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女 第55节
  宝瑢这还是头回到裴家来,她四下都瞧过了,院里很是不错呢,前院后院都种了桂花,后院那池塘还种了一池荷,里头养了几条肥鲤鱼。
  裴家这宅子买下时,徐娘子虽还不晓得裴砚清的心思,但也是她下了心思挑的,两进的宅院挂到牙行也是有价无市的,现如今想找两进的宅院不单要有钱,还要有门路。
  天才黑下去,不过还能看得清路,宝瑢去灶间要了热水,拎着壶便往回走,一个人的时候便想到阿姐嫁人,往后不能日日与阿姐一道睡觉夜谈了,阿娘说这是喜事不能哭,她这些日子一直憋着。
  一抬头看天上,连月亮似乎也不圆了。四下无人,宝瑢这会子再憋不住了,跑到小荷塘边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开始还忍着不出声,看没人经过干脆蹲下抱着膝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哭了不过一会儿,忽的听见有人咳。宝瑢还当见了鬼,叫这一下收了哭,倒是还是吓得打起嗝儿来,宝瑢生怕抬头看见不该看的东西,头埋在膝盖上也不敢抬起来。
  等了半晌,只觉得有人递了个什么东西过来,宝瑢撇了一眼,脚是在地上踩着的,原来是个活人,想是今儿来喝喜酒的。
  只看这人正递了一方帕子过来,“可将吓我一跳,这大晚上的你哭什么?”
  也不知谁吓谁呢,宝瑢气儿不顺,没接他的帕子,只抽抽噎噎,“这月亮……嗝……月亮怎的就不圆了……”
  “今儿六月十八,自然不圆了。”这人有些惊奇,“你为这月亮哭?这有甚好哭的?”
  她一个人在这儿待的好好的,这人来扰了她清净不说,还如此多嘴,宝瑢本就烦闷,现下听他说话更是不耐烦,
  “关你甚事!”
  越想越烦闷,宝瑢抬袖子抹了一把脸,捡起地上水壶,又朝他脚面跺了一脚,一手拉着脸皮冲人扮了个怪相,小跑着走了。
  听人抱着脚在后头叫痛,宝瑢一口气这才畅快。想着她出来这么久,阿姐恐怕要渴坏了,又加紧了步子一路跑。
  气喘吁吁地回来,只看阿姐醉眼朦胧伏在桌上,怀里抱着礼单,嘴里也不知在念叨什么,细听才晓得是在算账。
  想是她回来晚了,阿姐渴的受不了将桌上酒喝了去,宝瑢吸了吸鼻子,又怪方才那人耽搁她。
  阿姐睡的正香,宝瑢便一直守着,等外头宴散了,她这才将人喊起来,又对着镜子帮阿姐重新插好钗环理好衣裳。
  外头灯笼高挂,夜色渐浓,大哥二哥那头也结束了,正在房门外头喊宝瑢一道家去,宝珠睡的也不知今夕何年,听到声音接了话茬
  “这是哪儿,天这么黑了,赶紧家去了,晚了阿娘又要啰嗦——”
  一整日繁累,宝珠这一觉睡的憨了。
  宝瑢叫她这话说的又开始难过,想到阿姐不能与她们一道回去,掉了两滴泪,看外头裴砚清进来了,这才背过身憋回去,对着裴砚清更没个好脸,
  “我阿姐吃醉了酒,你仔细照应着,寻常阿姐在家吃醉了都是我照应的。”
  宝瑢哼了一声,这才出去寻大哥二哥。
  宝珠喝的那壶梅花酿后劲儿颇足,这会子人还是头晕眼花的,裴砚清进来就看她醉歪歪的,将人扶坐好又出去不准这些凑热闹的外人进来。
  外头原想看热闹的叫裴砚清堵在门外,他山一样站在门口,似有守一晚上的架势。看没得热闹看,个个都无趣地走了。
  裴砚清今儿忙了一日身上早汗透了,筵席上喝了不少,身上还有些酒气,自个儿先去隔壁冲了凉,又给宝珠打了水过来好让她擦洗。
  宝珠坐在桌边捧着脸,嫁衣繁复,天儿又热,头上钗环身上衣裳压的她都喘不上来气儿,这会子屋里没人,她迷迷糊糊三两下脱的只剩中衣,等擦洗过又抱着冰鉴贪凉。
