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顾宝宁被光刺得睁不开眼睛,遮着眼睫自顾自抱怨医院里的消毒水味湮灭了顾云真在他脑海中最后的记忆,连同她爱吃的樱桃都变得难以下咽。
  “这樱桃可真酸,我看你是病糊涂了,临走也不吃点好的。”
  清平墓地,先是葬了顾云真,又是葬了顾丰荣夫妇,这是顾宝宁的一家,他回墓地会说成“团圆”,被汤问程耳提面命过不许再说这两个字。
  听起来总是心一紧,沿着心房的血肉展不开,皱成一团,像顾宝宁偷摸在墓前哭过的脸。
  张全才想起来昨天是谁的祭日,也难得为顾宝宁叹口气,小小年纪却要眼睁睁把亲人一个个送走。
  这人生路长着呢,见又见不着,忘也忘不掉。
  一世亲人,丢了就再也没有的。
  --------------------
  读者说他们俩叫汤姆猫hhhhh
  第4章
  汤问程到办公室先见到了汤莱,二叔的儿子,汤家这一辈最小的一个,和顾宝宁同岁。
  “哥!哥哥哥哥哥!”
  汤莱这几天染了头还没机会给他瞧,白金色,汤问程皱眉拂开了他勾上来的手臂,“你这头怎么回事?”
  汤莱不服,又不敢呛声只能小声蛐蛐:“什么品味……再说了这都毕业放假了谁也管不着我……”
  办公室里坐了一堆自己人,西塘上游板块的开发尘埃落定,汤问程觉着这几年像过了几十年,偶尔喘口气之后巴不得把办公室也给拆了不可。
  项目组里每个人都沾亲带故,所以每个人都格外地面目可憎,给三分颜色能开三十个染坊。
  顾宝宁在滨城念书的三年里每每接到电话,汤问程就跟吃了炸药一样顺着电话线硝烟弥漫。顾宝宁可劲儿乐,常笑得合不拢嘴,顺便替汤问程出些馊主意,整治整治一些异想天开的人。
  比如他老子,汤慕林。
  汤慕林让儿子坐下说说话,和颜悦色地准备开口,“问程,什么时候请谢总吃个饭?”
  谢总,谢开云,这里的人都和交润集团投资部打过交道。
  西塘环中心cbd的开发都是交润说了算,汤利置业是交润长年的合作对象,交情还不错,上游板块五分之三的公建都由汤利直接负责。
  “又要狮子大开口些什么,我听听。”汤问程今天没打领带,一件枪灰衬衫满是皱褶。
  顾宝宁不会熨衣服,只会往上面喷香水。汤问程靠在沙发上闻到了宝宁的味道,听汤慕林说起环中心的二期建设里除了一栋超a写字楼之外,还明确了一座15万㎡的商业体。
  “公建结束之后还没见过面,咱们请交润几个领导出来吃个饭聊聊?你和他差不多年纪,我看那位谢总和你谈得来。”
  汤问程深吸一口气,想起宝宁说过的[人无语的时候会想笑]。
  于是他笑了,办公室里一群人纷纷笑了起来。
  汤莱不懂他们在笑什么也跟着拍手,“好啊好啊!这是要开汤利汇?我就说这西塘没自个儿家商场逛起来多不自在呢……”
  汤问程笑不动了,嘴角那儿瘆人,汤慕林干咳了几声,“莱莱说得也对?”
  “爸,谈规划的时候你、二叔都在,谢开云做事你也是知道的,出了名的干脆,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这件事中发地产早就介入进去了,你忘了谢开云和你说的什么?”
  汤问程二叔倒是还记得,“那天他喝多了,说以后有机会?没准这就是酒后吐真言……”
  鸦雀无声,汤问程的手机震动显得刺耳,一看号码是张全。
  身边没几个人机灵,宝宁回来的这段时间张全多数得留在外头,这会子正在报告顾宝宁要出门。
  汤问程知道他多数要去清平墓地,没细问就说行,顺便让顾宝宁来接个电话。
  汤莱脸上跟打翻了油漆桶似的五颜六色,首先顾宝宁竟然就这么闷声不响地回来了?
  说到顾宝宁这个人那一时半会儿讲不完,在汤莱眼中活脱脱吸血虫一个。这是历史长河中本以为很快就会消失的插曲,可惜这一曲唱罢汤问程舍不得不管不顾。
  要知道顾宝宁上的是滨城的法学院,那是大湾区发,和西塘这儿的内陆法可不是一个法系。
  他还以为顾宝宁就这么留在滨城再也不回来惹人烦了?!
  另一头梧桐路顾宝宁接过张全递来的手机,朝手腕上嗅了嗅,问汤问程衬衫上的香水好不好闻?
  “我出门也喷这个,咱们现在羊入虎口一个味儿了,长官还有什么吩咐?”
