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多谢高公子。”她看向对面,难免生疑,“高公子怎么到了屋里,还带着斗笠。”
  “我、我怕吓着你。”
  宋宝媛微怔,“怎么会。”
  “是真的怕吓着你。”
  宋宝媛糊里糊涂,“高公子多虑了。”
  她倒了杯茶推向对面,“高公子这样,我都不知算不算当面感谢了。”
  高洛书似是犹豫,接过茶杯久久没动,手背上的鞭痕很是清晰。
  “高公子的手怎么了?”宋宝媛难掩惊诧。
  高洛书连忙放下茶杯,用袖子遮了手,略显慌张。
  宋宝媛眉头轻蹙,“高公子还是把斗笠摘下了吧,不然,我心难安。”
  “那……”高洛书的双手紧张交缠,“那你、别怕。也、别笑。”
  宋宝媛点了点头,“好。”
  高洛书迟疑片刻,还是上手,慢腾腾地摘下斗笠。刚开始垂着脑袋,发现对面在歪头瞧他时,才慢慢抬脸。
  青了左眼,右脸还有个特别清晰的巴掌印。
  宋宝媛微微睁大了错愕的眼睛,“你、你这是……”
  “没事。”高洛书大小眼,大方地摆了摆手,“只是被我爹扇了一巴掌,被我娘打了一拳而已。”
  “是因为给卿泽公子赎身之事?”
  “昂。”高洛书挑了挑眉,“他们说我不务正业,说一直就是太纵着我了,说这回一定要给我点颜色瞧瞧。”
  他咧嘴一笑,左右指了指,“这不一青一紫,一人给了一颜色。”
  宋宝媛:“……”
  “噗。”巧月没忍住,笑出了声。
  “咳!”宋宝媛出声提醒。
  巧月立刻捂住了嘴。
  “没事,想笑就笑吧。”高洛书面上满不在乎道。
  宋宝媛满怀诧异,“其实、其实高公子为难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的,我另想办法就好了。”
  “我都答应你了,当然要办成了!”高洛书理所当然道,“再者,你不找江珂玉,反而来找我,肯定有不得已的理由。他靠不上,我若再不帮你,你还能找谁?”
  他笑得越灿烂,整张脸便越具喜感,“你放心,我没事,只是看着夸张。那是我亲爹亲娘,还能把我打死不成?”
  宋宝媛:“……”
  看着实在有些惨烈,她多少有些愧疚,“真是不知如何感谢高公子才好。”
  “不用谢!”高洛书嘴角上扬,“只要你别赶我走就行。”
  “当然不会。”宋宝媛诚恳道,“高公子若想喝茶,随时来都可以。”
  她扭头跟巧月叮嘱,“以后高公子来,上最好的茶,不收钱。”
  “是。”
  巧月憋着笑,语调怪异。
  高洛书挠挠头,还是低下头,用掌心遮了遮脸。
  *
  京外竹林间,箭矢齐发,从江珂玉两侧射出。
  策马追凶,他神色冷峻,忽地拉紧缰绳。
  “停下!”
  他身后四人连忙控马转向,下一刻,前方凭空落下了网。
  差一点,他们就“全军覆没”。
  “此人狡诈,你们千万小心些。”江珂玉提醒道。
  “是。”
  下属汤远先应了一声,后又摇头,“此人不仅诡计多端,还手段极其疯狂残忍,落他手里可不是一个惨字了得。”
  “有这么夸张吗?”
  四人中只有燕芝不知案件全貌,只因为身手好而跟来,对他们所说感到质疑。
  汤远“啧”了一声,“此人妻子貌美,别人多看一眼,他就觉得别人在觊觎他的妻子,然后设法将人抓住,抽筋拔骨残忍虐杀。受害者十多个,其中不乏有身份地位的,被发现时皮没一块好的。这也就算了,后来他竟然丧心病狂到,把他妻子弄残,养在坛中,觉得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太变态了吧!”
  “谁说不是呢。”
  “别聊了。”江珂玉打断他们道,“等天黑就更不好抓了。”
  属下们纷纷噤声。
  *
  琴声若潺潺流水,传出茶楼,令人驻足。
  一曲终了,茶楼里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卿泽抱着琴悄悄从屏风后离开,进了偏屋,恭敬行礼。
  “奴见过主人。”
  屋内,写字的江承佑、磨墨的宋宝媛,玩七巧板的江岁穗,母子三人用一个略显痴呆的表情看向了他。
  “咳。”宋宝媛眼皮跳了跳,“不必如此,你同大家一样,叫我宋娘子便好。”
  “奴见过宋娘子。”
  宋宝媛心生怪异,“上回见面,你是如何自称,以后便如何,不必如此拘谨。”
  卿泽没应。
  “坐吧。”
  卿泽遵从。
  他一坐下,江岁穗便凑了过来,看上了他的琴,指着问:“姐姐,这个可以借我玩吗?”
