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夫人抬头掩笑,“这是我自己研究的,外头可没有。”
  “哟?”周夫人回头,拿起章夫人的手,仔细打量,“你还有这手艺,是挺不错,改明儿也给我染一个呗。”
  “这个简单,改日都来我府上,定让你们满意。”章夫人眼波流转,“宋夫人若是喜欢,也一起来呀。之前虽与宋夫人有过一面之缘,但不曾说过话,真信了外头传的,说你是个小家子气的深闺怨妇。如今看,全然不是。”
  她掩面而笑,“至少啊,眼光独到!”
  宋宝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来也不怕各位夫人笑话,前些年正是难的时候。双亲接连辞世,家中一应事务突然就压到了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身上。再加上夫君初入仕途,内外皆需打点,两个孩子趟赶趟地来了,离不得我这个母亲。我与夫君,一无长辈帮衬,二无兄弟姐妹相扶,我啊,实在是诸事缠身,焦头烂额,哪还有时间精力到外头来结识各位呢。”
  “哎哟。”苏夫人拉上她的手,流露些许心疼,“这我听着都觉得难,你也当真是辛苦。”
  “好在都熬过去了。”宋宝媛笑笑,轻描淡写道,“几年锤炼,家中事务也算得心应手。夫君仕途不用我操心,孩子也大了,我总算是有了闲暇。”
  章夫人上前来拍了拍她的手,“咱们女人,还是得留点时间给自己。这样,我回去就挑个好日子,请你,还有你们,都来我府上。”
  宋宝媛受宠若惊,“得章夫人相邀,自是我的荣幸。”
  她思索片刻,问道:“不知各位夫人喜不喜酒,我家中别的没有,倒是有些酿酒的独到配方。到时候,我可带上新酿的青梅酒登门。”
  “那敢情好啊,咱们姐妹小酌几杯,更添意趣!”
  “欸欸欸?”陆舒然出声打断,“你们怎么回事?还在我府上就安排好下次了,是嫌我招待不周吗?”
  几位夫人笑作一团,章夫人把她推开,“好了你,今日是你家大日子,你快别浪费时间在我们身上了,不然真要有人嫌你招待不周了。”
  陆舒然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最后看向宋宝媛。
  “宋夫人有我们帮忙照看,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陆舒然想起江珂玉的交待,面上难掩唏嘘。
  “此前你夫君托我照拂于你,他说他夫人沉默乖顺,不善交际,容易受委屈。”
  她摇了摇头,“看来,他并不了解你。”
  宋宝媛愣了愣,低头瞧了眼手腕上那只陌生的手镯。
  “或许吧。”她说。
  *
  遥遥相望,盛绮音独自站在假山旁,看着宋宝媛和贵妇人们和睦相处,谈笑自如,心中无端生出恐慌和危机感。
  眼前的画面,和她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这样一个觍着脸横刀夺爱、毁人姻缘,既要算计,又要装无辜的小人,凭什么还能得到大家的认可?
  盛绮音侧目,看向坐在凉亭里听琵琶的妇人。
  那是威宁侯夫人,早些年怀有身孕的时候,夫君纳了一个商女为妾。那妾室仗着受宠,无法无天,竟使绊子,害侯夫人摔跤,痛失爱子。
  至今,威宁侯夫人还是无所出,一直被诟病。
  她最恨的,就是商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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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颜面
  琵琶落幕,琴音登场,令常府整个花园都沉浸在祥和的乐声中。
  “要我说,像这样分了家也挺好的,什么都能自己做主。不用看婆母脸色,不用处理妯娌关系,只用顾自己小家,多自在。”
  “是啊,不像我,每日都得去给我那婆婆请安,稍晚一点都要挑我的错处。早上想多睡一会儿,简直比登天还难!”
  宋宝媛静静听着身边三位夫人闲聊,偶尔附和两句,相处也算融洽。
  “啊!”
  “砰!”
  忽地传出一声女子尖叫,瓷杯落地的碎裂声紧随其后。
  众人纷纷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宋宝媛也不例外。
  是小凉亭,四面的人都为探明情况而围了过去,遮蔽了她的视线。
  “这是怎么了?”
  “去瞧瞧!”
  章夫人亦想凑热闹,顺手拽上身旁的宋宝媛一起过去。
  宋宝媛虽然兴趣缺缺,但为了合群,便没有拒绝。
  “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有家教!”
  “不是我干的!”
  稚童的反驳声铿锵有力,宋宝媛愣了愣,觉得分外熟悉。
  “证据都在你手里,你还敢狡辩!”
