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虽有出入,但江晏希望寒江寻想明白一切的问题,想明白目标是什么,她要怎么做,恰恰是希望寒江寻糊弄他。
  十七岁的少女经历不多,不知道答案才是人之常情,在靠近答案的过程中不断遇到挫折,再不断调整心态去应对,才能逐渐变得更加坚韧。
  江晏自然是听进去了,从接受寒江寻的道歉,同意签字开始,他这些日子想必也思考过很多,就是还需要过了心里的坎,才能主动去找侄女谈谈。
  容鸢很是佩服寒香寻,因为寒香寻连这都想到了。
  “其实小寻给所有人都挑了礼物。”容鸢说,“不过现在只能推迟交付的时间了。”
  其实这件事是寒香寻吩咐的,即便她不说,按寒江寻的性格,应该也会去买一两件,但是因为她明确说了,孩子第一年出国,要给每一个亲近的长辈和朋友准备才是,于是孩子放心去给祖父母们和叔叔也挑了礼物。
  “应该是在转机的地方耽误了,没上机,能找到的,放宽心。”江晏宽慰,道。
  “江先生的等等就可以给。小寻特意交代的,给叔叔的她要我放在随身行李里。”容鸢故意放缓了语速,道。
  江晏没有关心寒江寻送了他什么,只说:“我也给她准备了生日礼物。我后面又有项目要进山,今年过年恐怕都挤不出时间出去看她了。过两天我找时间先拿给寒姐。”
  容鸢后来是被江晏叫醒的,一睁眼,就是小区熟悉的大门。
  容鸢8月初订机票的时候,考虑到这是寒江寻一生一次的成年生日,她除了预留停药后的必要观察期,又再多延迟了几天回国时间。
  结果就是她这出发日期选得精妙,路上直接跨越了两个令时,两地间的时差也随之拉长。
  她出发的时候,时差是12小时,落地的时候,时差是13个小时。
  加上容鸢使用家庭里程数兑换升舱,不得不选择2次转机的航线,第2次转机过程还倒霉碰上延误,最终到达时间就比预定的整整迟了4个小时。
  其实遇到延误,她就猜托运那边也将不顺,姑且给江晏发了微信,耐着性子,顶着倦意在行李转盘附近等了一会儿,确认东西没到,才去填了表。
  容鸢现在正是疲惫不堪的时候,只想小睡片刻,接过江晏帮着拿下车的行李,从中取了寒江寻备好的礼物给人,就赶忙往家里去。
  寒江寻给叔叔准备的礼物是一副墨镜,说是叔叔常年在山里挖坟,太阳光毒,墨镜对眼睛好,而且戴着帅。
  考古工作者听了容鸢的转述,不知从何接茬,只能默默把墨镜架上鼻梁,伫立在初冬午后的阳光里。
  容鸢快走远的时候特意回头看一眼还在原地的人,怀疑墨镜底下,是不是被孩子感动到泛红的眼眶。
  她也不知该不该夸寒江寻有先见之明,飞机没坐几次,直觉倒是挺准。
  她准备出发的早上,寒江寻看着她的航程,一本正经地问她:“鸢鸢姐,盈盈姐是不是‘渣男’?”
  正一起吃早饭的lance,纠正她的中文,说:“tessa是女的,不能叫‘渣男’,得叫‘渣女’。”
  雀本来还绷得住,听到这里直接把果汁呛进了鼻腔里。
  容鸢如果不是多反应了两秒,温无缺那个奇怪的英文名,估计也得被牛奶呛到。
  她默默咽下了口中的牛奶,哭笑不得地问寒江寻为什么这么想。
  寒江寻忿忿不平地说:“她自己天天坐私人飞机,却让你买票去转机,这还不渣吗?一般霸道总裁不都得给老婆包机吗?转机多麻烦啊,容易丢行李,还容易延误!”