  “岁穗!”
  宋宝媛的制止声刚冒出来,卿泽已经顺从地将琴横放在江岁穗的面前。
  “哇!”江岁穗胡乱地上手拨动,顿时琴声乱耳。
  她兴奋地拍了拍手,“哥哥没骗我,这个东西真的有声音诶!”
  江承佑闻言,得意地抬起了下巴。
  宋宝媛无奈,“其实你不用这么纵着她的。我见你时常将此琴抱在怀里,想必是你心爱之物。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弄坏了多可惜。”
  卿泽只道:“主人的孩子,亦是主人。”
  宋宝媛:“……”
  听来没错,但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是因为他的姿态太低了吗?明明上回见面还不是这样的。
  “娘!”江岁穗绕回她身边,摇晃她的胳膊,“我想玩这个,回家的时候,给岁穗买这个好不好?”
  宋宝媛点了点她的眉心,“这个叫琴,你不会,就特别吵!”
  “我、我可以好好学!”江岁穗瞥了一眼哥哥,“就像哥哥学写字一样,等学好了,就写的不丑了。我学好了,就不吵了。”
  “学?”
  “嗯!”江岁穗小鸡啄米般点头,“我回去就让爹爹教我!”
  宋宝媛:“……”
  她的爹爹……熟读四书,贯通五经,棋术了得,画艺精湛,书法自然、骑射具佳,但,唯独不通音律,甚至可以说,一塌糊涂。
  “你爹爹不会。”
  “不可能!”江岁穗不假思索地反驳,“爹爹最厉害了!”
  宋宝媛沉默。
  算了,还是不要打破小孩子的崇拜幻想。
  所以她换种托词,“你爹爹很忙。”
  “那……”
  江岁穗灵机一动,指向对面,“让姐姐教我!”
  她又跑回去,揪起卿泽的衣角,“姐姐好不好?”
  江承佑在旁装大人道:“爹说了,跟人请教,要叫老师。”
  江岁穗立马改口,“老师好不好?”
  “奴不敢。”
  宋宝媛若有所思,在女儿向她抛来求助目光时,佯装惋惜,“可是人家不愿意教你诶。”
  江岁穗立刻委屈,湿漉漉的眼睛望向“姐姐”。
  “奴并非不愿,是奴不配。”
  “好不好嘛!”江岁穗根本听不懂,但一贯会撒娇,“姐姐!老师?你教我嘛,我很乖的!”
  “才怪。”江承佑冷不丁在旁拆台道。
  江岁穗不满地瞪他,回过头又恢复了可怜兮兮的模样,“姐姐老师!”
  见惯了强迫和威逼利诱,卿泽还是第一次见这阵仗,有些手足无措。
  “不教不教,你太笨啦!”江承佑开心地拱火道。
  “呜!”江岁穗顿时哭得泪水涟涟。
  卿泽惊得睁大半死不活的眼睛,“奴、奴……教?”
  哭声戛然而止。
  江岁穗低头拿他的袖子擦了擦脸,再抬头时已经眉开眼笑。
  卿泽忽然生出一上当受骗的感觉。
  “既然如此。”宋宝媛终于出声,“那你就学吧。”
  “耶!”江岁穗举起了胜利的手。
  卿泽略显呆滞。
  宋宝媛看向他,缓声唤道,“卿泽公子。”
  “奴在。”
  “学费你就向她自己讨吧,如果她拿不出钱,你也可以叫她老师。让她教教你,怎么做一个,鲜活的人。”
  卿泽怔然。
  *
  入夜,还在荒郊野岭的大理寺几人围坐在火堆旁。
  在他们后边的木桩上,绑着一个面色阴郁的男人,是他们这次的目标。
  “真能躲啊你。”燕芝走到他面前,粗暴给他灌了口水,还鄙夷地看着他,“这么磕碜,怎么找到漂亮夫人的。”
  “完了,你提他夫人,他要以为你也觊觎他夫人了!”
  在木桩旁加固绳结的汤远取笑道。
  燕芝白了他一眼,用沙包重新把阴郁男人的嘴堵上,转身回到火堆,和汤远一左一右坐在江珂玉身旁。
  “好饿。”燕芝摸了摸肚子,“这鬼地方也太偏了,活人没有,吃的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