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高洛书:“……”
  常云柏双手抱臂,嗤笑一声,“人家本来就是商户家的女儿,耳濡目染生意经,开间茶楼而已,用得着你操心?”
  “爹娘从来只宠着她,哪跟她讲过什么生意?”江珂玉敲了敲桌面的招工告示,“她根本就是胡闹!别人招跑堂,要手脚麻利、能说会道的,她呢?招模样好看的!”
  常云柏狐疑,从他面前拿起告示一观。
  还真是。
  江珂玉忧心忡忡,“这字迹不是她的,指不定已经给谁忽悠了。”
  第25章 厨娘
  少时,宋宝媛的母亲亲自教过她烹茶、点茶。
  可现在再拿起茶具,已经有些生疏了。
  她临窗而坐,本欲大展身手,但拿起茶叶,却忘了下一步该做什么。
  幸好巧月跑了过来,喊道:“小姐,有姑娘家拿着咱们的招工告示来了。”
  宋宝媛理所当然地将所有茶具推向一边,清清嗓子,“叫进来吧。”
  她扭头唤道:“许秀才,麻烦你拿纸笔来,坐我边上,做个记录。”
  “是。”许评笙欣然而至。
  巧月将人领进来,是个年轻的姑娘,小家碧玉,穿着干干净净的,模样甚是俊俏。
  “这就是我们掌柜,宋娘子。”
  小姑娘低头行了一礼,肉眼可见紧张,“见过宋娘子,我见你们招工,可以提供住所,所以想来问问,你们是否需要厨娘?”
  宋宝媛笑笑,语气温柔,“倒是需要会做糕点的。”
  “我最擅长的就是做糕点!”小姑娘眼前一亮,“我娘教我的。”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叫荷月,今年十九。”
  一旁的许评笙在纸上记了记。
  “十九,可嫁人了?”
  荷月迟疑片刻后,摇了摇头,“我没嫁人,母亲前阵去世了,我只剩自己一个人。”
  宋宝媛点点头,“那这样吧,你现在去后厨做一份你擅长的糕点,让我们尝尝。我们现在有四个人在这,若是有三个人满意,你就可以留下。”
  “好!”
  “巧月,你带她去后厨。”
  “是。”
  巧月刚带着荷月往里边走,巧银又领着两个人从前门进。
  “小姐,外头人多,我按照您的要求,粗略筛了两个进来。”
  宋宝媛扭头,通过窗户看向外边,果真有不少人正围着贴在门口的告示看。
  巧银带进来的,是两个模样相对周正的年轻男子。
  左边看着年岁长些,穿着粗布麻衣,笑得眉眼弯弯。右边是个脸部轮廓锋利些的少年郎,有双漂亮的眼睛,此刻面无表情。
  这两人还没走到宋宝媛面前,就又有人跨过了茶楼的门槛。
  巧银连忙去阻拦,“都说了,没有允许不能自己进……”
  看清来人,她将不满和没说完的话统统都咽了回去,神情顿时一僵,“郎君?您怎么来了。”
  宋宝媛蓦地一惊,抬头看向门口。
  突然到来的江珂玉半只脚还在门外,反问:“我不能进来?”
  巧银连忙让开路来。
  宋宝媛反应慢了半拍,好一会儿才起身相迎,“你怎么来了。”
  “我在附近查案,顺道过来瞧瞧。”
  江珂玉后头,常云柏跟了进来。
  江珂玉环顾一圈,自然地扫视过屋内三个陌生的男人,多看了一眼笑得最灿烂的,最后还是看向宋宝媛,“怎么突然亲自开茶楼,还不与我说。”
  他虽语气平和,但好像在兴师问罪,宋宝媛虽不明白为何,却还是紧张,“一时兴起,左右无事。”
  见他们关系不一般,许评笙在旁问道:“宋娘子,这位是?”
  “他是……”宋宝媛顿了顿,“我的、兄长。”
  许评笙行了一礼,有眼力见地退到边缘。
  “这位是我的账房先生。”宋宝媛转身介绍道,“这两个,是我招工招来的,还没来得及问。”
  江珂玉眉头轻蹙,“你若想好玩,开这茶楼也就罢了。可缺人手,与我说便是,怎敢轻易将底细不清的人放在身边。”
  宋宝媛愣了愣,被他这话唬得没有底气,“没这么严重吧。”
  见她眼中饱含不知世事的天真,江珂玉愈发忧心,视线横扫,瞥过桌面摊开的纸张,认出了上面的笔记。
  “这外面的告示是你写的?”
