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她听声辨位,捉住了宿傩宽大的衣袖,而且颇为小家子气地往自己怀里塞,拉拉扯扯的,引起了他注意。
  浮舟在宿傩刚闭嘴后就急忙忙说话,依旧不失温柔:“宿傩大人,您分明还……”
  “分明什么?”
  就是这样,浮舟找到了方才出声的男人,他近在咫尺。她从坐褥上起身,嘴唇精准地找到了他的脸庞。
  她在宿傩的侧脸留下浅浅一吻。
  而他没拒绝她。
  浮舟屈着身子,一只手搭在宿傩结实的肩膀上,现在为了维持身形,她小半的重量都压在手臂。
  一片粗粝的皮肤,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隔着她遮眼的绸缎磨蹭眼眶,就好像宿傩的右脸上还长了什么一样。
  浮舟却没大胆到伸手去摸它。她柔声打破沉默,像第一次宿傩在庭院里亲了她那样。
  看起来羞答答地问道:“大人,以前有女人对您做过这种事情吗?”
  温热的血在她委曲求全的皮囊里流淌,浮舟的心跳震若擂鼓,内心恐惧和激情病态滋生。可她还是安安静静的,只有攀上脸颊的红热能窥见状似春花的娇羞。
  这些景致连同她柔顺如瀑的乌发,一同坠入宿傩的眼中。
  也许是良久,宿傩回应:“从未。”
  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他身上,得此回答,浮舟蓦然丧失了尽力维持的气度,喜不自胜。但她还只是克制地又在他侧脸点了一下。
  谨慎的呼吸拂过宿傩脸颊,浮舟的身体也像蝴蝶振翅那样轻微颤抖:“大人,我也是。”
  宿傩没再说什么,浮舟也只用轻柔的吻重复打探,下颌,鼻尖,唇边。只是迟迟不碰他的嘴唇。
  直到他扯回自己的衣袖,又把攥着衣袖的她拥入怀中,让她略茫然地跌落,颇有些无助地仰头,宿傩才主动按着浮舟的后脑,亲吻她。
  他的舌尖湿滑、柔软,探入她口中的时刻就俘虏了她的全部,唾液、呼吸,还有如主人一样软弱的舌。
  浮舟笨拙,干干净净的,从不反抗,更何况本也是她自己招惹的男人。宿傩只在记忆中看过他和浮舟的亲热,彼时的情报和如今温软顺从的女人自然有落差--
  不免叫人想领教一番。他开始感到不那么无趣了。
  浮舟从生疏,到往后的逐渐配合,喉咙里还发出阵阵呜咽。她起初将手放在宿傩肩头,被他吻得浑身上下都软了。
  宿傩又搂着她的腰,一双手接住她无力跌落的双臂,手中攥着浮舟纤细的手指。
  他们的第一个吻,漫长而深入。
  过后,浮舟背着宿傩,低头向另一边整理散乱的发丝和过程中不可避免揉皱的衣衫。她在做这些的时候,半截手臂探出衣袖。
  她喘着气,回味宿傩的反应,多少该有些乐在其中吧。
  况且虽说色衰爱弛,但她一不算貌妍,二不惧衰老。又不是真的抱着和这个男人共白头的念头做的这些事……
  如此说来,也不失为一条捷径。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浮舟却又不免忧心。以宿傩这样捉摸不定的恶脾性,就算和他一夕欢愉,日后的前途照旧难料,遑论要向他讨要那些她自己都觉得离奇的物事。
  “浮舟,弓着腰对主人,他们就是这样教你的吗?”不好惹的男人就在此时发话,闲散的只言片语就霸道打破了她深思熟虑。
  浮舟立刻膝行着转身:“方才……”
  “无妨,你过来。”说完他自己倒像是等不及了一样,直接拉扯她勉强理顺的衣袖。
  浮舟再度落于宿傩的怀中,听他的调侃在耳边响起:“何苦费事做无用功。”
  “……”她怀疑之前所有的过程,都被宿傩这个长了眼睛的坏东西尽收眼底。
  宿傩看她转向一边,整理鬓发和衣衫,等到这一切悉皆完成,他再来亲手把它们毁了。目盲的人想要保持整洁何其困难,只有用这双手一点一点地摸顺,凭着穷举的繁重程序逐片摸排。
  可他……
  “怎么又不说话?”
  浮舟抿着嘴唇摇了摇头,发丝再度蹭在宿傩饱满的胸口:“大人……”轻声细语间,露出一股少女的羞怯矜持。
  宿傩又问她:“你喜欢我?”
  面对如此直白的提问,因残缺而不谙世事的女子自然是不敢有什么动作的。
  于是他又如她预料的那样,像男人一样,更进一步地追问:“刚才不是你主动的么?”
