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见那煞神般的男人,所有心神都系在小和尚身上,脚下悄悄挪动。
  “再动一步,朕便让你神魂俱灭。”
  冰冷刺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仿佛九幽之下的寒冰,直直闯进王二牛的脑海。
  第31章 安然回寺
  王二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 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甚至没看清那煞神是如何出手的,只觉得脖颈一凉,一柄无形的刀已架在他的命脉上。
  谢泽卿头也未回, 那双金色的凤眸,死死锁在无执苍白的脸上,明明做着凶煞的事,那双眸中竟无半点狠厉。
  二楼,翠兰收拾东西的动静停了下来。她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 牵着女儿, 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
  “大师他……”看见在沙发上睡着的无执, 翠兰担忧地开口。
  王二牛刚从谢泽卿的威压下喘过气,眼中闪过怨毒与不甘,目光扫过沙发上的人。
  “报应……”他到了嘴边的话还未及说完, 便被一股如山的压力当头压下,双腿一软, “扑通”跪倒在地。
  鬼帝的威严,岂是凡人可以挑衅。
  谢泽卿的视线如利剑般钉在他身上, “管好你的嘴。”
  “再让朕听到半句不敬之言……”他微微一顿,唇角勾起冷冽的弧度, “朕会让你亲身体会, 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恐惧无声蔓延, 如无数冰冷的钢针扎进每个毛孔。王二牛眼球凸出, 惊骇到极致。
  谢泽卿懒得再多看一眼。
  他睥睨众生的凤眸落回沙发上那张苍白的睡颜, 足以冻裂山河的杀意,在触及无执安静的眉眼时,悄然消融。
  时间仿佛在他身边凝固。
  而沉入黑暗的无执, 正坠入一场没有尽头的梦。
  冷。
  刺骨的、无孔不入的冷。
  他仿佛又回到被遗弃的那个冬天,孤身站在寺庙厚重的朱漆门外。
  风雪如刀割在脸上。“妈妈……”一声无助的呢喃,消散在风里。
  没有回应。
  就在意识即将被冰冷黑暗吞噬时,一缕奇异的暖意,忽然从他紧握的指尖传来。
  像冬日禅房里,透过窗格照进来的第一缕阳光。
  无执用尽全力抓住这唯一的热源——带着熟悉的、令人心安的香气。
  他的意识在一片严寒中被强行唤醒,仿佛沉在深不见底的冰湖,四肢百骸僵硬麻木。
  一股力量正从额头涌入,驱散他体内盘踞的死寂。
  无执缓缓睁眼。
  眼皮沉重如黏连,他费力掀开一道缝隙。睫毛上仿佛凝着寒霜,视野模糊。
  唯一清晰的,是近在咫尺的一张脸——英俊却极具攻击性,眉眼间戾气与焦灼交织。
  离得极近。
  凤眸狭长,眼尾微挑,瞳底金色龙纹倒映着无执苍白的脸。
  近到能感觉到对方微凉带鬼气的呼吸,若有似无拂过脸颊。
  谢泽卿显然没料到他会此刻醒来,睥睨众生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惊愕。
  下一秒,那张俊脸猛地向后撤开。
  “谢泽卿……”无执嘴唇翕动,声音沙哑干涩。
  “醒了?”谢泽卿嗓音紧绷,随即恢复惯有的语调,“再不醒,朕……就把你扔在这儿喂老鼠。”
  无执对他的威胁不以为意,目光投向天花板上明明灭灭的白炽灯,一切仿佛被罩上一层滤镜。
  空气中残留着谢泽卿方才爆发的阴冷威压,即便收敛,依旧让客厅如冰窖。
  无执了然。
  胃里空空,发出无声抗议。他试图撑起身,却牵动全身酸软无力。
  还未坐稳,一阵剧烈眩晕袭来,眼前再度发黑。
  一只手,快如闪电地扶住了他的手臂。
  “逞什么能。”
  无执借力靠回沙发背,抬眸环顾。
  翠兰牵着女儿、背着旧背包站在不远处,一脸担忧。角落里,王二牛如被恐惧钉死的雕塑跪在地上,冷汗浸衣,瞳孔涣散。
  谢泽卿一手虚扶无执,周身凛冽鬼气虽收敛,仍将这方寸之地化为森罗鬼域。他凤眸中的金色龙纹在闪烁光线下流淌着暗芒,焦灼未褪。
  无执抬起清澈的美目,静静望向头顶挣扎的白炽灯,轻声开口:“灯,要坏了。”
  谢泽卿一怔。
  无执的睫毛很长,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格外吸引人。他侧过脸,毫无血色的俊美面容,在鬼帝的威压和闪烁的灯光下,竟透出一种神佛般的圣洁。
