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萧叙一怔,他原以为会听到什么妇人之仁……哪知来了这么一句。
  “这就是你的计谋?”
  苏云青不语,但答案显而易见。
  萧叙:“床单也带走。”
  转身离开的苏云青又被一句话召唤回去,她把床单一同收刮干净,怀里被褥堆得老高,连路都看不见了。
  “苏小姐,你把东西全带走了,不给我留点?”萧叙看着自己光秃秃的床板,嘴角抽搐。
  苏云青笨拙转过身来,“嗯?不是将军让我带走的吗……”
  萧叙从柜子里取出新被褥,使唤她,“换上。”
  “……”苏云青抱着满怀东西,转头看着他,“……”
  萧叙自然接过她怀里的被褥,眼神示意她干活。
  苏云青哀怨地铺起床单,本是没什么胃口肚子,这活动两下,毫不避讳,‘咕噜噜’疯狂叫嚣。
  萧叙:“饿了?”
  苏云青点点头,抚平被褥,准备接过他怀里的被褥,却被他侧身避开。
  “跟我走。”
  萧叙径直往苏云青的房中去,把被褥往她床上一丢,示意她把粗糙的麻布床褥换成新的绸缎。
  他斜倚在门边等待,余光忽然扫过窗边那副棺椁。
  苏云青铺好床又跟着他一路来到膳房。
  夜已过半,府里的佣人早已歇息,只剩几个值夜的侍从。
  萧叙点起灯,挽起袖口,露出结实的小臂,在食架前驻足,自然而然问了一句,“吃什么?”
  苏云青脑子发懵,“嗯?将军要做饭?”
  萧叙侧眸睨她一眼,“难不成你做?”
  苏云青还是觉得不可置信,狠狠掐了把大腿,疼得疼得倒抽冷气,眼泪都飙出来了,才确定自己没做离谱的梦。
  ……那更离谱了……
  “你做什么?”萧叙凝眉,“张远达给你吃错药了?”
  苏云青:“???”
  这句话应该她来说吧。
  她揉了揉大腿,开始报菜名,“干菜闷肉、清蒸桂鱼、肉沫酿茄子、酸豆角鸡胗……”她掰着手指报菜名,眼睛越来越亮,“哦对麻辣鸡要抄干一点、糖醋排骨要多汁拌饭……”
  “…………”萧叙额角青筋直跳,“全是荤腥?一道素菜没有?”
  苏云青:“茄子不算素菜吗?”
  “这么多你能吃完?”
  苏云青捧着空碗坐好,期待眼神眼巴巴望着他,“将军不会做?”
  萧叙冷哼一声,转身去打了个鸡蛋。半炷香后,苏云青面前出现一碗煮成浆糊的素寡鸡蛋面。
  “……”苏云青仰头,扫了眼惨不忍睹的灶台,像打了场激烈的恶战后终于把倔强的大铁锅驯服了。
  做饭这件事,他们两个半斤八两……
  萧叙用帕子擦拭手上水渍,甩到一旁,“吃。”
  “……”
  她能不吃吗。做不出来,让她满怀期待报什么菜名啊,这胃口彻底被挑起了,只能靠碗没点味的‘浆糊’填饱肚子。
  筷子戳进去,成糊的面条顺着筷子滑溜溜缩回碗里,她试了两次,无奈默默换了汤勺。
  嘴里“咔嚓”一响。
  “……将军,你的蛋壳打进碗里了。”
  还没她下的面好吃……
  简直如同嚼蜡。
  苏云青在萧叙审视的目光下,艰难吞咽整碗浆糊,默默擦了擦嘴。
  萧叙抱臂而立,“饱了?”
  苏云青挤出抹笑容,点点头,喉咙还卡着糊面
  不敢不饱。
  “将军审问阿武,能带我去顺道看一眼吗?”
  萧叙冷下脸来,“你去做什么?”
  苏云青扬起唇角,“我去看看,他如何死的。”
  萧叙眸光一凛,她那双澄澈的眼里,暗藏着与他如出一辙的阴鸷与狠戾。
  “你明日先去春花阁。”
  “我的身体没事了。再不去阿武怕是活不了那么久。”
  “他一时半会死不了。”萧叙掸了掸衣摆,转身往外走,“张远达让你先去趟春花阁,晚时我会去接你。”
  ……
  春花阁里,药香混着怒火。
  苏云青被指着脑袋,狠狠数落了一遍。
  “你胆子真大啊!看了几本破册子就敢擅自配毒?”张远达拍案而起,青瓷茶盏震得叮当作响,手指戳着她的脑袋。
  “若不是萧叙把我保出来,你是打算一起和那什么柳晴柔同归于尽?”
