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如今,在程雪案彻底沦陷在洛迎窗的爱河之时,他才后知后觉——原来她心底念的,从来都不是自己。
  楼玉骨只觉得周遭一股越发浓厚的杀气,生怕自己再一言不发会激怒程雪案,以至于连累无辜的洛迎窗,才终于开了口,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起了她的名字:“你我之间的恩怨,不该牵扯进窗儿。”
  “窗儿……你唤她窗儿?”程雪案因一夜之间接连撞破的事实备受打击,整个人仿佛失了魂魄般,连连退后几步,最后跌坐在不远处的案台前,苦笑着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怪不得……”
  既然所有的窗户纸都已经被捅破,楼玉骨就更觉得没必要同程雪案再遮掩些什么,便直起身来,直白问道:“窗儿现在人在何处?可还安好?”
  “你没资格过问她的境况!”
  程雪案抬眼看向正站在自己面前的楼玉骨,仿佛他突然间从这一连串的事实中找回了底气,也因为洛迎窗的偏爱而更加有恃无恐,高高在上的那个人居然颠倒了位置,程雪案心底的怒火瞬间爆发,他猛地起身,一脚便踹在了楼玉骨的腹部,楼玉骨再次撞到了身后的书架上,后脑也遭受了重创,意识昏昏沉沉。
  程雪案却只是冷漠地看着他的反应上前几步,浑身都透着腾腾杀气。
  既然谁都得不到,那便一起下地狱吧。
  第57章 夜谈
  程雪案不懂为什么自己的人生不论坠入尘埃还是风光无限时,楼玉骨都会在他最无望或是最辉煌的那一刻突然出现,让他本就不平坦的人生更被倾覆。
  看到楼玉骨倒在自己面前时,他其实全无快感,但他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发泄足以让他此时的愤恨、悲痛以及怒火全数耗尽。
  心里越想越烦躁,程雪案猛地蹲下身来,一把抓住楼玉骨的衣领,紧接着又是一记重拳落下。
  楼玉骨被来就被铁链束缚着,又先撞到了脑袋,眼下在程雪案面前根本没有什么威胁力。在楼玉骨几乎昏厥过去之时,他只能隐约听到从门外传来的焦急声渐渐逼近,然后似是那个叫做墨循的暗卫靠近了程雪案,而那时的楼玉骨听不清墨循究竟外说些什么,他的口型一开一合,模模糊糊地最终消失在楼玉骨漆黑的视线里。
  “二殿下,你别冲动!”
  墨循再怎么样也是从暗卫训练中厮杀出来的头领,又专门被程霜台派去保护程雪案,真要对抗起来,程雪案未必是墨循的对手。
  本来墨循还在纳闷,方才程霜台的嘱咐是为何,眼下见了程雪案的模样,才感慨知弟莫若兄。真不知道这位二殿下这些年在大昭为质时,究竟在看起来仪表堂堂的太子面前受了多少委屈,毕竟自从程雪案回到玄戎以来,即便是在战场之上,他也依然一副运筹帷幄又胸有成竹的气势,从没见过他这般杀红了眼。
  “二殿下,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房间休息吧——”
  墨循一手卡住程雪案的腰就将他整个人往门外拽,顺势给门口的看守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好好检查下楼玉骨的情况,他可真是担心他们这位二殿下下手没轻没重,把重要的人质给打坏了。
  程雪案的火气没发泄出来,又被墨循牢牢牵制住,整个人无比僵硬地生生被拽了出去,只是墨循看他这副模样实在放心不下,索性壮着胆子敲开了玄戎国主的门,毕竟现在能安抚得了二殿下的也就只有他的亲哥哥了。
  墨循大老远就看到程霜台暂时入住的庭院还亮着油灯,他隐隐觉得程霜台似乎是料到了这个时辰会有人来叨扰,门外的守卫见墨循带着二殿下来了,赶紧转身跑去通报,又迅速跑回来将二人迎了进去。
  彼时,程霜台正在书房挑灯夜读。
  折腾了大半夜,眼瞅着天都快亮了。
  程霜台见墨循脸色太差,便只让他将二殿下留下,自己回房先休息去了。
  于是,书房内便只剩下程氏兄弟二人。
  程雪案垂着头,双手紧紧贴在双腿两侧,笔直地站在案台前,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孩。而程霜台并没有抬头瞅他,只是不紧不慢地将手中兵书的最后一页读完,才缓缓合上,笑着仰起脖子望向了程雪案。
  “哥哥,你想骂我就骂吧。”
  程雪案难得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不知怎的记忆似乎飘回了小时候,无论闯了多大的祸,哥哥都没有跟自己发过脾气,但他越是温柔地看着自己笑,自己就越是心虚,还不如让父王打一顿来得实在。
  “你突然对楼玉骨大打出手,自然有你的理由。”程霜台缓缓起身,绕过案台站在程雪案身边,抬手将他的脸偏向自己,“阿雪,我知道你和楼玉骨或许存在不可调和的私人恩怨,但眼下,大昭和玄戎局势紧张,大昭又派了中书令大人来与我方谈和,我们不易显露太嚣张的野心,一切必要以大局为重。”
  程雪案沉默地点了点头,艰涩道:“我知道。”
  程霜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露出欣慰的笑容:“我想你现在应该已经冷静下来了,有什么话想跟我讲吗?”