  “此物若是损坏,我们需照价赔偿。”
  “本寺,经费短缺。”
  谢泽卿差点当场表演一个鬼帝的自我超度。
  不合时宜的“咕噜”声从无执腹中传出。
  空气瞬间凝固。
  谢泽卿所有气焰,都在这一声中熄灭,化为复杂难言的情绪。
  翠兰端水走来,“大师,喝点温水吧。”
  无执接过水杯,“多谢施主。”
  “大师,您没事吧?”翠兰小心地问,视线在他与谢泽卿之间游移,“刚才这位先生说‘朕’……我还以为……”她没敢说下去。
  无执语气平静:“他爱玩角色扮演,刚才是中二病犯了。”说罢若无其事地将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干涸稍解。
  递还空杯时,他已恢复清冷出尘:“我们走吧。”
  “谢谢大师,谢谢……”翠兰连声道谢,拉着女儿的手又紧了紧,眼眶里似有热泪即将夺眶而出。
  一行人走出这间令人窒息的屋子。
  谢泽卿走在最后,在关上门的前一刻,金色凤冷冷扫过跪地的王二牛,无声警告。
  “咔哒”一声,门合上了,将一切罪恶隔绝。
  -
  去往村口的路,阳光正好。
  土路两旁的野草,挂着晶莹的露珠。
  翠兰抱着女儿,千恩万谢,眼里闪烁着光,“大师,等俺安顿好了,一定去寺里上香。”
  妞妞牵着妈妈的衣角,仰起小脸,对着无执露出怯生生的笑。
  树下停着无执的小电驴。他跨坐上去,插钥轻拧,电车“嗡”的一声轻响,打破寂静。
  谢泽卿飘在他身后,玄色衣袂在风中无声翻飞,如化不开的浓墨。那张俊脸上写满不悦。
  无执唇角微勾,稍纵即逝。
  谢泽卿看着无执的背影,心头莫名的烦躁再次涌了上来。
  他迈开长腿,动作僵硬地跨坐在后座上。
  车身因阴气猛沉,剧烈晃动。无执随之轻晃,下意识撑住车头。
  “何为……中二病?”谢泽卿冷不丁贴耳问。
  无执的睫毛,轻轻颤动。
  “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特殊存在。”
  谢泽卿了然“哦”了一声,似觉贴切:“朕,确实如此!”
  破旧的山门,遥遥在望。
  无执将小电驴停在院内,拔下钥匙。
  扫落叶的小沙弥们眼睛一亮,围拢上来:“无执师父回来啦!”“师父吃饭了吗?厨房留了馒头。”
  无执眼底的冷峭淡去,伸手轻轻理了理小沙弥跑歪的僧帽。
  “功课做完了?”
  “做完啦!”
  “去吧,天凉,别在外面待久了。”
  小沙弥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顺着廊道远去,最终消散。
  沉重古老的寂静重新笼罩庭院。
  无执抬眼瞧了瞧那几处还未修缮的房顶,轻轻叹气,迈开步子往香积厨去。腹中空空如也的饥饿感,正一阵阵地翻涌上来。
  厨房狭小而空荡,却被无纳收拾的很整洁。
  一盏昏黄的节能灯,洒下吝啬而苍白的光,照着那磨损得露出木纹的台面。
  无执拉开木食橱,里面一个白面馒头,一碗白米粥。粥尚温,米粒烂熟,入喉熨帖。
  他端碗小口喝着。
  谢泽卿飘在一旁环胸盯着,素来睥睨的脸上神色复杂。这秃驴弱如瓷器,又倔如顽石。
  一碗粥很快见底。无执洗净碗放回橱柜,苍白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他转身正对谢泽卿探究的目光。“看什么?”嗓音因进食带着清哑。
  “看你还能不能活。”谢泽卿冷哼别脸。
  “死不了。”无执淡淡道。
  话音刚落——
  “轰隆!”闷雷炸响,震得香积厨老窗嗡鸣。
  天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微风化作狂风,卷叶拍窗。
  “啪嗒、啪嗒……”
  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的瓦片上,密集急促。
  厨房昏灯闪烁两下,光线变得愈发微弱。
  山风带着湿土腥气,从窗缝疯狂涌入。
  “天有异象。”
  谢泽卿飘在半空,蹙眉望窗,神情如帝临天灾。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雷暴。”
  无执平静回应,反倒显得谢泽卿大惊小怪。
  谢泽卿:“……”
  “哐当——哗啦!”
  一声更加刺耳的巨响混着瓦片碎裂与木头断裂的声响,猛地从寺庙前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