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狂风骤雨的剧烈交融固然刺激,但浮舟还是更喜欢……
  宿傩为何要这样对她?其实他只要像一直以来的那样,自行其是,浮舟也没办法将他怎么样的。
  浮舟思忖:我现在明明已经逃不脱了,他大可以像结了婚的男人似的,爱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宿傩这样,她都有些羞愧了。
  从温和如细雨的轻吻中醒转,浮舟用水盈盈的眼睛看他,宿傩的嘴角也有润泽的光。
  一根银线牵动两人的行动,从他的唇边,到她的唇边。
  宿傩没动,没说话。
  浮舟停顿片刻,眼中装满迟疑,却试探地凑上去。
  银丝缩短,缩短,下垂,摇摇欲坠。嘴唇愈发冰凉他,她凑到进无可进,凑到两人唇缝只有一指之宽--
  浮舟笨拙地伸出舌尖,舔没了那道重于一切的丝线,不慎,还碰到了宿傩的唇面。
  她当着他的面,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咕咚。
  宿傩原先是被那根牵扯他与浮舟的丝线封印的,现在她解放了他,唤醒了他,于是作为回报他应……
  “你的表情,要把我吃掉吗?”
  看哪,浮舟又是一脸无辜怯懦,装柔弱她似乎是天生在行,从一开始就这样。连他也几乎被骗过去了。
  宿傩才不管她又要说什么谎话,低下头,堵住浮舟的嘴。
  浮舟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句话是挑逗?她就是……宿傩正因为看懂了她的心思才无奈:
  浮舟想要引诱他,使他露出她以为的本性,与她印象中的凶恶形象合一。
  如果真的遂了浮舟的意,她则又要想:「果然,宿傩很坏。」然后心安理得地继续打定主意怀疑他,一边佯装感动深情一边审视冷待。
  浮舟的心思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宿傩现在也不过是比以前稍微了解她。
  他能确定的是,如果浮舟只是表面热情,而她的心意游离,那么早晚有一天,她还要离开他,像之前两次一样。
  用跑的。
  再难抵达的结局,凭她的坚韧和算计…能否达成都未可知。
  可宿傩想她留下。
  在他身边有那么难堪吗?宿傩一遍一遍吮吸浮舟的舌尖,接纳她的所有呼吸和口涎,一遍一遍咀嚼所有的回忆。
  浮舟从来在他以为一切稳妥时,毫无征兆的,推开一扇门一般,不动声色地离开。
  门后的世间显然不如宿傩能提供给她的幸福更多,但同样明显的,她宁可选未知也不选他。
  乌鸦可信吗?五条悟她以前认识吗?都不。但她钻过去就和流窜的风一样迅捷。
  等到宿傩追到那扇门,再次打开,门外就只有惘然。
  宿傩将浮舟抱得更紧,他们在他的生得领域内,嘴唇严丝合缝地贴死,她的呻吟只传达到他耳边那么远的距离,因为更远的地方什么也没有,他的心跳与呼吸也全为她运行,除了浮舟以外再也不会有别人能引起宿傩这样的反应。
  这个吻本该持续到天荒地老,但它结束的时候,两人都默然了。
  宿傩忽然很怀念浮舟爱说的机灵话。
  她以往总要说些:“喘不过气啦”“你弄得我嘴巴好痛”之类的撒娇,现在她就只是低头,掩唇思量,而他在静静偷看她。
  而后浮舟忽然快速抬头,连宿傩都没预料到他会这样做。也许是他想得太入神,否则他就要早一步偏开目光,不让她发现自己在偷觑。
  两人的目光,就在双方都意外的情境下,倏然碰撞。
  宿傩的眼神并不凶狠,也没有戏谑,他认的眼神像夕阳下被小船裁开的水面。浮舟想到了他说「我爱你」的那一天。
  而浮舟,她不喘息,也不羞涩,没有感情在她的眼睛里。唯有平静。宿傩想到了海洋。
  “喔。”她这样说:“你还真的挺喜欢我。”
  浮舟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不是-明-显-至-极-了吗!
