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吓我一跳。”锦周长舒一口气,“那你到底要鉴定谁和谁的关系?”
  她抬起眼:“可以不问吗?”
  “行,这是你的私事。”锦周不再追问,详细解释道,“做亲子鉴定的常规样本是血液、头发或者口腔拭子。但你要注意,头发必须是带毛囊的,自然脱落的不行。”
  “这些不容易拿到呀。”她低声自语,从孟厌修头上拔根头发或者取别的样本都很简单,难的是要在不惊动姑奶奶、不搅动孟家浑水的情况下拿到姑奶奶的样本。
  锦周思索片刻,补充道:“还有一些特殊样本,比如长期使用的牙刷、剪下的指甲。不过这些dna含量少,检测难度大,费用也更高。”
  回家的路上,这个难题仍在她脑中盘旋。姑奶奶刚染了一头乌黑的头发,拔白头发的方法用不上,也不可能去老宅偷姑奶奶的牙刷。至于指甲,孟厌修的指甲总是修剪得干干净净,她从没见过孟厌修手指上有一毫米多余的指甲。
  思前想后,还是只能取血样。她决定以针灸治腰痛为由头,取姑奶奶一滴血。至于孟厌修,那就很好办了,让他把手伸出来扎一下,他应该不会拒绝。
  计划初定,她在心里数着日子,还有三天,孟厌修就回来了。
  而到了那天时,飞机一落地,孟厌修片刻也不耽误地径直回家。但推开门的那一刻,等待他的只有满室漆黑。
  她不在,饼干也不在。
  手机贴在耳边,传来的只有冰冷而重复的关机提示音,孟厌修垂下手,屏幕的光在黯淡的车内一次又一次地熄灭。
  他一路疾驰到了雾见微家楼下,没耐心等电梯,便踏着楼梯上了八楼。他不安地站在那扇门前,敲门声从急促到沉重,回应他的,唯有走廊里的漫漫死寂。
  直到手机在掌心振动,他几乎瞬间接起:“阿雾,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接着响起吴则迟疑的声音:“厌修?你回来了?”
  孟厌修动作顿住,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嗓音疲惫:“嗯。”
  吴则叹了口气:“姜禾让我转告你,你家饼干在她那儿。你看是让她给你送过去,还是你去接?”
  “我去接。”
  孟厌修按照吴则给的地址找过去,姜禾已等在楼下,她一手抱着饼干,另一只手拎着满满的宠物包,里面装着玩具、零食、狗粮……雾见微将饼干需要用到的东西准备得细致周全。
  孟厌修沉默地接过东西放进后座,又将饼干捞进怀里,饼干温热的身子搭在他手臂上,却暖不了他眉间的冷霜。
  “她呢?”孟厌修声音极沉。
  姜禾不知该说什么,轻叹一声:“她……走了。”
  孟厌修喉间溢出低哑的轻笑,声音里浸满了无力与自嘲:“她又走了。”
  第51章 手术抉择
  三年前那种彻骨的窒息感,再次漫过他的胸腔,缓慢而精准地渗入血液。
  孟厌修陷在沙发里,在那个还残留着她身上淡香的位置,一坐就是整夜。
  天光渐亮,许多人都在找他,除了她。
  林诀守在别墅门前,公司的事还等着他决策;孟逐不同意他放弃继承权,让他肩负起身上的责任;方幽澜要求他必须和宋研结婚,否则再不认他这个儿子……
  而姑奶奶却让他索性把事做得再绝一点,让他以曝光孟家那见不得光的家族诅咒丑闻作为谈判筹码,去换取婚姻自由。毕竟孟逐最看重家族颜面,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丑闻被捅出去。
  所有的声音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又喧嚣。
  而他在混乱中只接起了一个电话,是雾见微的前房东打来的。
  “孟先生,您女朋友要卖房子了。”前房东杨姐的声音带着试探性的犹豫,“我看她好像挺急的,就想着还是先问问您,您有没有意向买下来呀?”
