。真不会做生意。没办法,就按你说的来吧。”
  “非常抱歉!那请您登记一下。”老板娘拿出了入住登记单。
  入住手续办好了,入住时间还没到。武史说肚子饿,两人便决定在旅馆里的日式餐厅一起吃午饭。和早上一样,真世没什么食欲,她看了看菜单,选了份自己吃得下的山药泥荞麦面。武史则点了份烤鸡肉串套餐和扎啤。
  “你还吃得下口味这么重的饭菜?”真世诧异地问,“还要喝啤酒?刚刚才得知自己亲哥哥被杀了。”
  “你有意见?”
  “与其说是有意见,不如说是奇怪。一般人应该会吓得吃不下饭吧。”真世边说边看了看武史冷漠的脸,猛然意识到一件事。“难道你早就知道父亲遇害的事了?”
  武史一言不发地抱着胳膊,闭上了眼,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
  “叔叔!”真世拍了拍桌子,“你在听吗?”
  “吵什么?我睡眠不足!”武史一直闭着眼睛。
  “你回答我,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刚才我跟警察说的你没听见吗?是我的第六感。”
  “谁信啊,你告诉我实情!”
  “你知道了要干吗?这跟你没关系。”
  “我很好奇。求求你,告诉我吧!”真世双手合十,但武史毫无反应。
  没多久,菜端上来了。武史终于睁开了眼睛,伸手去拿扎啤杯,吃着烤鸡肉串微微点了点头。“味道还凑合。值不值这个价就是另一码事了。”
  真世瞟了一眼桌边立着的菜单,没觉得烤鸡肉串套餐的价格有多贵。就在那一秒,她想起了什么。是的,叔叔有一个显著的特点。
  “午饭,我来请客吧?”
  武史停下筷子,向真世投去怀疑的目光。“作为交换条件,我就要告诉你我为什么来,对吗?你觉得这么点小钱就能动摇我?”
  “那今晚的晚餐和住宿费我也包了,怎么样?”
  “一周的住宿费。”
  “啊?”
  “我打算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直到案件有头绪为止。至少也得一周左右。”
  “你在说什么?有你这么敲诈侄女的吗?”
  “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我无所谓。”
  “……那明天的午餐我也请了。”
  “砍得太多了,我让到四天吧。”
  “两天!不能再多了!”
  “再加上第三天的午餐吧,成交。”
  真世叹了口气。这是一笔意料之外的开销,但也没办法拒绝了。“好吧。”
  武史从上衣里取出了一部手机。“我刚进自己的房间,手机就响了,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不过你没管它。”
  “因为我知道手机收到了什么。”武史点开手机,把画面给真世看。
  那是一条视频。真世盯着屏幕,忍不住惊叫出声。画面里的人是武史,地点正是刚才去过的他的房间。武史拉开屋里的窗帘,打开窗户时,画面静止了。
  “你为什么有这个视频?”
  “你还记得房间墙上挂的那幅画吗?上面画着一个女人的脸。”
  “嗯,闭着一只眼睛的女人吧?”
  “那幅画里装了一个可以监测移动物体的摄像头。只要有移动的物体出现,它就会拍下来自动发送到我的手机上。”武史摇晃着手机说。
  “你什么时候装的啊?”
  “当然是在嫂子去世、那个房间收拾出来之后。哥哥说我随时可以回来住,但我并不想这样。不过就算我不在家住,也不希望有人随便闯进来,所以我装了一个监控摄像头。过去两年,摄像头偶尔也有启动的时候,都是哥哥进屋开窗透气而已。但昨天下午,我却收到了这样的视频。”武史再次把手机给真世看。
  视频拍摄的还是武史的房间,但画面里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衣服、戴着帽子的男人。他在房间里四处张望,然后走近橱柜,手按上柜门说:“组长,这里有一个小柜子……”男子刚说到这儿,画面就停了。
  “就是这样。”武史放下手机,“从衣着上看,视频里的男人是刑警,这意味着房子里发生了案件,所以我连忙赶回来了。走到家附近的时候,我看见院门已经贴上禁止入内的封条,还有警察在看守。我在附近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哥哥的遗体已经被警察运走了。”
  “打听?怎么打听的?”
  “这没什么难的。我只是问,那栋房子里出了什么事,你们要是知道,请告诉我。”
  “邻居没认出你是我叔叔吗?”
  “我住在那里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也没怎么和邻居打过交道,他们不可能记得我。而且保险起见,我还戴了口罩,他们都以为我是刑警呢,一个个添油加醋地跟我讲了好多。当然,也是我有意在引导。”
  武史说得漫不经心,真世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对叔叔而言,这点事做起来简直易如反掌。
  “好了,内幕就透露到这里。这顿饭钱,还有接下来两天的住宿费、第三天的午饭钱,就拜托你了啊。”武史拿起筷子,再次吃了起来。
  没办法,说好的事要守约。真世叹了口气,也拿起了筷子。她一边往嘴里塞山药泥荞麦面,一边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对了,”真世又停下筷子,抬头问,“葬礼怎么办?”
  武史刚端起扎啤杯,正要往嘴里灌啤酒,听到后停了下来。“葬礼吗……”
  “总不能不办吧?一旦联系了亲戚,大家一定会大吃一惊的。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呢?办葬礼的话,现在就要着手准备了。可是遗体还没有送回来,警察说要做司法解剖,也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快的话今天晚上,最迟明天应该就可以了。”武史语气肯定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
  “司法解剖已经结束了。要是不尽早送走遗体,县立大学法医学的那帮人就该皱眉了。”
  “解剖已经结束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调查负责人的手机上收到了报告。”
  “调查负责人?手机?”
  真世想起了木暮那张狐狸脸。她回忆了一下他和武史的对话,“啊”地叫了一声。“难道是那个时候看到的?你从木暮警部那儿顺走了警察证,又从他另一个口袋里偷走了他的手机?”
  “准确来说,是我把警察证放回他口袋的时候。你可别乱说,传出去了多难听。我那不是偷,只是借用。那个人根本就不会把侦查情况透露给遗属,一直瞎扯什么死因啊、被害人的着装啊都是机密的鬼话。对这种没礼貌的家伙,他的个人隐私权什么的忽略也罢。”
  真世想起来,武史问那些问题时一直看着后院。原来那时候,他手中正拿着木暮的手机。之后,当他聊到自己经营的trap hand酒吧,让木暮去搜时,看起来像是从木暮口袋里掏出了一部手机,其实在那之前,手机一直就在他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