  领域内的血水在隐秘地咕噜咕噜冒泡,翻滚好似岩浆。但宿傩滚了滚眼球。
  “你翻白眼干嘛?”浮舟说完,以为自己是自讨没趣,低下头也不指望回答。
  宿傩却捧起她的脸和下巴,两只手都托着她耳根,动作轻柔,不容置疑。
  他说:“当然,而且不止这样。”
  “我真的很爱你。”
  宿傩说完,又将嘴唇靠近她的脸,浮舟以为他要亲她的脸颊。
  但没有,宿傩在分毫之外的距离停了一会,浮舟一动不动。冷静看他。
  他温暖的叹息涌到她脸上。
  眼前一黑。浮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压着自己,柔软,贴合。
  是被子,浮舟在几小时前亲手为自己盖上。
  她回来了,在酒店房间中。
  静悄悄的,叫唤也不会有人回应。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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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浮舟:经过我缜密的推理,我觉得你就是空城计!
  老头:321,把爱人压到领域里红眼掐腰。
  因为本身就是红色眼睛,啥也不说地掐腰就行了。
  宿傩:实则不然。我「真的」爱你。
  浮舟:盯……
  质疑,审判,这就是凝视最大的影响。浮舟在所有的时代里感受到这份目光,如今,她用在宿傩身上。
  对爱人吐露真心,她却这样看他。难免不快。
  第126章
  宿傩说他爱她诶,那挺好的,真的不错。
  浮舟又愣神了几分钟,脸上热意迟迟不退。她反应过来自己还在闷不透气的被窝里,于是伸手扯开头顶的禁制,钻出脑袋呼吸。
  她又忍不住回想,宿傩说那话的神情。
  宿傩看着很认真,而且说完也没强硬要求她给出等价的回应。
  不过,宿傩在最后靠得那样近,他是想让自己偏过头去亲他吗?
  浮舟的脸又热起来,她用手背给自己扇风。她联想到那个自己走了九十九步,希望恋人能行最后一步的情形。
  唔,话又说回来,宿傩走了99步吗?
  好像没有。
  她冷静了。
  再浪漫的事情投射到现实,也会变得苍白无力,于是幻想跟着同时落地。
  不过不管怎样说,宿傩确实做出了让步,浮舟于情于理都不该毫无表示。她又不是呆子。
  她小声对天花板发问:“你刚说爱我,怎么就不理我了呀?”
  “太得寸进尺了,浮舟。”宿傩回答,“你有些不解风情……或者我是该说你太理解了,所以不想回应么?”
  “没有没有,我只不过是没反应过来。”浮舟翻了个身,枕在自己的手肘上,弯腰缩起膝盖,她左手抱着腿:“但你能这样,我真的很感动。”
  宿傩过了片刻,看浮舟也没有想多补充样子,终于还是自己开口。
  “你就上下碰碰嘴皮,都不肯说更好听的。感动?”
  谁稀罕她感动了。
  他要的不是那个。
  浮舟闻言发出哼哼哼的轻笑,宿傩不知道她笑什么,沉默着等她。
  “你想我怎么更好听呐?”
  “废话,你真不懂?”
  “我感觉我比你懂诶。”浮舟用脚背勾起一侧的被子,将它扯近。
  她一步一步引诱宿傩。
  宿傩果然上钩:“大言不惭,是谁两次都一语不发?”
  浮舟眯起眼睛,表情像偷笑:“你说,两次加起来是不是也比回一句「真恶心」好?”
  “什么,你--”指责戛然而止,看来宿傩自己也想起了什么。
  浮舟无辜求教:“嗯,我什么?”
  “……”
  看看现在一语不发的变成谁啦?
  她问道:“你也觉得这样说会让人难过吗,宿傩?”
  过了一会,宿傩说:“你根本--”
  可浮舟打断了他,语气温柔,也不怪他:“我早知道你不客气,所以也不额外计较。你说你很爱我,先展露出与我相配的宽容吧?”
  “上下嘴皮一碰比闭眼睛都简单,你既觉得适是这样…那你就去做嘛,记得要对我说点好听的话。”
  浮舟说出实情:“我这人怪脆弱的,而且我很容易受伤。”
  到最后,尾音竟然带着撒娇。
  别说宿傩了,浮舟自己都有点搞不清楚,自己想让宿傩怎么样。
  凭浮舟自己的了解,她是下意识地说出这番话。要是不打断他,恐怕宿傩又要讲出让两个人都下不来台的内容,届时难以收场。
  说是都下不来台,可宿傩很强,他恼羞成怒起来即便心里再难过,到最后受伤的也只有她。
  浮舟早就习惯下不来台了,但她不爱主动惹麻烦,也就只好随便找个理由,让宿傩但凡有点关心她就要内疚,又兼暗示他,她没那么生气,让宿傩别太挂心。
  这样就好了吧?
  这些都是浮舟一念之间决定的事情,她放任它们在脑内漂浮,一开口就泄洪一样自然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