  浮舟伸出手臂,手指扣着袖口不让它落下,送到自己脸边,遮住小半的声音,也全然遮掩了如镜般冷静的脸。
  她以娇憨的问题回应:“宿傩大人……还算喜欢我吧?”
  “分明是我在问你。”一双温暖的手覆上她裸露在空气中的后颈,浮舟颤了颤,引来他窃笑。
  浮舟又想起那次被一分为二后的冷风,又想起那次春夜他的强迫,而她从腰身到脖颈都纤细脆弱,不堪一击。
  她说:“是仰慕。”
  宿傩不说话了,这正是浮舟想要的。
  时下有花街女子爱唱些“喜欢的男人不来,只能在不爱的客人怀里哀叹”这类阴差阳错主题的哀愁曲调,又有客人高兴花钱听,因而乐馆里也有这类弹唱的生意。
  浮舟一向被说不解风情,实际也如此,喜欢就赎身做妻子就好了--不过她好在不会过度的揭人短,只是默默看着男人喜欢看女人为自己尖叫抓挠的姿态。
  肉、体上先享用一番,再俯视她们求而不得的悲哀…虽说也不清楚这悲哀实际有多少含金量,但这些曲子流行度倒是较高的。
  至于词曲本身的情感,她多少能体味到其中心酸。要胆战心惊躺在不欲与之共枕的男人怀里,这个男人还又比花街中的客人危险得多,这是极其叫人紧张的。
  想要表达怨怼的心,和不希望惹祸上身的理智,拿仰慕说事是浮舟折中做出的选择。
  她与宿傩,彼此都知道往日的事情,她唯一算得上占便宜的点,就是她知道他也记得。
  “你走吧。”宿傩忽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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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浮舟:脖
  子痒痒的,危机感常伴吾身。
  宿傩:不是吧我有仰慕ptsd
  浮舟:你克服一下,强者在什么环境都能适应
  荻花:天塌了,同事趁我工伤偷偷卷我。这领导也是眼瞎,明明长了四只眼睛跟没长一样,我不是敬业多了??
  第23章
  在宿傩怀中安静地待了一会,浮舟就被他不怎么用力地推开了。
  他动作像拨弄偶然沾身的柳絮那样,但柳絮就只有跌落地面的份。
  浮舟不知所措地僵持在地上,一动未动,也不呼唤宿傩,问他为何突然这样。
  “听不懂人话,也就不需要耳朵了吧。”上方传来的声音冷漠、不虞,听声音,宿傩似乎正慢慢往这里走来,他的意念即是斧刃屠刀。
  浮舟心知掉脑袋的风险与秒俱增,面上就只是恭敬地拜退,膝行着摸索,离开的时候还有盲人面对不熟悉环境的狼狈。
  出房间后,她还想关上宿傩的房门,被里梅叫住:“我来吧。”
  浮舟再拜:“多谢大人,另外,可否劳烦指引我的房间--”
  内里传出命令:“里梅,不许和她说话。”
  然后,廊檐下果真就和无人时一样安静了,只有木格门缓缓被拉动的声响。
  浮舟只得摸着墙角,站起身,指尖滑着墙,一步一步找回居室。
  回去后,出了一身冷汗,还要面对荻花的哀怨。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衣服皱巴巴的?”她质问道。
  浮舟说的简单:“宿傩大人房里。”
  “我当然知道--你,你和大人做了什么?!”荻花语气急吼吼的,幸好却也知道,隔壁不是脾气好的人,故而声音很低。为不惊扰宿傩。
  不过这也是徒劳,他什么都听得见。浮舟没思考太久,直接说:“仰慕大人,对大人做了不轨之事,被赶出来了。”
  于是荻花就有些得意了:“我听见大人生你气了,让里梅不许跟你说话。”
  她失笑,对荻花讲话不费脑筋,轻松:“听见了你还问啊。”
  “就是要挫挫你的锐气,谁让你想着攀高枝,你可不要想着一朝攀附贵人这种好事。”
  某人似乎忘记自己跳了一夜的舞,腿都站不直了。浮舟摇了摇头,也懒得在这种全是风的环境里说话。
  收拾了一番,又把头发理顺,浮舟听见旁边人问:“你怎么不反驳我?”
  “……”
  退一步想,这种里中人茫然不知自己正在旁人全盘掌握的环境,未必也不是倾诉衷肠的好场合。
  像那些哀怨愁苦的曲子,落到薄幸客人耳中,也捧热了几位深情女郎。
  念及此,浮舟就提出:“你帮我整理衣服,你看得见,然后我回答你问题好不好?”
  “行。”荻花也爽快,即刻就翻身起了来,“但和你说一声,我岔开腿坐了,膝盖疼。你可不许告诉别人我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