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大夫起先以为时看肚子,问了半天才知道是看手,他狐疑的看看祈湛肚子,嘀咕道:“瞧这阵仗还以为出了大事。”
  “你快些啊!”白婵急道。
  这姑娘挺凶的,怪不得青街巷的吴大夫连夜搬家了。大夫快速清理伤口又重新包扎后,留下止血生机的药膏就走了。
  白婵紧张她,这会儿也不好问,只能一刻不离的守着。祈湛腰还有些疼,被一群人围着头也开始疼了,闭着眼假寐,不一会儿真睡着了。
  茯苓让她先去沐浴,自己先守着。人完全放松后,她才发现自己手也疼。
  叹看口气,才道:“让嫂嫂单独睡会儿,茯苓,你和我来一趟。”
  茯苓眸光闪烁,指尖微曲,不好的预感划过心头。她看眼床上闭目的人,咬牙还是跟着出去了。
  白婵走出门,发现苏梅雪还站在廊下,走近几步附身朝她拜谢:“今日劳烦苏姐姐送我们回来,嫂嫂已经没什么大碍,人这会儿睡下了,您要有事就去忙吧。”
  苏梅雪点头没动:“好,我等会就走。”
  “要不去正厅用些茶水点心,乳娘.....”
  苏梅雪止住她,轻声道:“不用,我在这站会就好了,你不必管我。”
  白婵心里还有事,当即也没管,带着茯苓走到自己屋子里。她先进去,坐到桌子边喝了口热茶,顺嘴道:“把门关上。”
  茯苓反手把门关了,心里忐忑的看她。
  屋内静悄悄的,日光从窗棂照射进来。茯苓偷偷打量她神色:秀眉紧锁,眼睫半垂,是在想事。
  过了半晌,她才问道:“你和嫂嫂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咯噔!
  她发现了?郡主其实是世子?
  茯苓有些拿不准,踟蹰着没答话。
  白婵瞧她神色就知道她是帮嫂嫂一起瞒着的,气恼的用力拍桌子:“这种事怎么能瞒着我?瞒得了一时能瞒一世吗?我天天同她睡,迟早要发现的。”
  茯苓不知从何说起,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字:“世....”
  “是什么是?”白婵气恼的打断她,“十月怀胎终究要生的,现在瞒得住,以后怎么办?”
  茯苓瞳孔微睁,瞬间松了口气,态度很好的认错:“是,奴婢也说这样不行,郡主怕您难受,硬要装作无事的。”
  白婵沉默,嫂嫂看着冷冰冰的,其实这般想着她,今后要对嫂嫂更好才行。
  她似是想到什么,突然站了起来,惊道:“嫂嫂先前小产,小月子都没坐的?她还碰了冷水,还出门吹风,还教的练功,还天天被我气!”完了完了。
  小产怎么能不坐月子,将来会头疼骨头疼一堆毛病的。
  茯苓眼角抽搐,为世子默哀三秒!
  她焦躁的来回走,片刻后道:“算了,你照顾嫂嫂吧,我去熬些骨头汤给她补补。”
  算算日子,好像没过太久,从明天开始给她补个小月子不知道能补回来么?
  茯苓瞧着她转动眼珠盘算的模样,已经能遇见世子想掐死她的冲动了。
  等她盘算完出去,苏梅雪已经不在廊下。白婵先去小厨房,说要熬汤,乳母将她推出去,“灯草,打水去给二姑娘沐浴,熬汤这事奴婢来就好了。”
  白婵拗不过乳母只得先去沐浴,她手有伤口,沾水就疼。好在伤口不深,渗出的血丝也止住了,灯草取来药膏给她涂抹完,才开始给她摘头发上的芦苇絮。
  小小的苇絮覆在头发上怎么摘都摘不完,灯草在和头发较劲,白婵趴在木桶边缘思绪万千。
  她严防死守,嫂嫂的孩子还是没了,尽管不是她动的手,但剧情似乎还是朝着原来的方向走。她懊恼沮丧,甚至有些心灰意冷,这是不是说明,她终究逃不过书里最后的结局!
  想着想着她眼眶就红了,若不是灯草在,非得大哭一场。如今只有好好护着嫂嫂,让他平安见到兄长,他定能也护着她。事情想太多,被水气一熏,人就犯困,片刻后已经累倒在氤氲的水汽里,嘴里还嘟囔道:“等嫂嫂,醒来,记得让他,吃饭....泡热水澡.....”声音渐小。
  灯草弄完头发,发现她已经睡着,喊了几声都没反应。只得跑出去喊乳娘,将人擦干抬到床上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半夜,冷月微沉,树影摇晃,她陷在噩梦里出不来,双手不断的揪着被子,断断续续的呢喃:“别,被杀,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孩子,嫂嫂,....男.....”