  裴砚清在外头等了许久,只听里头没了动静,喊了几声也没应,本想叫婆子进去瞧瞧,犹豫半晌,还是自己推门进去。
  只看人晕晕乎乎抱着冰鉴,衣裳扯的乱七八糟,看裴砚清进来,笑着揽住他脖颈,踮着脚大着舌头,凑近他耳边悄声说,“箱里装了避火图,阿娘说要是不会,就照……照着上头学呢。”
  裴砚清僵着身子,任人挂在身上动也不敢动,宝珠一双手似火,摸到哪里就点到哪里,他紧紧绷着一根弦,只是心里能忍,身子却忍不住,鼻子忽地有些发痒,裴砚清似有所觉,忙一手托住怀里的人,一手抬起来揩了一把。
  这火气忒大,竟淌鼻血了。寻了帕子洗过脸,又看宝珠还在念叨要开箱子寻那甚么避火图,裴砚清拦住人,闷闷道,“不用找的——”
  “不用图?那你会吗?”怀里人迷迷瞪瞪抬眼看他。
  一双眼水雾朦胧,一点唇波光潋滟,只看的裴砚清先软了半边身。
  裴砚清身上好烫,宝珠只觉得热,贴着裴砚清更热了,甩了他想去寻冰鉴,裴砚清哪里肯放她走,拉着她一起倒到床上。
  帐幔之下,二人距离不过一指。裴砚清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什么风浪都见识过,对上宝珠却觉得束手无策。衣衫半解,入目一片莹白,残存的酒气熏的他也开始眼花起来,头低下去,细密的吻落到宝珠额头眼睫,再到
  那潋滟的唇。
  唇齿间几声暧昧叫人脸红心跳,柔软的唇一路攻城略池。
  宝珠轻颤,人似乎清醒了一些,待看清裴砚清的脸,干脆随心,一起沉沦。
  这男人似想将她拆吞入腹,一点点磨的她只觉得难受,淡淡梅香在帐内萦绕,宝珠战栗。
  双眼紧闭手无知觉的抓着鸳鸯戏水的喜被,胸口被垂下来的黑发撩的发痒,宝珠闭目,忽听身上人一声闷哼。
  一身泥泞,二人一齐沉默。
  宝珠这下彻底清醒了,拽着被遮身,她声音已有些哑了,
  “我想喝水——”
  冷茶入口,解了些许燥意,宝珠只看身边人貌似又有起势,醉意一时退的一干二净,想起方才那不羁的模样,脑袋缩了缩,自家起身去桌上放茶盏,只觉得身后一道视线隔着帐幔盯着她不放。
  裴砚清干咳一声,“那个……画在哪个箱子里?”
  宝珠手一抖,险些将手里茶盏打碎,裴砚清看她往床边那箱笼看了一眼,便晓得是在那儿了。开了箱子将那六幅图取出来,借着室内摇曳的烛火坐在桌边研究,宝珠好奇地凑过来瞥了一眼,才看一眼一张脸就开始发烫。
  裴砚清一本正经,“站坐卧躺,姿势这般多,果真还是要学的。”
  宝珠脚一软,就想往后躲。看宝珠想躲,拉了她过来,宝珠一个不稳坐到他身上,只觉得身下滚烫,几幅画掉在地上顾不得捡,宝珠只觉得人已腾空了。
  “这次你好生瞧瞧——”
  下一瞬裴砚清衣裳解个七七八八,二人在床上滚作一团。
  明月高悬,开始还觉有些痛意,到后来便一起沉沦下去。宝珠被作弄的轻哼出声,涂着丹寇的指甲攀上他的肩,抚到肩上粗糙的旧伤,心空的似攀上云霄找不到落脚的地儿,手里须得抓些什么才安稳,于是这旧伤之上新添几道抓痕。
  身上人似乎找准了地儿,只管一遍遍苦干。
  红销帐暖,冰鉴里头的冰早被这一室滚烫消融成了水,烛火摇晃到后半夜才歇。裴砚清餍足地起来打水,再回来人已经睡着了,只给她擦身倒又惹起一身燥,去外头浇了两桶水才歇下。
  待躺回床上看到宝珠,又难耐起来。
  宝珠累的连梦都没做一个,早起看外头天都大亮了,裴砚清也不知去了哪里,昨夜一番折腾,她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连屋子都来不及收捡,现下看屋里倒是都收拾干净了,也不知是裴砚清收拾的还是家里婆子收拾的。
  看裴砚清回来,紧张兮兮问道,“你怎的也不喊我起来,屋里是你收拾的还是谁收拾的?昨儿夜里那……那画呢?”