  许评笙的眼皮跳了跳,垂首应道:“是。”
  “跑堂专要模样好的,倒是稀奇。”
  宋宝媛抿了抿嘴,往侧目走了一步,挡在许评笙面前,“是我让他这么写的。”
  江珂玉怔然,“为何?”
  “因为、茶楼不是茶摊,比起解渴,更重要的品茶之风雅。”宋宝媛认真解释道,“所以,任何布置和安排都不能脱离雅的氛围,要出现在客人面前的跑堂,自然也该模样好些。”
  “有道理。”常云柏冷不丁出声,被江珂玉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
  宋宝媛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我的事情,就不劳兄长费心了。兄长……还是去忙更重要的事情吧。”
  她从前并不如此唤他,明明都是叫哥哥的,江珂玉听到“兄长”二字,总觉得疏离,“你当真要亲自开这茶楼?”
  宋宝媛微微迟疑,“不可以吗?”
  江珂玉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这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抛头露面,且不说辛苦,你都不知道会遇上些什么人,碰到多少麻烦。你之前在常府连那些贵妇人都应付不了,又如何面对得了这些。”
  宋宝媛怔怔望向他,那日无数的议论声猝不及防在耳边炸开。
  他是在责怪她懦弱吗?
  “我、不用你管!”
  她忽然觉得委屈,背过身去。
  “你……”江珂玉别过脸,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执拗。
  可见她如此,只能让步,“罢了,这茶楼你要开就开吧。”
  宋宝媛根本高兴不起来。
  “招工就算了,你缺什么人,我明日让六安送些知根知底的来。”
  “不需要。”
  宋宝媛回到桌边坐下,放在桌下的手,指甲已嵌入掌心,“不劳兄长费心。”
  她强装镇定,“许秀才,过来坐下,我们继续。”
  “是。”许评笙应了一声,淡定地走了回来,重新拿起了纸笔。
  江珂玉感到不可置信,“阿媛?”
  宋宝媛不理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狠狠掐着自己。
  她抬头看向一直在干等的两人,“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
  “张烙。”江珂玉截断了他的回答。
  张烙左右看了看,很是惊喜,“没想到江少卿还记得我。”
  之前查户部侍郎案,从面摊主那得了线索,江珂玉查过这个人,卖豆腐的老张家儿子。
  江珂玉无奈,一边问他“你爹怎么样了?”一边上前,拍拍许评笙的肩膀,示意他让开。
  许评笙犹豫片刻,见掌柜的没反对,便识趣地让开了位置。
  “还是老样子,起不来床。”张烙回答道。
  江珂玉接了许评笙的笔,“我不可能不管你,你若是真这么执着,那就各退一步,我替你筛了人再走。”
  宋宝媛不看他,也不说话。
  江珂玉当她默许,继续问道:“你不是有好几份工吗?怎么还来这?”
  “那些都是临时的,干完就没了,现在又得找新的。”
  此人在江珂玉心里有过刺杀户部侍郎的嫌疑,大理寺的情报处也暗地里全面调查过,告知他的结果是没有问题,所以他不再多问,看向另一人。
  “你呢?名字,年龄,来处。”
  一直沉默的少年郎终于开口,“我叫岑舟,十七岁,是两年前从漳州逃到京城的难民。家人在逃难中失散,所以孤身一人。”
  “这两年做了什么?”
  “白天找家人,晚上在码头干苦力维持生计。”
  江珂玉目带审视,“家人找到了吗?”
  岑舟摇了摇头,“没有,所以想换个地方换份接触人多的工,继续找。”
  “把手抬起来,摊开看看。”
  岑舟照做,将自己满是茧子的手袒露人前。
  宋宝媛看了心惊,才十七岁便有一双如此饱经风霜的手,想必吃过不少苦头。又逃难又与家人失散,当真是可怜。
  江珂玉却眉目一凛,“你这手上的茧子,不像是做搬运的苦力,倒像是拿刀剑的。”
  “除了码头搬运,期间也干过许多杂活,跟西街上的王屠夫也学过一阵。”
  江珂玉神色冷漠,把纸上自己刚刚写下的岑舟二字划掉,“此人不能要。”
  “为什么?”宋宝媛不解。
  “说的话前后矛盾。”江珂玉耐心解释,“而且之前不在京城,是不是真如他所说,自己是漳州来的难民难辨真伪。”
  “可是他……”
  宋宝媛本欲为此人说几句话,但刚一扭头就对上江珂玉严肃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