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你是说,凶手有意要伪装现场,但伪装得又很低级?”顾红星理解了冯凯的意思。凶手的这个动作,不仅没有能够伪装现场,还在现场留下了指纹。看来书本上说的真对,凶手的动作越多,给警方破案的机会就越多。
  “是啊,他们觉得杀人现场是沙发,所以要对沙发进行伪装,但实际上伪装得很不高明。”冯凯说,“给人感觉就是有人要求他们伪装现场,但他们实际上并不会伪装现场。”
  “但是我们有指纹了啊!”卢俊亮还是很兴奋。
  “有指纹?有锹柄的时候,就有指纹了,这都多久了,找到嫌疑人了吗?”冯凯反问道。
  这句话就像是一桶凉水浇在了卢俊亮的头上,他立即冷静了下来,但嘴里还是不服软:“上次就2枚,这次20枚,能找到的概率变大了。”
  “概率还是一样的。”冯凯说,“你们划定的范围里好几万人呢,你打算怎么找?”
  “确实,我们虽然发现了指纹,但对案件侦破来说,并没有往前迈出实质性的一步。”顾红星也冷静了下来,说,“老凯,你有什么想法?”
  “暂时没有什么。”冯凯重新走回到尸体旁边,蹲了下来,说,“我就是疑惑,尸体颈部侧面的这个绳子增粗,是什么情况?”
  顾红星惊讶道:“绳子增粗?”
  几个人围着尸体,仔细观察着尸体颈部的索沟。
  卢俊亮说:“这就是一个绳结嘛。”
  “绳结在颈部形成印痕,一般都是没有什么规律的。”冯凯说,“这个绳结就像是四个平行四边形组成的,感觉很规律。而且,既然是用‘套白狼’的办法勒死人,为什么还要打结?只要拽住绳子两端就行了啊,不用那么麻烦。”
  “不,这还真是绳结。”顾红星说。
  说完,顾红星左看看、右看看,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找出两根麻绳,然后把绳子交叉在一起,打出了一个绳结。因为有了这个绳结,两根麻绳相互固定在了一起,顾红星用力抻了抻绳子两端,两根绳子并没有散开。然后顾红星又把绳子的绳结部分放在土地上,用力往下一摁,就在土地上拓印出了绳结的形状,居然和死者占龙颈部的绳索印痕几乎一模一样。
  冯凯觉得很是神奇,感叹道:“这还真是神了啊,你居然能从印痕判断绳结?”
  “恰好是我见过的。”顾红星摊了摊手,说道,“算凶手的运气差。”
  “可是,和指纹一样,几乎没什么用。”冯凯说,“你总不能指望好运气一直笼罩着我们,和你找那个‘宝盖头’一样,恰好能从‘收废品’几个字里找出端倪?”
  “但是,这个绳结很少见。”顾红星说。
  “那也不可能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去找绳结啊。”冯凯说,“那和找指纹一样,不都是大海捞针吗?”
  “这个绳结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冯凯摇了摇头。
  顾红星说:“这叫作渔夫结,是渔民经常使用的打结方式,可以把绳子相互固定在一起,不会滑脱,最后达到想要的长度。”
  “咱们龙番有渔民吗?”冯凯笑了起来。
  “别笑,真有。”卢俊亮说,“龙番湖旁边的桃村,里面的农民有的时候也捕鱼,因为龙番湖里的水产也是资源。”
  “是吗?”冯凯严肃了起来。
  “是啊,我以前听说过龙番湖上有‘幽灵鬼船’的传说,就是从这个桃村传出来的。”卢俊亮神秘兮兮地说道。
  本来一说到封建迷信,冯凯总是嗤之以鼻的,但他印象中,陶亮还在刑警队的时候,好像的确听说龙番湖发生过“幽灵鬼船”的故事。
  冯凯说:“那车匪路霸会不会就是这个桃村的?桃村在你们划定的范围之内吗?”
  “在。”顾红星和卢俊亮异口同声地说道。
  “没想到一个绳结,就能给我们提供一些希望啊。”冯凯说,“要不,我们去侦查一下?”
