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姜海棠笑容灿烂,露出整齐漂亮的牙齿,十分讨喜。
  大爷打量着姜海棠很久,才问:“你说李胜利是你男人?”
  “是啊,大爷。我们摆了酒的,乡下地方就认这个。”
  这个年代,很多人认可摆酒就是结婚,领结婚证什么的,反而不重要。
  老大爷脸上的表情微妙。
  半晌之后,大爷叹一口气,念叨一句造孽呀!
  “姑娘,我喊人带你进去!不过,不管看到什么,都要冷静啊!”
  大爷叮嘱一句,喊了一个附近正在玩的七八岁男娃,让他带姜海棠去找人。
  姜海棠十分诚恳地向大爷道谢,客客气气地给大爷留了一个煮熟的鸡蛋才走进厂子大门。
  大爷捏着手里的鸡蛋,叹息两声,才回传达室去。
  男娃叫孔顺安,十分健谈,尤其是在姜海棠给了他一个鸡蛋之后,更是十分热络地将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
  听到孔顺安说李胜利今天结婚,姜海棠嘴角划过一抹笑。
  新婚大喜呀,她这个乡下老婆,怎么也该好好地祝贺一下!
  “我妈说现在是新社会了,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媳妇,你要是李叔叔媳妇,梁阿姨怎么还能嫁给李叔叔?”
  “我不知道。”姜海棠低声应答。
  孔顺安没有发现姜海棠的表情不对。
  但距离他们不远处一个身姿挺拔、五官俊朗的高大男子将姜海棠的表情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听到了姜海棠和孔顺安的对话,原以为这个姑娘会难过,甚至嚎啕大哭,可她竟然在笑。
  事出反常必有妖!
  男人果断决定跟上二人。
  孔顺安还在喋喋不休。
  “我妈是厂子里的妇女主任,什么都知道,我等下问我妈去!”
  妇女主任啊,看来,门房的老大爷选这个娃不是毫无原因啊。
  姜海棠眼角带上一丝笑。
  门房大爷是好人!
  厂区很大,孔顺安带着姜海棠走了十几分钟,才到家属院。
  二人一直走到家属院都没发现身后跟着一个人。
  “喏,就是那里,你自己过去吧,我找我妈去。”
  孔顺安指完路就一溜烟地跑了。
  姜海棠攥紧拳头,朝着最热闹的宿舍走去。
  门敞开着,贴了大红的喜字,屋里两张桌子,十几个男男女女正在吃席喝酒。
  被众人簇拥着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男人穿着簇新的列宁装,女人穿着红色小碎花的布拉吉,二人胸口戴着大红花,显然就是今天的新人了。
  女人素白的面庞上都是娇羞,男人则一脸春风得意!
  姜海棠定睛确定了人,不再迟疑。
  她大步跨进门,大声喊:“李二狗!”
  清脆的声音和李二狗三个字,让原本热闹喧嚣的空间立即安静了下来。
  十多个人不约而同朝着姜海棠看过来。
  姜海棠长期营养不良,瘦巴巴的,头发枯黄,一副典型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但这时候,小小的人偏偏给人气势十足的感觉。
  “同志,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们这里没有叫李二狗的。”一个女青年开口。
  姜海棠不看别人,只盯着李胜利!
  “李二狗,你这是在干啥?”
  一句话说完,姜海棠用手捂着胸口,泪水哗啦啦地落下。
  再说李胜利,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下去。
  他认出来了、慌乱了,这个女人,怎么跑来了?
  不都说好了,要瞒着她?
  李胜利暗暗埋怨家里的几个人,怎么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什么李二狗。”李胜利故作镇定地开口。
  “我不管你现在叫啥,你前头十八年都叫李二狗!和我摆酒结婚的时候,也叫李二狗。”
  “你认错人了!”李胜利辩解。
  “那年十一月初九,你参军前和我摆酒成婚,现在说不认识我?李二狗,你背着我取小老婆,你的良心呢?”
  梁素雅脸色瞬间白了下去,她攥紧拳头,死死盯着姜海棠。
  大喜的日子,怎么来了这么晦气的一个人?
  什么纳妾,她梁素雅怎么变成了妾?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李胜利在乡下有媳妇?
  “李胜利!这是怎么回事?”梁素雅咬牙切齿地问。
  李胜利忙哄着梁素雅说:“素雅,我不认识她,真的!”
