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后来我把那颗糖给了薛彩月,薛皇后最喜爱的侄女,薛家万般娇宠的嫡女!”
  此后的每夜他总梦到他母妃趴在泔水桶边剧烈的挣扎,指甲里全是抠下的木头屑,皮肉外翻分外难看的模样,耳边是不断响想的‘哗啦’声。
  他怕水,也厌恶水,更厌恶一切姓薛的人!
  “大概是五岁吧,他送了我一颗糖!”
  原来这糖是这么来的,不是甜蜜,而是血腥和仇恨!
  白婵恍然记起盖头落下的一瞬间薛彩月扬起的唇角。
  “我相信真心能换真心,只要我对太子表哥足够好,他一定会感受到的。”
  但面前的太子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显然看不到薛彩月的真心。
  她若是知道皇后腹中的骨肉是因为从她手上拿出的镯子才没的,不知道要如何自责。
  白婵替她不值,却明白太子这种人没道理可讲。
  他身体还在抖,仿佛下一刻就会沉入水里,白婵不想再听他说这些陈年旧事,缓和语气安抚道:“别怕,我在呢,我会游泳,我游泳国家一级,要不我们试着抓住突出的杂草往上爬。”坐以待毙只有死。
  “....不行,我手抖。”他说的是实话,在水里他只会扑腾,手脚发软。
  白婵不想理他,脚往上找突出点,伸手去够上面的草。
  哗啦!
  脚被人拽住,直接拉了下来,白婵手心划出血痕,狠狠喝了口水。她浮出水面大骂道:“神经病吧。”自己不爬还不让她爬。
  太子果真神经病似的呵笑:“我爬不上去,你也别上去,就在这陪着我。”
  白婵:“......”md!
  为了小命我忍住。
  白婵放低姿态,伸手拉住他的手,柔声道:“太子表哥,你想想薛皇后,想想你母妃,你甘心死在这吗?”
  “水没什么可怕的,从这里爬出去,扒着草爬出去,我在你下面托着你,一定能爬出去,只要爬出去就再也不会怕水,再也不会记起你母妃挣扎的模样。”
  整个井里只能听到她坚定带着鼓舞的声音,太子颤抖的手被她紧紧握住,他突然一声不吭抓着井壁上的草往上爬,他本就会功夫,一旦不怕水了大几率能爬出去。
  只要他能出去,自己还有活的几率!
  白婵跟在他后面往前爬,俩人浑身湿透,滴滴答答的水声滴在水面,像是两个恶鬼爬出深渊。
  她手被划破,脚还在流血,浑身发冷的情况下,体力开始有些不支,她咬破舌尖,勉力道:“太子表哥,继续往上爬,继续...”这话是在鼓励太子,却更像是在鼓励她。
  第61章
  也不知爬了多久, 就在她快坚持不住时,井口上方传来脚步声,冰冷带着焦急的声音从井口上方传来。
  “阿婵!”
  是祈湛!
  是祈湛!
  白婵兴奋雀跃, 几乎哭出来。
  “我在...”
  然而下一刻,她上方的太子突然急速下滑,带着她一起砸进井里。
  咕咚咚, 咕咚咚!
  白婵想骂娘!祈修彦我艹你全家!
  又狠狠喝了两口水, 太子抱着她不断下沉。她奋力往上游,用力去勾井壁上那棵小树苗。手抓着小树苗的那一刻, 整个人浮出水面。
  太子捁住她脖颈, 整个额头发烫,怎么也不松开,口里迷糊的喊道:“别丢下我!”
  再捁下去她就要被他勒死了,白婵发狠,一口咬在他肩膀上,血腥味弥漫在口腔,然而那人依旧死死的捁住她。
  口中断断续续的道:“...别丢..下我”
  井口又传来急切地喊声:“阿婵!”手心被勒出血口子,小树苗一点点被她拔出石缝,她都有些绝望了。
  这次再沉下去,她再也没力气爬起来了!
  小树苗彻底被拔出,身体猛然下沉, 一只手突然拉住她的手,祈湛倒吊在井口上方, 咬牙道:“底下还有谁?”