  一个小时后,冯凯和顾红星打扮成农民的样子,骑着自行车来到了桃村的地界。
  这是一个背靠龙番湖的小村庄,人口并不多,家家户户都有木质的小船,方便在湖上航行、捕鱼。本来,大家的潜意识中,起初在煤车上偷煤,总觉得应该是在煤矿附近的村民作案的可能性大,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个在划定的侦查范围边缘的不起眼的小村落。大家总觉得,捕鱼和偷煤,这两件事实在是搭不上一点关系。郊区刑警队和各个派出所在这几个月的秘密摸排工作,实际上也是围绕煤矿附近的村落进行的,这个小村落根本就没有被纳入视野,所以才会毫无收获。
  因为桃村不在公路旁,所以当顾红星和冯凯这两个生人骑着自行车进入村庄的时候,周围的村民都投来了警惕的目光。
  “我们这样贸然进来,会不会打草惊蛇啊?”顾红星不无担忧地说道。
  “不会吧?”冯凯说,“我们俩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平常得很,怎么看都不像警察。而且,就算蛇惊了,又能怎么样?举村搬迁?”
  “我总觉得他们的目光都很奇怪啊。”顾红星一边骑车一边低声说道。
  “越是奇怪,越有问题。”冯凯说,“既然是团伙作案,一定是整个村子都形成了攻守同盟,利益共享。你还记得那个团伙盗窃案吧?都是一样的模式。”
  “那个案子,我们还能用反间计,但这个,恐怕就不适用了。”
  “是啊,怕是不行。”冯凯说,“尤其是现在有人命了,他们会更加抱团。”
  “既然这样,那我们来侦查什么呢?”
  “一是地形,二是建筑物分布,等抓捕的时候,就好设计方案了。”冯凯说,“最好是能遇见被胁迫的金苗,说不定能和她达成合作,里应外合。”
  “你怎么知道金苗是被胁迫的?”
  “肯定是。我在金村混了两个月,对金苗的性格脾气摸得太透了。她就算是曾经误入过歧途,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善良又能吃苦的女孩子。就算经历了那么多事,回老家从头开始,她也是想着先堂堂正正地离了婚,再独自开小卖部。这样的人,怎么会主动去指挥抢劫,甚至指挥杀人呢?”
  “别忘了,她在广州可是杀过人的。”
  “你也别忘了,广州同行们说了,现场的烟灰缸,主要是林倩倩的血指纹。说明行凶的主要是林倩倩,而金苗是辅助。”
  “你也别忘了,烟灰缸上的指纹提示是金苗先动的手。”
  “她每次杀人,都事发突然,没有预谋,说明她本质上并不是一个主动攻击型的人。再说了,金苗和车匪路霸之前都没有交集,阴差阳错碰到一起了,他们把她留下来,总要有所图吧。她一个身无分文的女人,还能提供什么呢?”冯凯不由分说地总结道,“所以我才觉得,金苗和车匪路霸的关系,大概率是被胁迫共生的关系,毕竟我了解到的金苗,是一个很能吃苦,也很能忍耐的人啊。”
  “你就是太感性,太信直觉了。”顾红星摇着头说道。
  低声说着话,两人的自行车已经骑到了村落的核心。
  “你有没有发现,每家每户都是大门紧闭?”冯凯说,“大下午的,总感觉不是正常农村的感觉。”
  “你是说,我们一进村,就有人通知?”
  “很有可能。”冯凯说,“我们看不到院子里的情况,他们要是想藏一些赃物,藏几辆自行车,还是很容易的。”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顾红星和冯凯同时捏住了刹车,回头看去。
  远处有五六个年轻人,都留着当时时兴的过耳长发,为首的穿着的确良质地的花衬衫,而其他几个青年穿着就比较褴褛了。
  冯凯小声说:“这些人的头发长度都是足够扎起一个小辫子的。”
  “你看看最后那个瘦子的裤腰带。”顾红星小声提醒道。
  冯凯定睛看去,那个瘦子的腰带是一根宽约1厘米的尼龙绳,在肚脐下打着结。这个结只是一个普通的“8”字结,但这根尼龙绳是两根较短的尼龙绳互相接起来的,而接头处所打的结,在瘦子的腰侧,就是渔夫结,和顾红星在现场见到的结一模一样。
  “你们搞痕检的,眼睛真贼。”冯凯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差点压不住自己的声音,“用裤腰带当凶器,完全说得通。”
  “问你们呢,哪个村子的?”
  “金村的。”冯凯回答道,“准备到湖边捞点湖虾。”
  “到湖边不从这儿走。”年轻人说,“赶紧走,否则报警把你们当小偷抓起来。”
  “我们真不是小偷。”冯凯说,“劳烦给我们指个路?”
  年轻人朝北边指了一下,说:“从村子外面绕过去,这里不让你们走。”
  “好的,好的。”冯凯客气地应承着,掉转车把,向年轻人指出的方向骑了过去。
  “现在怎么办?”顾红星没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