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前你不是这么说的! 第176节
  这是何等恶毒的羞辱啊!
  裴照野欣赏着这些人的愤怒,眸底涌动着大战前的兴奋。
  “顾秉安。”
  “在。”
  “念。”
  念什么?
  薛允只见远远一名文士出列,朗声而诵——
  “乱臣祸世,山河不宁,今清河公主奉陛下之名讨伐逆臣,作《讨薛允檄》,告知三军,彰其罪行,若弃暗投明者,公主宽仁,投降不杀!”
  清河公主竟亲自写了一篇檄文!
  檄文以薛允的十三状罪行为脉络,以“上逆君心,下戮民生,不尊臣道,人神共弃”为主旨,痛斥薛允。
  斥责他食雍朝俸禄,却在国难当前时,扰乱局势,给北越提供可乘之机。
  顾秉安念一句,身后大军便附和一句。
  “……食华夏之粟米,饮九州之甘泉,却心向豺狼,乱我中原,且问诸君,今日列阵在此,为谁举兵,为谁搏命!”
  “荆钗尚知北地恨,肝胆犹比男儿烈!诸君只管雄图霸业,若北敌来犯,自有女郎替诸君捐躯赴国难!”
  其声随水过岸,事昭理辨,气盛辞断,令对面一片谩骂声的大军渐渐鸦雀无声。
  裴照野一边拭枪,一边想:
  谁说只有刀戈斧钺才叫锋利?
  笔墨作刃,也可铿锵震天。
  “——回大都督,渡江的栈桥已经搭好,随时可以发兵!”
  薛允听着将士来报,却脸色铁青,没有半分喜色。
  “将军,艨艟战船离此地还有二十里,只等薛允渡江,红叶寨的两千水军便立即随东风而发!”
  裴照野缓缓抬头,朝茫茫江面望去。
  此地正是从清河郡绕行而过的熏江,薛怀芳正在清河郡内镇守,等待接应曾祖父的到来。
  “清河郡本是清河公主封邑,如今是崔、王、杨、谢等八家女侯的封邑。”
  “但此战,不为我,不为王侯将相,为你们自己,为你们的妻子不受薛家公子掳掠凌辱,为你们一年的血汗不必成为薛家小姐的头上金钗。”
  “公主有令,讨伐薛逆,夺取清河——斩披甲将士,赏钱五万,斩三军主将,赏良田百顷,黄金百斤!”
  裴照野举枪指天,赤色抹额飘动,血液在江风中沸然。
  “我为先锋,替诸君开道!”
  主帅为先,众军士莫不热血沸然,死不旋踵。
  清河郡的军报,以及清河公主的檄文迅速传遍南雍。
  送至覃戎军中时,郭夫人正在城楼上,迎接征战归来的夫君。
  马背上,满面春风的覃戎隔得远远,便同夫人挥手致意。
  此次出征半月,他早已归心似箭,刚在城楼望见夫人身影,便立刻夹紧马腹,加快了速度。
  郭夫人微笑回以注视,脑海中却是方才所阅的檄文。
  荆钗尚知北地恨,肝胆犹比男儿烈。
  有此檄文,还有什么士气破不了?
  “夫人!”
  快步登上城楼的覃戎张开双臂,大笑而来。
  “此次兵不血刃夺下幽海郡,多亏夫人智计,否则还不知要折损多少将士哈哈哈哈哈!”
  大败薛允后,覃戎率大军一路高歌猛进,半月之内,连夺两郡,自然满腔豪情,龙行虎步。
  郭夫人心中亦与有荣焉。
  然而——
  站在城楼上,郭夫人仿佛仍然能嗅到薛允屠城之日的血腥。
  江山是英雄们的江山。
  丢了一座城池,又攻下一座城池。
  将士们的尸骸垒成山,浸在异乡的泥土里,街道上尽是失去儿子丈夫的女人。
  郭夫人有些恍惚。
  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男人因战争而兴奋,因攻城略地而豪情万丈,他们制造乱世,平定乱世,循环往复。
  ……可倘若女人治世,又会是什么模样?
