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一时急火攻心,他实在没忍住,掐起江承佑软乎乎的小脸,“换娘你要死要活,换爹就无所谓是不是?”
  他气恼又茫然,“为什么?爹爹对你有这么不好吗?”
  爹爹掐脸的力道不重,江承佑轻易挣脱,还嘻嘻哈哈,“娘那么好,她要是不要我了,肯定是我犯错了。娘要是不要妹妹了,肯定是妹妹犯错。那娘不要爹爹了,肯定也是爹爹的错呀!”
  江珂玉怔然,竟无从反驳。
  *
  入夜,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
  宋宝媛的青丝散落,只着白色寝衣,背靠床架而坐,美若画卷。
  她垂眸,给趴在自己胸口的女儿梳着头发。
  “娘亲好香呀!”江岁穗奶声奶气地撒着娇。
  宋宝媛失笑,掌心温柔地抚过她的头顶。
  房门忽地被推开,母女俩一同往门口看去,只见江承佑抱着小枕头,小跑而来。
  “哥哥!”江岁穗张开双臂,充当正义使者,阻拦他上床,“爹爹说了,哥哥是男孩子,不可以总跟娘亲睡!”
  “爹爹不在!”
  江承佑一把将妹妹推开,灵活地翻身,爬上床榻,四仰八叉地往娘亲身旁一躺。
  江岁穗在床榻里侧打了个滚,叉腰问:“爹爹去哪了?”
  “爹爹说他最近很忙。”
  宋宝媛沉默地铺开被子,若有所思。
  突然就忙得不见人影了?
  她觉得不对劲,但大理寺出现紧急案情需要他到场这种事,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说忙,怎么也挑不出毛病来。
  “娘!”江岁穗黏人地往娘亲身上凑,“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宋宝媛抱着女儿躺下,避而不谈,反问:“怎么了,娘亲陪你不够吗?”
  “不是哒!”
  江岁穗紧紧抱着娘亲的胳膊,嘴里嘟嘟囔囔,“娘亲最好了,岁穗最喜欢娘亲啦。”
  宋宝媛轻笑,心不在焉地拍着女儿的肚皮,哄其入睡。
  她没想到,往后的日子,江珂玉时常会派六安来接走岁穗,也会去接承承下学堂,还会让人送很多很多礼物回家。
  他从未离开过她的生活,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曾出现在她眼前。
  茶楼里,宋宝媛和琉安对坐,将青瓷瓶推向对面。
  “这是青果酒,寻常人家也会自酿。虽然这不是多名贵、多难得的酒,但却最能代表我朝。因为酿造此酒的青果,只在大黎境内盛产。”
  琉安将瓷瓶放置手中转动,仔细打量了一番。
  “郡主喝过吗?”
  琉安打开瓶塞,将纯酿倒入杯中,细细品尝,“现在喝过了。”
  她点点头,“还不错。”
  宋宝媛又从身后的取出另一个白瓷瓶,“这是梨花醉,在千仟阁卖得最好。不同于坊间卖的其他梨花为基所酿之酒,这梨花醉里多了一道我宋家独特的工艺,更醇厚,香味更浓。”
  “这个我知道。”琉安迫切地从她手中夺来,“而且我爱喝。”
  只是闻闻,都好似醉入其中。
  宋宝媛认真道:“郡主说,要选最代表大黎的酒。这就是我从千仟阁上百种精酿中,选出最合适的两种。”
  “既有大黎的独特性,也让你宋家不可或缺,很有心机嘛。”琉安笑道,“不错。”
  “若是郡主真能将这两种酒带出大黎,或许能打开对外销路也说不定。”
  琉安颔首,“这就是陛下想要的结果。”
  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宋宝媛瞥了一眼窗外,“郡主慢慢品鉴,我出去看看。”
  “怎么了?”
  瞧见大堂一群人围在一起,宋宝媛快步下楼,上前询问。
  “你知道我这衣服有多贵吗?你赔得起吗?”
  岑舟被一中年男子拽着,不让离开。
  “你家伙计把茶泼我身上,弄脏了我的衣服,他还不认!”