  裴砚清看她这模样,忍不住逗她,“放心吧,屋里是我收拾的,至于那画……画我收起来了,今儿夜里咱们一道学。”
  宝珠想到昨晚先红了脸,一拳落在他身上,这厮好似铁块,半点没感觉,宝珠自个儿倒是手疼起来,裴砚清听她呼痛,捧了她手来看,宝珠一低头,只看这厮一早的又不要脸起来。
  灶间已能闻到饭香了,今儿得给裴家阿婆敬茶呢,也不跟裴砚清贫嘴,洗漱完梳妆罢由裴砚清带着一起去给裴家阿婆敬茶。
  往后该改口叫祖母了。
  裴家阿婆笑眯眯递过来三个厚实的红封,“砚清爹娘不在,这是祖母替他们给的。”
  老人家看小夫妻和睦,眼里泛泪。
  第82章
  甄家大郎一早送了三朝礼来,这婚礼过后要回女家送拜门礼。
  裴家人口简单,寻常家里只裴家阿婆与一个婆子,事儿也不过是些柴米油盐一类的小事,两家大婚人家送的贺礼,礼金单子宝珠看过一遍都收好了,往后人家有喜事递了帖子来都是要还礼的。
  裴砚清与她细说这单子上哪个是远近亲戚,哪个是同僚同窗同年。
  寻常人家三朝或是九朝回门都可以,只是裴砚清就得了这一旬假,二人便打算赶在三朝回门,徐娘子晓得二人今日要回来,早早备下筵席,又请关系亲近的人家来热闹了一回。
  姑母今儿没来,宝珠问过才晓得是董家表兄已相看好了人家,因这一门亲事忙碌,故而今日才没赶过来,旁的倒也没多问。
  今日筵席比起大婚那日人虽少些,但却更松快一些,拢共只摆了两桌,都是甄家寻常往来密切的人家,还有姻亲孔家。
  宝珠与裴砚清挨桌敬过酒,徐娘子便将宝珠拉到屋里同她说话。
  “新婚夫妻最忌讳分离,虽说小裴大人常回来,横竖店里如今生意也稳定了。不是月头,也不是月末的时候你偶尔去一趟,衙门里同僚晓得他娶妻,有些事儿也要避讳。”成亲不似在家中了,徐娘子到底经历的风霜多些,“你二人既结为夫妻,往后可就不是一人过一人的日子,裴家阿婆年纪大了,寻常人情往来她不便出门,这家就得由你立起来。”
  “我此番正打算先与他一道去任上待些时日,他那同僚下属知晓官人成亲,个个都送了礼,两地隔的不算近,倒没吃上喜酒,等这回去了正打算再摆两桌酒呢。”
  “从前小裴大人他孤身一人,又新上任,人家心里难免防备,就是想同他打交道也不好上门,如此长久下去,只怕真在任上成了孤家寡人,你若与那些夫人太太们打好关系,往后他在衙门里日子也好过些,总不至于孤立无援。”
  裴砚清才去任上,常遭针对,任他行事再妥帖,对这种事儿难免束手无策,时日久了才好些,只是人家依旧是面上恭维,私下还是并不接纳他,便是拿到了人家短处也只是怕他才去听他的,并非真的心服口服。
  若是宝珠能与这些人的夫人太太打好交道,过后再行事就方便了。
  “你去了也不必待太久,等下旬他休沐将你送回来,等天凉下来食店到旺季还是离不得你,横竖你替他想着,他心里也晓得,夫妻一体,二人合力才能将日子过起来。”
  宝珠点头,“晓得了!”