  “我只是,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程雪案只与哥哥对视一瞬,便瞬间错开了,他有些不敢瞧哥哥灼热的眼睛,仿佛只要一眼便能被他洞察全部心思。
  “跟那位你心仪的女子有关吧?”程霜台勾唇一笑,似乎并不意外地道出了自己完全正确的猜想,转过身来给弟弟道了一杯凉茶,“这些日子你从早到晚都守在白渊客栈,也是为了她吧?”
  程雪案不说话,只听哥哥一言一语都戳中了自己的心窝。
  “我对这位姑娘早有耳闻,能让大昭那么多王族权贵为其倾倒,想必其必有过人之处,见你如此痴情模样,我都不免有些好奇了。”程霜台说话时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语气里也不过是兄弟间闲聊的轻松,“有机会的话,带我见见她吧。”
  程雪案有些别扭喝了口水,话锋一转问道:“韩持和韩煦还在白渊城吗?”
  见弟弟如此生硬地撇开话题,程霜台的笑容便更深了,但也只是笑而不语,并没有拆穿弟弟。
  “谈
  判没有达成,一时半会儿他们还没打算回去。”程霜台瞧了眼弟弟,似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韩家那位小公子尤其对你记挂得紧,你要见他吗?”
  程雪案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拒绝了:“不必了,人多口杂,我不想无端惹是非。”
  他跟韩煦之间是十多年的兄弟感情,虽然跟与程霜台之间的有所不同,但人一旦牵扯了感情就容易心软,程雪案不想因为主观态度作出错误的判断。
  “也好。”既然弟弟如是说,程霜台也并没有强求,两人便一言一语,话起了正事,“白渊城不过是我们歇脚之处,但韩持借和谈一事如此拖延,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
  程雪案也早就意识到韩持所代表的大昭打的这一层主意,冷哼一声:“仅派中书令大人携子来我处求和,未免显得太没有诚意。”
  “你的意思是?”
  谈起正事来的程雪案已俨然换了一副模样,谈吐之间皆是胸有成竹的自信:“素闻大昭皇子之间兄友弟恭,如今楼玉骨落难玄戎为质,当今昭崇帝作为向来被楼玉骨疼爱有加的弟弟,怎可坐视不管?若不亲自来接皇兄回大昭,岂非背信弃义?”
  “楼玉卿一旦离开大昭,大昭皇室后继无人,别说是楼玉卿自己贪生怕死,恐那些文武百官也不会允许他如此行事。”
  “大昭可不缺皇室血脉,往大了说,还有楼叙白这位亲王爷,往小了说,韩穗的肚子里还怀着楼玉骨的亲骨肉。”程雪案提起韩穗时,眼底有一丝稍纵即逝的异样,但很快收敛起了所有心软,只剩下刀光剑影般的锋利,“哥哥,我们不必为大昭瞻前顾后,只管为玄戎思虑周全便是。”
  “那楼玉骨呢?你想拿他如何?”
  “楼玉卿想要他死在我们手里,好名正言顺稳坐他的大昭皇位,我偏不让他如愿。”程雪案突然灵光一现,猛地抬眼看向程霜台道,“哥哥可愿让我以楼玉骨为饵,钓条大鱼?”
  接下来白渊城度过了风平浪静的三日,但这段时间对于大昭使者韩持和韩煦而言却无比煎熬。
  玄戎国主完全就是一只笑面虎,他温文尔雅的模样简直比太子殿下楼玉骨还要高深莫测,他不说拒绝,但每一次都总觉得大昭还差点诚意,而在韩氏父子的提心吊胆里,程霜台终于将他的诉求说了出来——他要楼玉骨的亲弟弟亲自来接这位太子殿下回大昭。
  于是,谈判局势彻底僵持,所有人都按兵不动,等待从大昭京城传回来的消息。
  而这期间,程雪案短暂地消失在了白渊客栈周围,似乎全然顺遂了洛迎窗等人的心意,他们暗中探听情报,希望趁着两国陷入僵局之时,偷偷将楼玉骨救出来,只是白渊城处处安插玄戎的眼线,就连白渊城的百姓也都因为当时受疫情所扰,颇受这位曾经的平兀侯的恩惠,而甘愿臣服玄戎,以至于洛迎窗一伙人很难见缝插针找到可以行动的间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