  这下三个人是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kite和tessa还没有结婚,你不能说她们是‘老婆’。”“中文警察”lance又一次纠正她。
  “你也少说两句。”雀用纸巾捂着嘴,低声警告lance。
  当事人是最无奈的。
  寒江寻的出国手续都办妥了,温无缺便向寒香寻毛遂自荐,揽下了护送孩子出国的活儿,原因很简单————她俩商量好了,送完了孩子,她先顺道把十四带回去。
  两地之间没有直航的飞行航线,需要转机至少1次,就算容鸢能舍得钱,原价买头等舱的票,坐民航回国,十四是必然要待货仓的。
  更何况容鸢要用里程数升舱,为了满足航空联盟的要求,不得不选择超长转机回国的方案。那待在货仓里,对十四来说就是个折磨。
  都舍不得狗吃苦的情况下,也只能由万恶的资本家温无缺,斥巨资飞过来带狗走了。
  寒江寻因此沾了十四的光,体验了人生头一回,豪华的包机飞行。
  温无缺这次出国的间隔很短,没有办法像原来那样极限压缩紧要工作,给自己争取假期,是以行程比以往都匆忙,送一个孩子来,带一个孩子走是主要目的。
  温无缺这次到了地儿,揣上十四的狂犬病抗体检测报告,就马不停蹄带狗做了全身检查,待了一个周末,等狗子的健康证明背书好,就抱着全身都写着“不情愿”的比格犬飞回国了。
  全程没睡上两个整觉的人,走的时候眼睛都差点睁不开,死活起不来床。
  这事最终演变成了,她俩衣衫不整,被敲门喊人起床的寒江寻,堵在卧室里的窘境。
  容鸢当时的反应,就是无情地,坚决地把温无缺摇醒,让她自己去跟寒江寻解释。
  第一天晚上就糊弄孩子,她睡书房里的人,一脸茫然,胡乱套了件衬衫,扣子都没扣齐整,打包票自己一定说服寒江寻,就去应门了。
  容鸢现在可算知道,这人到底跟孩子说了啥胡话了。
  “小寻,就算是‘老婆’,自己负担得起的东西还是要自己负担。”容鸢教育她,说,“小温总公司的私人飞机这个季节要优先公用,调不过来。去外头包机又很贵,没必要为了减少十几个小时,费这个钱。”
  虽然温无缺这种“时间就是金钱”的大老总,肯定会觉得值得,但容鸢并不觉得。
  她们生活中并没有计较过谁出钱,可是原价的头等舱机票是大项,临时去外头包机的费用对一般人家来说更是天价————就算这些对温无缺来说不算什么,她也不能接受。
  她也没有细究寒江寻对她们关系的定义,她们现在这相处模式,在西方很普遍,在东亚并不能算常见,不是适合说给刚成年的少女听的。
  “鸢鸢姐,我理解你的意思。不过,我妈是跟我说,要劝你接受盈盈姐的好意。”寒江寻点点头,模仿寒香寻的语气,说,“‘没必要心疼禽兽的钱,她赚得比这多多了‘————我妈原话这样。我都跟她说这招行不通的,她自己都老说你不喜欢收人礼物。”
  如果是寒香寻说的,那容鸢倒是理解了孩子这突然唱哪出。即便她还是不会去承这么大的情,可想到寒香寻这话背后,对自己身体的担心,依旧会觉得心里暖暖的。
  总之,寒江寻还真一语成谶,她不仅延误了,也丢了行李。
  好在这些状况在容鸢有限的飞行经验里,也不是罕见的事,不会给她造成多大困扰。
  真正的困扰,反而在她平安到家后才浮现。
  容鸢看着抱臂站在她家门口的人,第一反应是,还好温无缺人不在。
  剃着寸头的高大青年,很是自来熟地,朝着出了电梯的容鸢一挥手,爽朗一笑,说:“慕容鸢,好久不见啊。这延误得够久的啊?那个温氏总裁竟然没借私人飞机给你?”
  “没让你等。”容鸢冷着脸,明晃晃瞪着把她家门挡严实的石贞,只恨自己语气不能更狠一些。
  “别这么冷淡嘛。”石贞笑脸挂不住了,只能僵着脸说,“不是我找你,是我家老头想约你吃顿饭,叙叙旧。”
  石贞丝毫没有掩饰提到他父亲时,语气中暗藏的那点不屑与不解。
  “让石叔少滥用职权。”容鸢油盐不进,只恨自己现在瘦了许多,缺乏肌肉力量,爆发力就弱了,不然就冲石贞的态度,她高低得照着那高挺的鼻梁来一拳。
  容鸢本来不讨厌石守信父子的。
  石守信是慕容延钊的老朋友,石贞还做过几次她童年的玩伴,两家是随着石守信的晋升而逐渐断了联系的,并未红过脸。
  去年寒江寻在学校见义勇为,反遭污蔑,牵扯出背后性质极其恶劣的校园霸凌事件,她果断联系石守信帮忙,对方也爽快地让石贞来给她撑腰了。
  证据是她教寒江寻搜集的,场面事温无缺舌战群儒稳住的,石贞的到来主要是确保,这件事不会被隐瞒在校园内,让加害者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尽管这造成了她和温无缺之间,第一次的相互回避,总得来说,容鸢还是感激石守信的。
  石守信明明迫切想要通过她,了解慕容延钊近况,老在她这里吃闭门羹还是愿意帮忙,事后也不曾挟恩望报。
  不仅如此,以石守信之手长,还一直没伸到她家门口,其人之自重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