  “还有一事,原先想着裴家简单,无需买女使帮手,如今想起来,不单是家里的活儿,你食店寻常也得有个支使的,再说往后出门,人家个个都瓜带藤似的结一大串人,你一个人没个照应,倒要叫那些拜高踩低的瞧不起。”
  成亲之后不单自己食店那些事儿,还有家里家外人情往来,裴砚清官务繁杂,不一定能事事顾及的上。
  她如今不比在家时万事有阿娘做主,在外头总不好叫人看轻,叫人捏着耻笑,裴砚清这官做着也要吃气。
  便是阿娘不提,宝珠也想着寻个左右手,远的不说,就是逢年节里来往送礼,各家该送多少也很是头疼了,单凭她一人,确实也麻烦。
  三朝回门,大哥吃过酒,便算着日子打算带阿秀姐与小倌回苏州了,等回去天也要凉快下来,一家子将大哥送去码头,二哥也与二嫂一起回了西京任上。
  今年天旱,虽不如往年忙碌,但他自请领百姓去修渠,差事也不少,二哥吃苦,年年考绩都是甲等,孔家已寻了门路,再一年任期满了,便能将他调任去工部。
  宝珠与二嫂说了一番体己话,又约定要常书信来往,这才挥手同一大家子道别。
  天儿热的出奇,食店里头的几方冰鉴散发着冷意。宝珠食店因有冰食客每日都不少,此番出门也只是嘱咐蒋实最要紧的是这些冰,天热食客多是点些冷吃小食,这些小食定的价儿都贵,可不妨碍卖的好,只因吃起来个个都觉得通身畅快。
  冰价儿一日比一日贵,冰铺掌柜的没想到今年这般炎热,只是二人定了契也不能反悔,幸而宝珠铺子里每日要的冰也不算多。
  有不少食店想学宝珠,奈何现下城里哪家冰铺都涨了价儿,便是有心也负担不起。
  阿娘原先听宝珠说做这冰块生意便仔细留心着了,寻了个人家废弃的冰窖,感受了一下,便是这季节里头仍是凉丝丝的,问过几个懂行的,晓得差不多便雇了人来将这冰窖掏洗干净,万事俱备这才来问宝珠还要不要一起合伙儿。
  宝珠自然答应了,银钱一人出了一半,这活儿都是阿娘干的,阿娘便多占一成利。
  今年热冰价儿也涨了许多,不过天一热,冰也化的更快些,即使天不热,囤下这些冰也不会亏,只需看顾着防着冰化干净,到来年入夏就能挣着钱。
  生意的事儿暂且歇下
  ,铺子交给蒋实管着,又嘱咐若是有什么要紧事便立即去县里寻她,横竖两地不远,便是骑骡子去半上午就能到了,蒋实点头叫掌柜的尽管放心。
  裴砚清晓得宝珠要一道去县里,乐的不得了,好容易得了假在家,哪怕晓得回衙门事儿怕是堆成山了也懒得去想,日日夜夜只腻腻歪歪地缠着宝珠。
  太阳才落山就急着吃饭要早些歇下,新婚夫妻初尝人事,一拉帐裴砚清随便抽了一幅画出来扯着她一番歪缠。他倒愈发熟练,宝珠也渐渐品出些个中滋味,阴阳相合,行事也愈发默契,宝珠有时累的狠了只躺着予取予求,到极乐之处二人又齐齐闷哼。
  事罢裴砚清自觉去打水给她擦洗,若是折腾的狠了再上些药。
  这架势闹的宝珠有些怕,她如今事儿多,可不想早早生孩子。药堂里头药再伤身不过,大夫都不愿开,裴砚清晓得她的顾虑,只说他来想法儿,也不知他从哪儿看了甚野书,买了羊肠回来试。
  宝珠收拾行李,只看他里里外外只专心想着那事儿,骂了两声倒惹得人没脸没皮蹭过来,险些又惹出一身火来。
  日子过得快,一旬假不过一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