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前你不是这么说的! 第180节
  “……公主这是积劳成疾, 忧虑过深, 再加上暑热侵袭, 这才大病一场。”
  伊陵郡推举来的华医师捋了捋白须。
  “病倒是不难治,开些安神助眠的汤药, 调养一段时日自会痊愈, 不过, 公主缠绵病榻十日, 想必是没有遵医嘱的, 对吗?”
  玄英冷着脸:
  “那些汤药全被公主拿去浇花了, 我等说话, 公主是不肯听的,还请华医师晓以利害,规劝公主一二吧。”
  从前她还嫌裴将军晚上总是折腾公主, 一晚上少时叫两次水,多时三四次都有,担心公主的身板受不住。
  没想到裴将军不在, 没人管着公主, 她反而把自己折腾病了。
  华医师目光慈祥地看向榻上公主。
  骊珠病了快半个月,人消瘦了一圈,娇憨面庞显出了薄而利的轮廓,有了几分二十多岁时的成熟。
  只是被玄英数落时,神色仍带着些孩子气。
  “……喝了那些汤药一整日都昏昏欲睡,怎么有精神做事?现在至少我脑子是清醒的。”
  骊珠捏着被沿, 小声嘟囔。
  原以为这位华医师会和其他医师一样束手无策,没想到他听完骊珠的话,只微笑道:
  “三郡百姓都指望着公主,公主的确不能整日昏昏欲睡,但张弛有度,方是长寿之道——这样,公主只需随草民做一件事,我保证公主不用喝药,也能身体康复。”
  公主府内众人皆奇。
  早听闻这位华医师是伊陵郡有名的神医,可不喝药怎么治病?难不成不是神医,是神仙?
  头三日,这位华医师给骊珠施针退热。
  第四日开始,他告诉骊珠,让他每日早晚,抽出两刻时间,与他在府内花园练武。
  骊珠讶异:“华医师还会武?”
  华医师银发矍铄,笑眯眯道:“医师最该善武,若病人不讲道理,草民也只好略懂拳脚了。”
  园子里的女婢们咯咯笑了起来。
  “可我也略懂一些拳脚,”骊珠上下打量年逾七十的华医师,“即便是木剑,也恐伤到医师。”
  华医师:“无妨,公主只管一试。”
  骊珠看着华医师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道试试就试试,可别说她欺负老头。
  前世她好歹也跟着女武师和裴照野学了两年……
  砰——!
  骊珠虎口一震,大为震撼地看着架在自己脖颈上的木剑。
  七十岁的华医师:“不错,公主有几分基础,杀敌差一点力道,但强身健体刚好。”
  “……”
  骊珠不信邪,这次认真起来,玄英微微讶异地看着木剑在半空中翻了个利落的剑花。
  ——这次连手里的剑都被挑飞了。
  骊珠张大嘴。
  华医师:“这套剑术就不行了,实战不成,健体也不够,是街头艺人爱耍的叫花剑,舞着好看使的,公主与其学这个,还不如学草民自创的一套剑术,既能御敌,又能强身。”
  骊珠点点头,然后转头回去就给裴照野写信:
  【今日于公主府外见一犬,观其与汝别无二致。】
  他真是一条狗啊!
  前世竟然教她什么叫花剑!
  难怪不让她学给女武师瞧,只能跟他用这个对招,每次还都故意装做招架不住被她打败的样子——
  竟如此戏弄她,真可恶!
  数日后收到裴照野的回信,开头第一个字便是:
  【汪?】
  “……”
  骊珠悄悄将这份见不得人的家书收了起来。
  另一封军报就光明正大多了。
  秋分,裴照野率十万赤骊军连夺洛北八郡,势如破竹,薛允麾下诸将皆不能挡。
  且裴照野铁血治军,占城后不屠杀,不掳掠,第一时间以恢复耕种生产。
  所到之处,百姓闻讯而喜,有六县官员甚至主动投降,百姓纷纷开城相迎。
  鼎盛时手握二十四郡的薛允,如今只剩三郡。
  属官们从公主府离开时,俱是红光满面。
  “……裴将军真如将星下凡,覃逐云转世一般,简直用兵如神啊!”