  刀锋剐着她肉,白婵痛得尖叫,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摇晃的床幔像是恶鬼的爪,拽得她喘不过气,她手上的伤口被挣开,血丝渗出染红丝制的底衣。
  她被人拖着往恶狗堆里丢,梦里开始剧烈的挣扎。
  “啊!”她尖叫想挣开眼,可怎么也睁不开。百来条恶犬流着哈喇子就等着她掉下去,就在她痛苦绝望时,一只手拉着了即将坠入野狗群的她,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别怕,我在。”温软顺着她发顶抚到后腰,黑暗里她紧紧捁住他腰,呜咽道:“他要杀我,他要杀我,昀安!”
  祈湛将她扣进怀里,唇抵住她冒汗的额头,轻声哄道:“谁要杀你,我去杀了他,别怕!”
  白婵有些不清醒,脸往他温软的脖颈蹭,身子还在细细的发抖:“祈湛,祈湛,他要杀我.....”
  她脚绞着他的脚踝,她声音过轻,祈湛以为自己听错了,凑耳到她唇边。
  “祈...湛....”
  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祈湛身子僵住,抚她发顶的手也停下来。
  怀里的人似乎感觉到他的变化,不满的又往他胸膛挤,带着哭腔道:“我,我不知道,孩子,没了.....”
  他眼眸闪烁,抱着她的手又开始顺她的发,黑暗里目光灼灼,压低声音诱哄:“他为什么要杀你?”
  白婵思绪有些乱,无意识的重复他的话:“他为什么要杀我....嫂嫂没事啊,孩子,孩子是周氏,他,他不能杀我,呜呜....我没错...他凭什么杀我....”她这话没头没尾,祈湛一时也理不清思绪,待再要问,她又开始挣扎哭泣。
  问不出结果,他只得抱着人哄:“好了,有我在,保证他不会杀你,现在不会,今后也绝对不会!”手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她背。
  得到保证,她终于不哭了,时不时抽泣两声,渐渐又睡了过去。祈湛刚想动,她惊得一抖,手又拽紧了几分,他只能陪着她侧卧。
  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还活着,并且觉得自己会杀了她,已经到了会做噩梦的程度?祈湛将细小的线索一条条屡清,可依旧没找到答案。
  她的秘密似乎越来越多!
  月亮开始西沉,渐渐连一丝光亮也没了,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只要熬过去就能窥见天光。
  外头树影摇晃,窗户传来吧嗒一声,似有石子击打在上面。祈湛警觉,人却没动。
  吧嗒!
  又有小石子打在上面。
  他没起身,侧头透过帐幔往黑暗处看去。
  窗棂被拉开,有人站在黑暗里朝这边看来。似乎在观察,半晌后突然传来一丝极轻的口哨声。祈湛微愣,这声音他认得,是当年他和苏梅雪并肩作战时的暗哨声。
  他刚动,怀里的人就呜咽起来,手脚并用的往他身上缠。他暗叹,只能耐心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母妃哄他一样。
  哄了一阵,她呼吸渐沉,手脚也开始放松。祈湛缓慢抽身,一脚先跨下床,再抬另外一只脚,最后穿上鞋,悄无声息的翻窗而出。
  口哨声又起,这次在亭子里。
  祈湛快速找过去,在亭子里站定。黑暗里只看见对面模糊的身影,那人上下打量了他片刻,哂笑道:“多年不见,你倒是跟孩子杠上了,又是怀孕又是哄孩子,怎么?一场败仗折断了你手脚,只会龟缩在绣房?”
  “不明白你说什么!”祈湛冷声道。
  “别装了,白日你翻身上马,那动作我见过千万遍,不可能认错。只是我很好奇,你如何将身形缩得这般纤细,与阿妩相差无几?”
  她微微靠近,祈湛后退,沉默半晌,压低的声音带着冷意:“不怕我杀了你!”
  苏梅雪轻笑:“呵,终于承认了?杀我,你也够狠的,上次就被你打得吐血。怎么,过命的交情你还信不过我?”
  “我谁也信不过!”
  想到巫山峡谷一战,又想到萧北王府一夕之间全灭。性子变得阴鸷多疑也可以理解。
  “你爹是五城兵马指挥使,你是副指挥使,你们吃的是皇粮。萧北王府一出事,苏家就急着撇清关系,你要我怎么信你?”
  苏梅雪暗叹:“这事我老爹确实不地道,但婚约迟早要解除的。萧北的事,我爹也在查,若你需要帮助,他会无条件帮你。”
  祈湛不信。
  “包括背叛陛下?”
  谁会为了昔年的友谊,拿全家人的性命去帮他。苏武那个老狐狸更不可能。
  他还是不信,苏梅雪认真道:“你不了解我爹,我爹受你父王知遇之恩,他向来敬重王爷,也曾提醒过王爷陛下的忌惮之心。王爷忠君爱国,我爹却不愚忠。我娘与你娘又是闺中密友,我曾欠你一命。我们家族只有一家三口,你若要报仇,不管如何我都帮你,只要我帮你,我爹一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