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这是在说谁?”
  高冢问,但七海低头不语。
  “你是在说谁!”高冢厉声逼问。“给我说清楚!”
  “请不要这样大小声。”加贺劝阻老人,看向七海。“意有所指不好,如果有话想说,请明白地说出来。”
  然而七海依旧沉默,不愿回答。
  “难道这是在说我吗?”静枝怯怯地说。“这次的被害人里面,我的亲戚就只有鹫尾英辅。他是我姪女的丈夫,若说关系不近,或许确实不算近。”
  春那一惊。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您是在说静枝女士吗?”加贺问七海。七海没有出声,但低着头,微微点了点头。
  静枝双手摀住嘴唇,左右摇了几下头。接着放下手,在胸前交握。
  “我到底有什么理由要协助杀人犯?甚至不惜牺牲我姪女的丈夫。”
  七海总算抬头了:
  “鹫尾英辅先生被刺杀,会不会不在计画之中?他其实不该被杀的,但他出去查看状况,不巧遇到了桧川,所以才遭到攻击。会不会是这样?”
  听到这说法,春那心头一惊。因为算是合乎逻辑。
  “那动机是什么?我为什么要帮桧川大志?”静枝以强自压抑的语气问。听得出她正拼命克制激动的情绪。
  “这......我想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七海含糊其词。
  “什么秘密?加贺先生不是才警告你,叫你有话就说清楚吗!”高冢吼道。“好吧,都这个节骨眼了,大家别再假清高,心里有什么话就全说出来吧!反正或许往后再也不会见面了嘛。”
  七海胸口上下起伏,就像要平顺呼吸,接着立下决心似地望向前方:
  “好的,那我就说了。这是太太......桂子夫人告诉我的。夫人说,这处别墅区有个狐狸精,那个狐狸精勾引男人,把男人带进自己的巢穴,迷得神魂颠倒,随心所欲操纵他们。然后太太说,那个狐狸精就是山之内静枝女士......”
  静枝瞪圆了眼睛:
  “桂子夫人怎麽会说这种话?这完全是无中生有啊!”
  “夫人说她看到过好几次。说您在那栋无人的别墅——绿山墙,和男人幽会。夫人说,那栋别墅就是您跟男人幽会的爱巢。从夫人的房间,可以把别墅的后门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只要您去绿山墙,她都知道。”
  “我不懂,桂子夫人为什么这样胡说八道......?她看到我跟谁幽会?”
  “我可以说出来吗?”
  “请说清楚。”
  “是......”七海瞄了朋香一眼,接着说:“是栗原正则先生。”
  春那看见朋香娇小的肩膀震了一下。少女表情没有变化,直盯着一点的视线也没有移动。
  “我跟栗原先生幽会?根本没有这种事。她一定是误会了。”即使是好脾气的静枝,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
  “我只是说出桂子夫人告诉我的事而已。夫人说,那一天,八月八日,她也看到您邀请栗原先生进入绿山墙。”
  “那天我整天都忙着准备烤肉会。我不懂桂子夫人为什么编造这种谎言,根本是信口雌黄。”
  “喂,小坂,你太太说的是真的吗?”高冢问。“桂子真的说过这种话?”
  “内子是这么说的。”
  “我不认为我那口子会做出这种低俗的行径。”
  “是真的。”七海说。“夫人还让我看了观剧望远镜。”
  “真的吗?好,就算真是这样,这跟命案又有什么关系?只是揭露了个人的秘密啊。”
  “不,会长,不是这样的。”七海断定说。“如果山之内女士和栗原正则先生关系匪浅,或许她也听说了那个秘密金库的事,甚至是备分钥匙放在哪里。这样一来,如果栗原夫妻在没有第三者知道那个金库的情况下死去,对山之内女士来说,不就是正中下怀吗?”
  春那看见,高冢脸上浮现了然的神色。确实,七海的说法言之成理。
  静枝一脸恍惚地沉默着,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请等一下,”春那忍不住开口。“难不成,您是在指控我姑姑是为了谋取那里的金条,而协助桧川?”
  “我无法断定,但也是有这种可能......”
  “不敢相信!这个指控太荒唐了。”
  “那你们怀疑我们家,也一样荒唐啊!”