  郭夫人自诩聪慧,却无法设想出那个可能。
  那么她呢?
  远在平宁郡的清河公主,是否已经有所设想了?
  郭夫人悠悠叹息一声。
  无论她有没有设想过。
  当她重新组建的赤骊军,于熏水前与薛允对阵之时,她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镇守清河郡的薛怀芳不会坐以待毙。
  这个浸淫酒色的纨绔子弟并非蠢材,她若是薛怀芳,即便难敌裴照野,也定会寻别的办法替薛允解围。
  还有什么,比清河公主更好的解围之法呢?
  被覃戎紧紧抱着的郭夫人,目光越过他的肩,朝着平宁郡的方向望去。
  让她看看吧。
  那位年轻的清河公主,到底能不能做出让天下震动的大业。
  她亦不会坐以待毙。
  为了她的夫君,为了他们的家臣,她会与清河公主争到最后一刻。
  “……这一路颠沛,着实累煞人,待我去沐浴,今晚大办宴饮,好好庆祝一番……”
  “大办不必,小办即可。”
  郭夫人对旁边的属官笑道:
  “宴饮过后,还需尽快召集谋士将领议事,商讨下一步的计划,夫君,时不我待,为了我们家,还请夫君再辛苦辛苦吧。”
  第84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仲夏,平宁郡郡学内榴花如火。
  课歇时分,柳四公子三步并做两步跨入讲堂内,一脸神神秘秘地迎上众学子的目光。
  有人打趣:“又从哪儿听来的墙角?柳四, 你这嘴未免也太碎了点。”
  “这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墙角——刚从谢祭酒那边听来的, 跟外头的战事有关呢。”
  柳四公子拿腔拿调地说完, 讲堂里的学子顿时朝他聚集而来。
  “快说快说!什么消息!”
  “这仗打得各地消息不通,也就只有公主他们的军报能畅通无阻……裴将军在清河郡那一战究竟如何了?”
  万众瞩目的柳四哼哼了一声, 公鸭嗓故作深沉:
  “……却说当日两军对峙, 薛允命大军搭桥渡江, 欲与后方清河郡的薛怀芳互为掎角之势, 夹击赤骊军, 不料正中裴将军奸……妙计!”
  “薛允大军前锋刚刚渡江, 就见濛濛江面杀来百余艘艨艟楼船, 重弩齐发,江面霎时满目血色,艨艟横撞, 木桥顷刻碾做碎屑!”
  “原来裴将军三战□□,皆是为了将薛允大军引至熏水之畔,陆战为虚, 水战为实, 又行分兵作战之计,将十二万大军分作前后两段,前锋刚一登岸便见喊杀声冲天,心生却战之意,想要后撤,却被艨艟断去后路, 进退两难,还如何作战?”
  “至于后方大军,见此情形,本就被檄文动摇的军心更是大乱,大批兵卒阵前脱逃,督战官率兵拦在后方,提刀杀得人头遍地。”
  “却没想到逃兵实在太多,竟反过来斩杀了督战官!”
  众学子微微张大了嘴。
  精彩。
  一波三折,实在是精彩啊。
  “诶?说了半天,还是没说结果啊?”
  柳四白了他一眼:“这还没说完呢,你等我说完裴将军一人挑三将那段……”
  “——薛允带着残兵五万败走昆山口,薛怀芳出城助战,却被郑丹朱奇袭偷城,薛怀芳无家可归,清河郡尽归赤骊军。”
  抱着文书经过的谢君竹站在窗外,替柳四直接说出了结局。
  柳四公子垮下脸来:“谢君竹,你真讨厌。”
  “是你叽叽喳喳太吵了。”
  围着柳四的学子纷纷朝窗边而聚。
  “谢四娘子,哦不对,谢侯,如此说来,裴将军岂不是过几日就要大胜而归了?”
  这一声“谢侯”令谢君竹很是受用,她笑眯眯道:
  “早着呢,这也不是你们该打听的,好好作你们的文章吧。”
  几个男学子对着她作揖,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