  “说了不是我干的!”
  宋宝媛心中一惊,加快脚步,绕过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终于可以看清凉亭里的人。
  “好了承承,做错事没关系的,我们道歉就可以了。”盛绮音夹在妇人和孩子中间左右为难,“威远侯夫人,是我没看住他,我替他向您道歉,好吗?”
  “承承!”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承佑猛地扭头,立刻撒开腿跑来,“娘!”
  大家纷纷给他让路,只因他手上还捏着片树叶,树叶上趴着一只肥肥的毛毛虫。
  “你是他亲娘?你怎么教孩子的!”小凉亭中的妇人脸色煞白,显然是被吓得不轻,“竟叫他把那恶心的虫子丢到我的茶杯里来!”
  宋宝媛不明所以,只见盛绮音跟在江承佑后面,小跑到了她身边,面露愧疚。
  “对不起宋姐姐,是我没有看好承承,让他冒犯了威远侯夫人。”
  宋宝媛眉头轻蹙,瞥她一眼后又看向江承佑,握紧他的手腕,“你把毛毛虫丢到别人茶杯里了?”
  “我没有!”江承佑面露委屈,一个劲地摇头,“不是我做的!”
  “还敢狡辩?”威远侯夫人愈发恼怒,“那恶心的东西还在你手里,不是你还能有谁?”
  宋宝媛赶忙欠身行了一礼,“侯夫人息怒,我儿若当真做了这种事,我定会好好教训他,让他给侯夫人请罪。但听侯夫人所言,并不能确定是他干的。所以还请侯夫人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问清楚。”
  威远侯夫人脸色难看,“难不成还是我冤枉他?”
  宋宝媛蹲下身,安抚地摸了摸江承佑的脑袋,“承承,你不是跟妹妹在一起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妹妹要喂小鸟,所以我、我出来给妹妹抓毛毛虫,然后、然后碰到了盛姑姑。”江承佑逐渐带了哭腔,“盛姑姑说花园里的毛毛虫多,我就跟她过来了。”
  盛绮音弯下腰,小声道:“对不起宋姐姐,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是我没有看好承承,是我……”
  “不是我干的!”江承佑扬声将其打断。
  “承承。”宋宝媛用掌心贴上江承佑的脸,用指腹温柔地拂了拂,引导他看向自己,“承承,娘亲跟你说过,主动承认错误就是好孩子。你知道娘不会怪你的,所以你乖乖告诉娘亲,你到底有没有把毛毛虫乱丢?”
  江承佑顿时红了眼睛,“没有!”
  大颗的眼泪从他眼中垂落,委屈到无以复加,“连娘你都不相信我!”
  “不是的,娘亲当然相信你!”宋宝媛慌了片刻,难掩心疼,连忙将他拢入怀中,轻轻拍他的背,“承承不哭,娘亲相信你,承承说没有就是没有。”
  “你什么意思?”听到这话的威远侯夫人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宋宝媛温柔地擦掉江承佑的眼泪,回头唤道:“巧月,先带小少爷离开。”
  巧月上前来,将江承佑抱起往外走,一步三回头,看向宋宝媛的眼中满是担忧。
  宋宝媛回身,对着威远侯夫人再行一礼,“侯夫人,我并无推卸责任之意,但总不能因为他是个孩子,便不听他的辩驳。”
  威远侯夫人冷笑,“证人可就站在你旁边呢。”
  “宋姐姐……”盛绮音怯怯低唤,忽又像下定了决心,朝威远侯夫人躬身行了大礼,扬声道:“侯夫人,惊吓到您,确是我看管不严,我向您道歉。您要打要罚,我都认。”
  “你道歉?他亲娘是死的吗?”
  这话太不客气,围观看客都开始窃窃私语。
  未免难堪,宋宝媛身子微僵,感受到四面的凝视,有些不知所措,却又不愿退缩。
  威远侯夫人用不善的目光将她审视,“你是哪个小门小户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不等宋宝媛回答,守在凉亭一侧的婢女回复道:“禀侯夫人,那是大理寺少卿的夫人。”
  威远侯夫人愣了愣,带着愤怒的眼中忽地多了几分恨意,再开口时的语气也更加充满恶意。
  “你就是传说中那个,挟恩持报,夺人夫君的商户女。”
  宋宝媛怔然,又是这句话。
  “难怪养出的孩子丝毫没有教养,原来自己就是个没有羞耻心,不要脸的贱货!”
  像是在平静湖面丢进一颗石子,四面的人像炸开一样议论纷纷,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