  孟厌修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吐出两个字,冰冷如铁:“不买。”
  杨姐似乎有些错愕,停顿片刻才说:“那……那我就让我弟妹挂到她公司的中介网站上了。”
  这通电话结束,更深的死寂重新笼罩下来。
  孟厌修向后倚靠着沙发,视线扫过茶几,看到右角放着一个显眼又突兀的黛蓝色丝绒盒。
  他伸手打开,里面装着婚礼上他亲手为雾见微戴上的harry winston钻戒。冰糖大小的圆形切割钻石,如她喜爱的贝利珠般闪耀。
  可如今,她再一次选择了不告而别,不仅要卖掉房子,连他们的婚戒也不要了。
  “阿雾。”孟厌修对着空气低语,声音沙哑得几乎碎裂,“这次,你又要走多久。”
  他垂下眼,又看到边柜花瓶里插着一束白勃艮第玫瑰,可惜早已枯萎。
  与此同时,苏舟市第三人民医院,icu外的走廊里,许慧兰瘫软在雾见微怀里,哭声压抑而绝望。
  头顶的灯光是暖调的黄,却照得人脸色苍白。
  “妈,没事的,爸会醒的。”雾见微扶着许慧兰,一遍遍重复着安抚的话语,眼睛直直望向紧闭的病房门。
  就在两天前,她的世界明明还是另一番模样。
  她信守承诺,一直住在孟厌修家,照顾着饼干。还拿出画板和小心保存起来的婚戒,构思着要为孟厌修重新设计一枚独一无二的戒指。
  虽然婚礼上,孟厌修也给自己准备了一枚和她的钻戒匹配的戒圈,但她总是想起曾经那枚。三年前,她送了孟厌修一枚自己设计的戒指,又在分手那天,亲手扔掉了。
  她一边画着设计稿,一边在心底念着孟厌修回来的日子,甚至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第一时间给孟厌修和姑奶奶做个亲子鉴定。
  然而,就在她设想着这一切时,却突然得知爸爸在搬运蒸屉时从楼梯上摔了下去,突发脑溢血,情况危急。
  那一刻,她所有的情绪仿佛被封住,一种异乎寻常的冷静接管了她的身体。
  她先在电话里稳住几近崩溃的妈妈,又立刻询问需要多少医疗费。这些年,她还掉债买了房,还赚了一些钱,但流动资金几乎都压在了货上。前段时间,她收到孟厌修转让的股份后,就把孟厌修在婚礼前打给她的一百万订金原路退回。
  如今,她的卡里只剩11万,她全部转给了妈妈。
  接着,她迅速收拾好饼干的物品,送去姜禾家。但姜禾的爸妈最近正在闹离婚,姜禾为此焦头烂额,她不想姜禾再为自己的事担忧,便只轻描淡写地说是要回苏舟散散心。
  姜禾很喜欢饼干,正好心情烦闷,有小狗陪着还舒心些,但想了想又问:“孟厌修知道你要回苏舟吗?”
  雾见微将饼干的东西在姜禾家归置好,愣了一瞬,随即摇头:“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她根本顾不上考虑别的,也没收拾行李,只拿着身份证便赶去机场,搭乘最早的一趟航班回了苏舟。
  但内心的惊惶终究无法完全掩饰,她刚踏进医院,就在楼梯口狠狠摔了一跤,手机屏幕应声碎裂。
  而她只是沉默地爬起来,拍拍灰尘,找到妈妈,然后开始与医生沟通病情,签署一张又一张病情告知书和抢救同意书,接着在医院对面找了家店铺修手机。
  她平日里是最爱哭的,现在眼底却干涩得发疼,一滴泪也流不下来。因为她不能哭,她不能让妈妈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她必须表现得无比坚强。
  更重要的是,她也没空哭。
  她陀螺似的转,紧接着又拿上刚开好的单据去缴费。溶栓治疗,五千1针,加上其他医疗费用,一个上午花了三万。
  她利落地办完繁琐的入院手续,走到安静的楼道角落,接起杨姐的电话。
  “小雾,可算联系上你了。”杨姐叹了口气,“房子已经挂出去了,但现在这楼市行情,一时半会儿恐怕卖不掉,我问了几个客户,都嫌那小区位置太偏了,你如果急用钱,还是先问你朋友借……”
  “杨姐。”雾见微打断她,声音极为冷静,“价格可以谈,只要有买家,无论出什么价,麻烦你立刻通知我。”
  挂断电话,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闻着消毒水的味道,深深吸了一口气。
  但命运的警报,从不停歇。还没等雾见微从爸爸的抢救中喘过气来,一纸新的病危通知已如重锤般砸下。
  主治医生神色凝重地通知她们:“雾彰病情恶化,出现了颅内压升高的情况,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万幸的是出血量没超过30ml,现在有两个治疗方案,一是手术,能解除压迫,提高生存率,但手术一定是有风险的,甚至可能引起术后并发症;二是保守治疗,通过药物控制血压,防止再次出血,但效果不如手术明确。你们家属要尽快商议决定。”
  许慧兰的哭声骤然拔高,她抓住医生的白大褂袖口,像抓住救命稻草:“医生,他会变成植物人吗?”
  医生扶了扶眼镜,语气谨慎:“目前来看,偏瘫或植物人的概率不大,但不能完全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