  “我再晚到几天,你的毒就渗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了!”
  张远达气得白胡须炸了起来。
  苏云青垂眸盯着案几上几本册子,淡定道:“《毒经》,我研读过解药配方,剂量也有了解,但是你把门锁了,所以才耽搁了解毒时间。”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来找解药没找到,所以打算和柳晴柔拼个你死我活,比谁命硬?”
  苏云青:“她入腹的剂量比我多三倍,她会死,我不会。”
  “你也快死了,你还不会!”张远达抄起几本册子砸她身上。
  突然,他又欣慰道:“不过,医学是个半吊子,毒径你倒是有点天赋。”
  苏云青蹲在地上,收拾册子,“嗯。”
  静默片刻。
  一把铜钥摔在案几上。
  张远达:“备用的。”
  “毒可救人,也可杀人。但杀人的毒,可不是下给自己的!”他压低声音,“下次早点解毒,时隔太久,毒会蚀骨,到时就算驱散,也会照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苏云青摩挲着钥匙,“多谢。”
  她一整日都被困足在春花阁中,忙得焦头烂耳,已然快忘了时辰。
  窗外暮色已沉。
  小厮慌慌张张叩门:“阁主,侯爷在外等了一个时辰,已经不耐烦了。让我唤您快些放人,不然要亲自来请了……”
  张远达摆手,放苏云青离开,“今日学到这里,这几日都往春花阁跑。”
  “好。”苏云青刚一出门,迎面一头撞进了萧叙怀里。
  萧叙大掌扣住她的腰窝,扶她站稳,“真够让人久等。”
  他没急着直接带她去大理寺,而是在春花阁吃了顿七分饱的晚膳。
  ……
  阴暗的地牢,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那股又冲又腥的味道无比冲鼻。
  苏云青一只脚才跨进去,就有了退缩的想法。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萧叙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忍着口气,大步跨入。萧叙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穿过那片鞭打惨叫之地。
  重刑牢里,阿武被铁链悬吊在刑架上,上身布满刑痕,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两根铁钉贯穿膝盖,怪异扭曲,一着地就是钻心的疼。
  “咔嗒——”铁门打开。
  贺三七正用钳骨夹烤红薯,见他们来了忙起身迎上去,给萧叙递上皮质手套。
  萧叙一袭墨色劲装踏入地牢,戴上手套,突然向苏云青伸出掌心,似想扶她跨过面前的血泥滩。
  苏云青望着他的手套,犹豫了片刻。
  萧叙:“干净的。”
  苏云青这才将手放在他的掌心,借力跨过。
  贺三七嘟囔着,“苏小姐还挺娇气。”
  苏云青被萧叙带到一旁坐着。
  素白的裙摆尽管再小心,也难免沾上一圈污秽。
  阿武人鬼难辨的模样,可比当时罚商泓要残忍的多。
  贺三七把烤好的红薯取出来,放在盘子里,还没吃,眼睛往旁边扫去,默默推过自己的心肝宝贝大红薯。
  “喂,你们俩吃饭没,吃红薯吗?”
  苏云青瞧了眼四下环境,一点胃口没有,“你在这里烤红薯?”
  贺三七掰开红薯,甜香奇异地和血腥气交织,“人是铁饭是钢,那火盆烧那么好,不丢两个红薯,我心里憋得难受。再说了,打人也是个体力活好不好。”
  苏云青给他推回去,“不吃,我们吃过了。”
  贺三七:“吃过了?你们都不给我带点来?!”
  萧叙拎起一桶冰水,泼醒阿武。
  阿武吐出一口鲜血,意识模糊看过来,“呵,侯夫人也来了。”
  苏云青淡然转眸望去,“我不来,如何给你定罪?”
  萧叙若有所思站在她身边,褪下一支手套递给她。
  她慢慢套上手指,皮质还残留着萧叙的体温,大了一圈的手套,宽松包裹住她的根根手指。
  萧叙拿起火盆里烧红的钳骨夹,漫不经心抹去手柄上的炭灰,递到她手中。
  苏云青拿着沉甸甸的铁钳,缓步走向阿武。
  火光映照下,阿武的瞳孔剧烈收缩,倒映着渐渐逼近的火钳。
  苏云青立在阿武身前,声音轻柔,却令人汗毛立起,“你的人,劫了我的货。”
  阿武:“什么货?”
  “东码头走船的消息,是你透出来的吗?”
  阿武:“你发什么疯!”
  "滋啦——"烧红的铁钳猛地刺入阿武手腕,皮肉瞬间焦糊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