  “还有太子!”他手宽厚干燥,很快被白婵手上的血染湿。
  祈湛冷漠道:“把他踢下去。”
  白婵无奈:“他人虽不清醒, 但紧紧的捁住我,只能辛苦你把我们一起拉上去了。”祈修彦这是打定主意, 要死一起死。
  一个人倒吊着拉两个人,没有着力点几乎不太可能。祈湛拉着她不敢放松,豆大汗自额前滴下,砸在白婵仰着的脸上,手臂被扯得生疼,她咬牙不发出声。
  祈湛分出一只手,用力拉扯两下系在腰间的绳索递到白婵跟前,“把这个系在腰上。”
  白婵另一只手努力将她和太子圈住,只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已经花光她所有的力气。确定她系好后,祈湛道:“等会我会松手,一入水你憋住呼吸,别怕..我立马拉你。”声音已经带了三分吃力的颤抖。
  他一手拉着系在她腰间的绳索,一手拉着她的手,只能努力探头贴了一下她冰凉的额头,白婵眼眶通红,身体止不住的发颤。
  在额头相抵的一瞬间,他突然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白婵唇瓣张了张,声音带着哽咽,还没说出口,就听他道:“那天我看到你在窗口挂的香囊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
  她注意力被分散,暂时忘记即将到来的恐惧!祈湛握住她的手一松,她猛然下坠。
  哗啦,咕咚咚!
  下一刻她又被大力拉出水面,祈湛站在井口双手费力的将他们二人一点一点往上拉,月亮从厚重的乌云后爬出,明晃晃的照进井口,逆着光,白婵看不见他表情,只能瞧见他被绳索划破鲜血淋淋的双手。
  “...别怕我,以后我会像你嫂嫂一样保护你,只要我在,你就在!”
  他那日说的话,她其实不太相信的,可此刻,她相信。
  他要杀太子,只要不救自己,她一定会和太子一起沉入深井,但他没有丝毫犹豫。
  只要我在,你就在!
  他说,“那天我看到你在窗口挂的香囊了!”
  昀安——云安。
  答案呼之欲出。
  黑云再次遮蔽月光时,他狠狠一发力,一滴血砸在了白婵眉心,她和太子被一齐抛到地面上。她胸腔被震得闷哼,好在有太子垫在底下。
  祈湛倒在地上迅速起身,伸手将太子捁住她手掰开。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太子猛然清醒,手因为疼痛松开。遽然呼入空气,白婵猛烈咳嗽,祈湛一把将她抱入怀里拍她湿淋淋的背。
  “没事了...别怕!”
  白婵的脸挨着他脖颈,嚎啕大哭。他将人摁进怀里打横抱起,街道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大批的人马在墙外徘徊,废弃的门砰的被撞开,祈湛当机立断照着太子脑门就是一脚。
  这一脚若是踢实了,太子当场不死也会痴傻。
  电光火石间,烧得有些迷糊的太子居然双手抱头往后仰,力道重重磕在太子手骨处,又是咔嚓一声。
  火光朝着这边来,祈湛抱着白婵快速往黑暗里窜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院子里。
  太子的人马先找到水井旁,瞧见重伤昏迷的太子都是一惊,刚背上太子想先撤走,苏梅雪却带着大队人将废弃的院子围了起来,太子被强行带进宫。
  白婵这般模样,祈湛也不敢回李府,干脆带着她往安宁王府去。安宁王府的门紧闭,祈湛翻墙进去,寝殿盏着灯,茯苓焦急的来回走。
  见到二人回来,顿时松了口气,待见到白婵狼狈的模样时,又惊又怕,抖着声道:“姑,姑娘怎么了?”
  “快打些热水送到屋子里,要烫些,再命人煮些姜汤。”
  茯苓立马往外走,祈湛将她抱到床榻边,轻声道:“先把衣裳脱了上床。”
  白婵手脚冰冷,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祈湛拍着她的背,柔声哄道:“乖,先把衣裳脱了,不然会生病。”寒气入骨的滋味他最是清楚,夏季还好,一到冬日就是在捱日子。
  “我不走,听话!”祈湛将她手拿下来,扶着她站好,转过身道:“快些,别吹风。”
  白婵抖着手解开外衣,快速将衣裳全除去,躲进被子里,落出一颗脑袋轻声道:“好了。”
  祈湛转过身,坐在床边,很自然的将人抱枕着自己的大腿,拿起一旁的帕子给她擦湿淋淋的发。
  “你先去包扎双手。”
  他的手心还有血迹。
  “不碍事,等擦干头发再包扎也来得急。”
  丫鬟打了水在茯苓的指挥下放好,茯苓拿了伤药,衣裳,姜汤来。
  祈湛半扶着人,让她先把姜汤喝了。白婵双手揪着被子生怕走光,就着他的手将姜汤喝了。将人重新放好后,他开始给她清理双手掌心的伤口。
  她缩了缩手,祈湛抬头看她,“痛?”
  白婵点头,他手下越发小心翼翼。手弄好后,转到床尾,轻声道:“左脚伸出来。”
  她很听话的把脚伸出来,原本又白又嫩的脚被泡的发皱,从脚背到小脚处划开细细的一道口子。他蹙眉,眸光里全是疼惜,整只脚被他捏在手心时,她猛然抖了一下,身体像是过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