  见到宋宝媛,中年男子先声夺人。
  “是他撞的我!”岑舟不满道,“他颠倒黑白。”
  “好啦,你先去忙别的。”宋宝媛柔声道,回过头来,面上从容,“既然是在我们这里弄脏的衣服,我们自然要负责。”
  见她态度诚恳,中年男人面上有所缓和。
  “张烙,帮这位客人处理干净。”
  “算了!算了!”中年男人挥了挥手,“我也不是要找麻烦,我就是看不惯这小子!跟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
  “别跟他计较!”张烙赶来,“您有事吩咐我就行。”
  中年男人瞪了岑舟一眼后,才跟着张烙离开,其他看热闹的跟着散了。
  “小事。”宋宝媛走向柜台,见岑舟不服气,还得出言安抚,“好了,这点小事,人家也不是存心要为难。”
  站在柜台里的许评笙叹了口气,“要不是宋娘子你来得及时,就得被这小子整成大事了。”
  岑舟低着头,走开了。
  “你看他!”许评笙连连摇头。
  宋宝媛失笑,“他还年轻嘛,孩子气一点也正常。他比较硬气,张烙习惯退让,还挺互补的。就算我没来,事情也会被解决。”
  “宋娘子还真是乐观。”
  “自然啦,退一万步来说,还有许秀才你这根定海神针在,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宋宝媛神色自然,语气轻松,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许评笙连连摆手,“不敢当,其他的事情不谈,就岑舟这小子,只有宋娘子你一个人能压得住,我可是无能为力。”
  他感叹道:“我顶多就是块撑场面的石头,宋娘子才是真正的定海神针啊!”
  宋宝媛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
  她与旁人言笑晏晏,是如此鲜活,被茶楼外、坐在马车里的人收入眼底。
  六安有些无精打采地问:“郎君,咱们真的不能进去坐坐吗?”
  良久,江珂玉的声音才隔着车帘传出,“算了。”
  顿了一会儿,又问:“你觉不觉得,夫人和从前有些不一样?”
  又是这个问题,六安捧着自己的脸,翻了个白眼,欲言又止。
  但最后还是忍无可忍,“那肯定不一样啊!”
  他有几分无奈,“巧银巧月都说了,夫人以前的性子和小小姐差不多。只不过夫人很不幸,喜欢上了郎君你,生怕自己哪里不好,所以收敛了心性。这也正常,感情嘛,就是会让人变成缩头乌龟。但凡对方流露出一点厌恶,自己就躲着不敢露面。”
  江珂玉越听越不对劲,没好气地掀开车帘,“你骂谁呢?”
  六安抿起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江珂玉:“……”
  另一头的巷子里,年轻的姑娘指着茶楼里的宋宝媛道:“你们不是想要钱吗?那个女的,是个弃妇。虽然孤儿寡母,但很有钱。她那个女儿会经常出现在这附近,而且只有三岁,你们只要逮得住,何愁要不到钱?”
  三个乞丐听到这话,相互看了一眼,逐渐目露凶光。
  第54章 总是
  天气渐凉,日昼渐少,马上就要入冬了。
  往年,临近冬天,府里总是喜气洋洋的。连院子里的石凳都会穿上红色的“冬衣”,休眠的大树上也会挂上彩色的灯笼,到处都是毛茸茸且色彩缤纷的。
  可今年,六安蹲在门槛边,啃着冷饼子。
  心想,好惨啊,真的好惨啊。
  为什么阿启可以跟着夫人,有什么办法能把他也调去夫人那吗?
  江珂玉拿着卷宗走进书房,一眼就瞧见了门槛边看似生无可恋的人,“你干嘛呢?”
  看见他手里的饼,更是诧异,“我很亏待你吗?”
  “那倒不是。”
  六安连忙站起来,背过手,“郎君自己不也是对付一口,小的也不好意思吃得比您好啊。”
  江珂玉:“……”
  “这府里的人都跟着小少爷和小小姐回老宅了,只剩那么些个,还有一大半都不露面的,府里都没什么人气。”
  六安神色复杂,“郎君,咱不会到了过年,还这么冷清吧。”
  江珂玉满不在乎,走进屋内,“你要是觉得府里单调,就自己去采买些东西装点,钱我来出就是。”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六安跟着他走进书房,絮絮叨叨,“小的是想问,郎君打算什么时候把夫人和小主子们接回来,或者自己过去老宅。难不成,郎君要一个人过年吗?”
  他委婉提醒道:“都这么冷了,郎君还穿这么单薄,生病怎么办?放在以前,夫人都踩着时间给您制新衣了。”
  “我又不是小孩,冷了还不会自己添衣?用得着你来操这心。”江珂玉随手将卷宗一丢,背靠太师椅坐下,揉了揉眉心,“你要是也想去夫人那边,就自己去好了。”
  “真的吗?”
  江珂玉闻声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六安心里发毛,急忙咧嘴一笑,“我自小就跟着郎君,当然要和郎君同甘共苦了。”
  笑着笑着,脸色比哭还难看,“但有的苦,也不是非吃不可。夫人都没说什么,您干嘛非得躲着,总这么下去也不叫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