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流筝望着失魂落魄的洛迎窗,也轻声催促道:“姐姐,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洛迎窗缓缓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她看着这间藏身多年的酒楼,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立即准备好快马,趁昭武帝下令封城之前,我们先一步离开。”
夜色沉沉,寒风裹挟着未散的雪意,吹拂着城外官道上的尘土。春风酒楼的一众人各自骑在马上,身披斗篷,神色匆匆,不时回头望向远处巍峨的城门,生怕身后的追兵随时赶来,马蹄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尤为清晰,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催促他们快些远离这座风雨欲来的京城。
洛迎窗骑在一匹白马上,身上只披了一件素色大氅,风拂过她的衣角,露出藏在袖中微微颤抖的手。她的手指紧紧扣住缰绳,神情却有一瞬的恍惚。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走,如果再不离开,恐怕就真的无路可逃了。
可就在快要彻底离开京城的那一刻,她的心猛然一紧,脑海里浮现出曾经跟程雪案所有相处的画面——他的挑逗、他的害羞,他的暴戾、他的脆弱,他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别扭的关切,他在大火中沉稳冷静又怜惜自己的目光,他在死亡前死死攥住自己冰冷的手,他在风雪中缓缓为自己推着秋千的温柔,甚至想象起他被囚禁于阴冷的暗牢之中的模样……
程雪案还在京城,他独自面对着所有的阴谋算计,而她,就真的能这样丢下他不管吗?
洛迎窗的手指慢慢收紧,缰绳被攥得发白,马儿不安地打了个响鼻。
身旁的流筝察觉她的异样,低声道:“姐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洛迎窗没有回应,目光沉沉地望向远方,那一座灯火依稀的城池,仿佛是无数纷争和危险的漩涡,正在等待着她的归去。
洛迎窗似是没听到流筝的提醒一般,喃喃自语:“可……程雪案呢?”
风眠微微一愣,紧蹙着眉头,冷言道:“当下我们自身难保,若你现在掉头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洛迎窗沉默不语,忽然间,她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扯缰绳,白马嘶鸣一声,调转方向,朝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40章 劫狱
谁也没有想到,向来遇事沉着冷静的洛迎窗会为了程雪案,做出如此莽撞的举动,其余三人见状险些惊呼出声,但已然下定决心的洛迎窗却不再回头,刺骨的冷风扬起她的长发,眼底的眸光坚定无比,倒映出程雪案的模样。
她不能走,她不能丢下他。
等同行的几个人回过神来时,洛迎窗已经一个马鞭子飞出去好远,流筝扯了扯缰绳,下意识就要调头追上,却被风眠先行了一步。
“你们继续赶路,我会带着大丫头安安全全追上你们。”
话音刚落,风眠便夹了夹马肚子,飞速赶上了洛迎窗。
洛迎窗正想躲开,便被风眠死死抓住了胳膊,他的嗓音低沉冰冷至可怖,却是极力抑制着对洛迎窗突然无理取闹的怒气:“如果你要请太子殿下出面,还是我去吧。”
不待洛迎窗回应,风眠就一把扯下了挂在洛迎窗腰间的玉佩——那是太子殿下当年赠予她的信物,可以让太子殿下愿意搭上性命相助的信物,在此之前,她从未舍得拿出来过。
“等等——”
紧接着,风眠不给洛迎窗任何犹豫的机会,圈起食指和拇指凑着唇边,迅速吹了声口哨,洛迎窗□□的白马似乎就听懂了他的指令一般调转了方向,然后风眠猛地一巴掌拍在了马屁股上,声音从洛迎窗的耳后飘来。
“流筝和山海叔会在城外等你,我们在老地方汇合。”
洛迎窗来不及解释,慌忙间从怀里掏出来什么,在白马飞奔离去前,塞进了风眠的手中。
“拿上这个,才能取得程雪案的信任。”
夜色如墨,星光隐晦,四下寂静无声,仿佛在孕育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风眠没有明目张胆策马而行,而是将青骢马拴在一处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仅凭无人觉察的轻功摸到了太子府的后墙。
太子府戒备森严,但对于风眠这位常客,太子府内的一级护卫都要敬他几分。对方自知今日朝堂之上的风云变故,风眠此番冒险前来定是有要事与太子汇报,不敢怠慢地将他引去平日里与太子殿下见面的秘密场所。
不多时,侧殿之内,烛火摇曳,一道温润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何事?”