  汤问程听他絮絮叨叨,“羊入虎口?滨城大学这么教中文的?”
  顾宝宁贱兮兮地和他拌嘴,“管这么多呢老师?我家长就这么教的,有问题找汤利置业小汤总。”
  开着免提未免有点不太注意,汤问程嘱咐一句出门带着张全后颇为正经问他:“[以后有机会]是什么意思,宝宁?”
  “以后有机会?问我这个干嘛?”
  “中译中你翻译一下这句话给你汤叔叔听。”
  汤莱嗤笑了几下,顾宝宁这个只会伸手要钱的蠢货,他知道个屁!
  顾宝宁稀奇,对着电话想当然地回,“以后有机会……就是没戏的意思呗?”
  这话他从小听汤问程说过几百遍了,门清儿。
  汤问程了然于心地对着面前的众人笑了笑,这一屋子人加起来心眼儿还没一个顾宝宁多,“听见了?没戏。”
  莫名其妙被挂断电话后顾宝宁耸耸肩,对着张全抱怨,“又是借我的嘴敲打人了,我听着电话里有汤莱的声音,你最近去公司见着他了?他在汤利实习?”
  张全只匆匆见了汤莱一面,连连点头,“见了见了,嚯,小莱少爷染了个头,白金色,打眼得很!”
  顾宝宁照着镜子拨弄头发听到这句笑了,侧脸看张全,“怎么谁都是你少爷?”
  张全挠挠鼻子,“哪儿是啊……就您一个,总不能随口一张叫小莱?听着跟夜总会里倒酒的没两样……”
  顾宝宁大笑,说张全是人才,镜子里头顾宝宁抓了抓头发哼着歌念叨,“学人精,人家东施效颦,他汤莱染头。”
  早八百年前西塘谁不知道夜里跟灯泡似的一颗头就是他顾宝宁?但小时候他不学好,天天惹是生非,紧接着就被汤问程扭送去滨城法学院了,没法儿在西塘留下更多新闻。
  张全看看时间说其实不早了,大下午的要去墓地得赶紧。顾宝宁眉头皱起来,“我去清平墓地干嘛?都跟我姐讲一上午话了,也不怕把鬼给烦透了,真是……”
  张全冷不丁一哆嗦,环绕整个屋子觉着阴森又听顾宝宁念:“张全,姐夫那领带是你挑的?你觉着好看?”
  “随手拿的……”张全迟疑了一会儿这么回,难怪汤问程出门没打领带呢,原来是顾宝宁嫌弃,不让。
  顾宝宁又指着自己的脸问:“你觉得汤莱长得好?”
  张全看他近在咫尺的脸,顾宝宁年年次次回来都是张全去机场接的,笑与不笑是两副面孔,在汤问程面前和不在汤问程面前又是两副面孔。
  但这不妨碍他整张脸上写着的矜贵,写着的“易碎品,仅供观赏”
  张全摇头,“没法儿比,瞎子见了您都得晃眼,说哪儿来的神仙给了我三天光明?”
  顾宝宁拍着他的肩乐,看来审美没出什么大问题。“行啊,跟着我学到了精髓,以后混出头了补交学费。”
  张全也乐,顾宝宁说自己能混出头,那就是大大的保障了。加之审美总算是得到了顾宝宁的认可,“那现在这是去?”
  时间还早,他约的人没那么急,“闲着没事要不也去染个头,给你洗洗眼看看西施。”
  “咱们也染白的?要不要跟小汤总说一声?”
  “这也要报告?那我估计三天光明都没了……就说你送我去洗个头,等半天结果出来一金针菇就得了。”
  张全想象了一下,小莱少爷还真的像金针菇,不太新鲜有点儿耷拉那种。
  染个头等了四个钟,张全左思右想这要不要上报?横竖汤问程宠顾宝宁宠得跟什么一样,大早上还慢条斯理剪指甲呢,遂给自己打强心针放一百个心,天塌下来多的是少爷扛。
  车里头坐了半天,张全收了消息开去店门口,远远望着顾宝宁了,米白上衣牛仔裤,正宗大学生的样子,就是那颗头不伦不类,耳廓隐没在透着金的发丝间。
  张全下车开车门,顾宝宁垂着眼睛打哈欠,声音像不经意间掉落的弹珠,“坐得腰疼,遭罪,早知道不跟那金针菇较劲。”
  张全从后视镜里瞧他闭着的眼睛心里寻思着,不比不知道,顾宝宁坐后头跟成仙了似的金灿灿、白茫茫,像太阳出来前的雪人,连叫醒他都像是一种罪过。
  --------------------
  千收了,感谢大家的打赏,附送我的网络热吻~
  第5章
  张全熬过了四个小时之后没想到只是个开始,顾宝宁点名让他一路开去了haz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