  “有此大将,哪怕来日迎战覃戎,也不必畏惧。”
  “何止,我看怕是要长江后浪推前浪了……”
  众人拾级而下,走在后头的几位属官奉承着覃珣:
  “前方战事捷报频频,裴将军固然有功,依我等之见,还是覃主簿筹措粮饷,调粮及时,功大一级啊。”
  “正是,若非覃家鼎力相助,饶是裴将军再治军严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又岂能做到与百姓相安无事?”
  覃珣只微笑以对,没有回应。
  他心中并无多少喜悦。
  薛氏落败已成定局,接下来,裴照野迟早会和覃戎对上。
  现在明面上,二叔仍是奉陛下之意征讨逆贼,公主与二叔并无利益冲突。
  可一旦薛允身死,胜负既定,父亲和二叔会做出何种抉择?
  他们想做第二个薛允吗?
  覃珣不知道,他做不了他们的主。
  他只能尽他所能,在那一刻来临前,拉拢更多的覃氏族人站在公主这边,如此,才能保全他们。
  ……
  玄英与众属官擦肩而过,将这些零星对话听得清楚,跨入门内时,面上含着浅笑。
  长君问:“玄英姐何时如此高兴?”
  玄英看向书案前心无旁骛,面容凝肃的公主。
  虽说操心得有点早,但以裴将军的才智威望,换做任何一个君主,都该早做提防,不可令其一家独大。
  现在覃珣不吝财帛,倾囊相助,正是为了在公主面前博得一席之地,保全覃氏族人。
  裴将军和他身边的人当然不愿见此局面。
  可对公主来说,这二人相互牵制,才是为君之道。
  还好公主没有因为太偏爱裴将军,而弃覃珣而不用……
  玄英将甜汤放在骊珠的案头,扫了一眼她正写给明昭帝的书信——
  【我与裴照野夫妻一体,两不相疑,荣辱与共,什么分权制衡,早做防备的话,父皇休要再提!父皇还是多防备覃敬一二吧!】
  【另,赤骊军已有剿灭薛氏逆党之力,无需覃戎相助,还请父皇早日下诏,令覃戎止戈罢兵】
  玄英:“……”
  骊珠一笔一划写得气势汹汹。
  父皇都能信任非亲非故的覃敬,她为何不能信任自己的枕边人?
  制衡这个,制衡那个。
  这还没打几场胜仗,就担心功高震主,想着鸟尽弓藏。
  她偏不。
  如果裴照野日后真的野心勃勃,要称帝,要推翻沈家的朝廷,让她成了史书上引狼入室的雍朝罪人。
  只要他能一统北方,驱逐乌桓,她也认了。
  谁叫她父皇如此不争气!
  还有雒阳那些朝臣,也不中用!
  一个个放任薛允纵横两朝,结党无数,害得裴照野每一仗都这么难打!
  “……公主,当真是信任裴将军啊。”玄英无奈。
  骊珠头也不抬:“谁说的,他处处都把我骗得好惨,我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玄英:……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寒露至,枫叶渐红,天一日比一日冷了起来。
  骊珠的身体却再没病过。
  全靠华医师每日早晚与她练剑。
  武艺虽不能一日千里,却让骊珠不至于久伏案前,睡前耗尽体力,晚上也终于能睡个囫囵觉了。
  前线也不断有好消息传回。
  “——裴将军陈兵丹昌,已围城两日,丹昌城内屯粮不足,最多半月,薛允必死无疑!”
  公主府书房内一片欢欣雀跃。
  有人开起了玩笑,说要下注,猜丹昌城能撑几日才会开城投降。
  “最多二十日。”
  “未必,我猜最多十五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