灯光微微映照,风眠抬起眼皮,露出一张沉默而冷静的面容,锋利的眼神下暗含着一丝敬重,他不曾多言,只是抬手将那方玉佩递上——一枚雕刻精致的玉佩,玉色温润,隐隐泛着旧
痕,却仍然闪着通透的光泽,显然被人随身珍藏多年。
虽然隔着朦胧的屏风,但楼玉骨还是一眼便辨别出风眠手中究竟为何物。
许是楼玉骨最初还有些不敢相信,或是不愿意相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让风眠把玉佩递到自己手中。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那熟悉的纹路,眼底掠过一丝复杂之色,他的目光微微沉敛,似是沉思良久,最终抬眸看向立于厅中的风眠,缓缓道:“我还以为,她此生都不会来求我。”
风眠自知洛迎窗和太子殿下之间的牵绊,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继续保持冷静道:“大丫头她,本也不愿再牵连太子殿下,可眼下,我们别无选择。”
楼玉骨微微一笑,眼底却无丝毫笑意:“窗儿想让我救程雪案?”
风眠没有立刻回应,但楼玉骨心里已然知晓了答案。
楼玉骨垂眸望着那枚玉佩许久,忽而执起玉佩,指腹缓缓收紧,目光深邃而冷冽,终是轻笑了一声:“她既拿出了这块玉佩,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天牢阴冷潮湿,长廊尽头,程雪案被困于狭小的囚室之中,手腕上的铁链泛着冰冷的寒意,他闭目养神,听着不远处狱卒巡逻的脚步声,神色依旧沉稳,似乎并不急于脱身,只是心里不住地担心起洛迎窗的安危。
昭武帝生性多疑,今日洛迎窗和她的春风酒楼几乎成为了朝堂之上争执的焦点,即便并非确有其事,昭武帝也想要不留后患。
就在程雪案沉思时,忽然,狱卒的脚步声停了片刻,随即,一道微不可闻的“咔哒”声响起,牢门的锁链竟被人悄无声息地打开。
程雪案睁开眼,正见一名黑衣人站在门外,低声道:“侯爷,太子殿下命我等前来相助。”
程雪案闻言,微微眯起眼,似乎在怀疑对方的身份,毕竟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暗杀在天牢,又坐实自己的罪名,将自己骗出去以作畏罪潜逃的伪装,再取他性命,也不失为一种好计策。
只是就在程雪案用狐疑的眼光审视那名黑衣人时,他才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对方的脸——竟然是几乎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祈明。
在程雪案惊讶之时,祈明已经从怀中掏出一枚信物,看那模样,倒像是只巴掌大的纸鸢。
程雪案当即愣在原处,那分明是自己曾经赠予洛迎窗的纸鸢。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洛迎窗亲自交给祈明身后之人,用来换取自己信任,要么便是洛迎窗已经遭遇不测。
如果是后者,即便是祈明,应该也无法如此精准地从洛迎窗的众多物品中挑选出这一件,用来哄骗自己。这般思虑之下,似乎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虽说如此,但程雪案还是有所保留地对祈明半信半疑。
祈明见到程雪案的神色,倒是笑了:“侯爷还真是始终如一,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对我的怀疑都没有丝毫减弱。”
程雪案并不答话。
牢狱之外,几名侍卫已经悄然倒下,显然被下了药,祈明动作迅速地递来一件夜行衣。
程雪案沉吟片刻,随即换上,步伐沉稳地随祈明隐入黑暗。
夜风猎猎,天牢之外,两批不起眼的马正停在僻静处,而在程雪案接近之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夜色中显现出来。
程雪案看到风眠出现在这里,脸上明显闪过闪过失落的神色,语气也冷了几分:“怎么是你?”
“不然侯爷还以为自己值得我们家大丫头亲自冒死等候吗?”
程雪案和风眠向来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人沉默地同时翻身上马,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眼瞅着要离开城门,风眠冷不丁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死寂:“出城之后,随便你想要去哪里,是死是活都与我们无关,一命抵一命,我们两清。”
可程雪案才不想听风眠废话,直白道:“我要见窗儿。”
“没这个必要。”
风眠拉了拉缰绳,离开时又冷漠地瞅了眼狼狈的程雪案,终究什么多余的话都没再说,毫不犹豫地策马而去,只留下一道孤傲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深夜的迷雾里。
东方的天际微微泛起鱼肚白,夜色正悄然退去,黑暗与晨曦交界处晕染出一抹浅淡的灰蓝,云层被曙光镶上柔和的银边,仿佛轻纱笼罩,朦胧而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