  原本一直低声下气的小坂七海怒气冲冲地说,众人都被吓到了。春那觉得终于见识到,这才是小坂七海的本性。
  春那看向静枝。静枝垂头丧气,似乎甚至不想反驳了。
  几道拍手声响起,是樱木千鹤。
  “好了,各位,适可而止吧。就算毫无建设性地争论这些,也没有意义。不光是破坏人际关系,还会让所有人彼此猜忌。我原本期待能以更理性的形式推论出答案,看来似乎没办法呢。既然如此,也只能由我来画下句点了。”
  “你来画下句点?”高冢问。“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来揭开真相吧。”樱木千鹤站起来,转向众人。“其实,我一直隐瞒着一个重大的事实。原本我希望可以由当事人主动坦承,不过看来事与愿违,所以我想在这里说出来。我隐瞒的事,和外子的遗体有关。案发一段时间后,有当地刑警到东京来找我,问了我几个问题。其中一个问题,是外子平日是否会服用安眠药?我说没有,因为外子没有这个习惯。当时我只是奇怪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但刑警回去以后我才想到,八成是司法解剖后,从外子的体内验出了安眠药成分。瞬间,一个重大的疑惑浮现心头:为什么外子会服下安眠药?但同时我也恍然大悟。刚才加贺先生指出,为什么外子没有发现从背后靠近的凶手?答案就是因为外子睡着了。更正确地说,是被下药迷昏了。”
  加贺神情严峻地转向榊:“樱木千鹤夫人说的,司法解剖验出安眠药......”
  榊表情苦涩地点了一下头:“是真的。”
  “警方对此如何解释?”
  “没什么解释。服用安眠药是个人的自由。也有些人瞒着家人偷偷服用。”
  “可是您——”加贺转向樱木千鹤说。“您认为您先生不是自行服用,而是被下药?”
  “没错。”
  “然后,您也猜到下药的人是谁了?”
  “是的。不过都说了这分上了,事实不是很明显了吗?”樱木千鹤望向其中一人。“雅也,就是你对外子下药的吧?”
  的场朝旁边神情紧绷的理惠瞥了一眼,站起来转向樱木千鹤。他的表情从容自在:“为什麽我要做这种事?”
  “为什麽?这还需要说明吗?先前都已经讨论过那么多了,答案也几乎都出来了。桧川有个共犯,那名共犯提供情报给桧川,协助他犯案。对外子下药,也是其中一个环节。你把睡着的外子一个人留在露台,让桧川更容易下手,对吧?”
  “恕我反驳,提议去露台喝酒的是院长。”
  “所以你认为这是好机会吧?你通知桧川,要他攻击外子。先把外子迷昏,为他预备妥当。”
  的场摇着头,俯视理惠说:“看来妈神智不清了。”接着他转向樱木千鹤:“那我又怎么会被攻击?”
  “很简单,这是障眼法。为了避免遭到怀疑,你自己刺伤自己。”
  “我自己刺自己?太扯了吧。”
  “不过在那之前,或许你先干了一件大事。你跑上屋后斜坡,直接前往高冢家的别墅,找理由让桂子夫人让你进屋,将她刺杀,再回到栗原家别墅附近,在那里假装自己也遭到攻击。”
  “我杀死桂子夫人?亏您想得出这种胡言乱语。”的场摊开双手。“加贺先生,您不会把这番粗暴的推理当真吧?”
  结果加贺笔直注视着的场,说:“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您说您看到洋一先生被刺,认为歹徒还没有走远,跑出去追赶。”
  “对啊,这怎麽了吗?”
  “您一眼就看出洋一先生没救了吗?”
  的场的表情僵住了。
  “一般来说,应该都会设法挽救。即使明知道徒劳无功,还是会想要止血,或是呼叫对方的名字。事实上,鹫尾春那女士说当她发现丈夫的时候,就这么做了。鹫尾女士是护理师,而您是医师,我不认为您的判断力会比她更差。”
  “对啊,一点都没错。”樱木千鹤说。“我和理惠在等救护车来的时候,你居然不见踪影。你明明是医生,是最应该要陪在外子身边的人。为什么?给我好好解释!”
  听到加贺的问题,春那想起今早他询问自己的事。这么说来,确实如此。如果是医师,应该不会丢下被刺伤的人,跑去追歹徒。
  的场究竟会怎么回答?春那提心吊胆看向他。
  在几乎所有人注视下,的场木立在原地。那张表情看起来完全是搜索枯肠,想要设法渡过眼前这关。一旁的理惠面色铁青。没有看他的,就只有理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