  李胜利死都不可能承认姜海棠的话。
  他死死地盯着姜海棠,咬牙切齿道:“你是什么人,胡说八道什么?被谁收买了坏我名声?”
  周围的人,目光在三个人身上来回打转。
  咋回事?
  第3章 你娶小老婆
  姜海棠压制不住疯狂的情绪,泼辣的冲上去,揪着李二狗胸前的大红花就撕扯。
  一边撕扯,姜海棠还不忘记述说委屈。
  “李二狗,你丧良心!你离家从军那年我十二,你十八,娘说先摆酒,等你回家再圆房。”
  “你一走七年,我帮你照顾家里老小,娘瘫在炕上,我把屎把尿,尽心照料。弟弟妹妹我一手拉扯长大,供他们读书成才。”
  “你个狗东西发达了,连娘和弟弟妹妹都不要?走,现在就跟我回村子,让村里的大爷大娘们说说理去!”
  “你这个不孝不义的白眼狼,放着一大家子人不养,当陈世美找小的穿红戴绿……”
  姜海棠看着瘦巴巴的,可这些年干体力活,力气很大。
  李二狗身上的红花都被撕扯下来踩在脚底下,她又撕扯住他的衣服领子继续撕扯。
  现场一片混乱,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上前拉住姜海棠。
  梁素雅在结婚这样的大日子里,被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乡下女人口口声声地喊着妾、小的,这会儿气得呼哧呼哧大喘气。
  两个女同志扶着她站在角落里,低声劝着。
  “大妹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他叫李胜利,不叫李二狗。”
  有一名年长一些的女同志拉住姜海棠劝。
  “改个名字就不是我男人了?就不是娘的儿子了?就不是李家的孝子贤孙了?”姜海棠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怒瞪眼睛反问。
  她一双清亮的眸子里是难以抑制的恨意。
  她不恨他有更好的选择,只恨他有了更好的选择,却要将她困住一生。
  周围的人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李胜利。
  李胜利早几年分配到厂里,因有功在身上,担任副主任。
  他一直说他是孤儿。这不,就连结婚都没有家人。
  可这位女同志说得信誓旦旦,李胜利脸上也能看出心虚。
  “同志,你确定,李胜利就是你所说的李二狗?”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站起来,低沉着声音问道。
  “肯定,我男人我还能不认识?您是领导吧?您打发人去桑榆县清水沟随便问问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姜海棠斩钉截铁地说。
  李胜利听到这话,更加心慌。
  他忙躬身上前对中年男人说:“胡厂长,您别听她瞎说,我真的不认识她!”
  李胜利底气不足,目光躲闪。
  胡厂长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这点小心思,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领导同志,请您为我做主。”姜海棠不卑不亢。
  “李胜利,你有什么说的?”胡厂长十分严肃地问。
  李胜利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他在村子里生活了十八年,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到。
  他是李二狗,根本瞒不住。
  但他不能承认,只要承认,一切全毁了。
  他一双愤恨的眸子盯着姜海棠,恨不得将姜海棠用眼刀子杀死。
  贱女人,竟然敢找到城里来,竟然有本事找到城里来!
  “胡厂长,我确实是桑榆县清水沟人,以前也确实叫李二狗。可我和这位姜海棠同志真的不是夫妻。”李胜利急切地解释,但解释的话却没什么力度。
  “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再说说,你为什么一直不回家?”
  李二狗想说,姜海棠只是下人,可他不敢。
  他只要敢说出这话,肯定被人揪住小辫子做文章,能让他脱层皮。
  嘴巴张张合合,李胜利一个字没说出来。
  “你还放出假消息说你牺牲了?让我为你这个假烈士当牛做马?我呸,你这样的,别污蔑牺牲两个字。”
  胡厂长,就连外面阴影里站的陆厂长,脸色也晦暗不明。
  烈士的尊严,不是能侵犯的。
  “领导,您是厂长?能管他不?”姜海棠不搭理李胜利,只看向胡厂长。
  胡厂长坚定地点头:“能!”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胡厂长几乎已经确定,这位姜海棠同志说的是事实。
  “厂长,我请求您为我这个苦命的被欺压的妇女做主。我一个乡下女人,配不上立了功的他,可他要在外面找媳妇,也该和我先离婚断关系!凭啥瞒着我另娶他人?我要不是无意间听家里婆婆说起,这一辈子,岂不是就被哄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