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安洁猛地抬眼,冰蓝色的眼眸里瞬间燃起冰冷的怒火和屈辱。她死死盯着莫丽甘,手指在桌下攥紧。
  “或者,”莫丽甘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带着一种恶意的戏谑,“你更喜欢……俯身去盘子里舔舐?我不介意欣赏这种……原始的姿态。”她看着安洁脸上瞬间褪去血色,又因愤怒而染上不正常的红晕,眼中愉悦的光芒更盛。
  那点愤怒在巨大的无力感和“约定”的锁链下,迅速被碾碎成灰烬。安洁死死咬住牙关,下颌线绷紧如弦。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屈辱,微微张开嘴唇,接受了那递到嘴边的食物。机械地咀嚼,吞咽。食物的美味被浓重的屈辱感彻底掩盖,味同嚼蜡。
  又被强行喂了几块后,安洁微微偏开头,声音低哑:“我……够了。”她抬起眼,目光带着沉重的恳求,直视莫丽甘,“请……信守承诺。不要……再伤害莉莉。”
  莫丽甘放下叉子,拿起酒杯,殷红的酒液映着她深不见底的红瞳。“当然。”她将酒一饮而尽,唇边笑意加深,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我向来……言出必行。”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情,只有冰冷的承诺和对安洁此刻脆弱姿态的满足。
  安洁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一丝。这微小的变化被莫丽甘精准捕捉。
  残羹冷炙被无声撤走。莫丽甘慵懒地靠回椅背,闭上眼,姿态放松得像一只餍足后假寐的猛兽。安洁僵坐在一旁,如同等待宣判的囚徒。房间里只剩下莫丽甘平稳悠长的呼吸声和安洁自己沉重的心跳。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莫丽甘之前施加的折磨、流露的诡异欲望、此刻的“戏弄”,模糊了将军与猎食者的边界,让她陷入更深的茫然与恐惧。边界感的彻底丧失,本身就是最残酷的刑罚。
  许久,莫丽甘缓缓睁开眼,那双赤红的眼眸在灯光下如同燃烧的炭火。她双手交叉支着下颌,侧头凝视着安洁,仿佛在欣赏一件刚完成的作品。“没有想问的了?”
  安洁抬起头,迎上那目光。短暂的沉默后,她开口,声音带着被压抑的嘶哑和一种豁出去的平静:“你……究竟想要什么?从我这里。” 她不再退缩,直视那深渊。
  “全部。”莫丽甘的回答简洁、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你的一切。”
  “为什么……是我?”安洁追问,冰蓝色的眼底是深沉的困惑和痛苦,“你可以选择任何人。”
  “因为你是‘完美’的。”莫丽甘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一个在绝望中依旧不肯熄灭的孤焰。一个……值得我花费时间,看着你如何挣扎、变形,最终……”她停顿,赤红的瞳孔微微收缩,“彻底属于我的过程。你只需要……‘存在’于此,做你自己。”她的“完美”定义。
  “我不明白……”安洁的声音透着深深的无力,那点微光在困惑的迷雾中摇曳。莫丽甘的世界观像冰冷的迷宫,而她被强行困在其中。
  “你不需要明白。”莫丽甘的语调带着终结的意味,如同关上最后一道门,“只需要接受。”
  沉寂再次吞噬了房间。安洁的目光落在窗外被铁栏切割的天空,声音带着一丝被压抑的愤怒和控诉,却也夹杂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迷茫:“这就是胜利者的宣言?摧毁我的一切,然后告诉我,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活在你精心编织的牢笼里?”她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讽刺,更像是对这荒谬处境的无力质问。
  “胜利者?”莫丽甘重复着,仿佛品味着这个词的滋味,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是的。那么你呢?47?”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缠绕住安洁,“你是我最珍视的……战利品。独一无二。” 这句宣告带着绝对的占有,却也在安洁混乱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微小的石子,独一无二?在这片绝望的泥沼中,这畸形的“特殊”竟让她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转瞬即逝的异样感,随即被更深的恐惧和羞耻淹没。
  安洁张了张嘴,任何反驳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还没结束。”最终,她只是低声说,更像是对自己的呢喃,是那点不肯熄灭的微光最后的挣扎。
  “哦?”莫丽甘挑眉,赤红的眼眸闪烁着兴趣盎然的光芒。
  “未来……永远不会如你所料。”安洁抬起眼,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点微光在绝望的泥沼中最后一次倔强地闪烁,试图穿透莫丽甘布下的浓雾。
  莫丽甘缓缓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身体,动作带着一种慵懒的优雅,却蕴含着猎豹般的爆发力。她踱步到安洁身后,如同阴影笼罩。安洁的身体瞬间绷紧,每一根神经都拉响警报。下一刻,一只带着不容抗拒力量的手臂,如同冰冷的铁箍,猛地环过安洁纤细的脖颈!力道不重,却带着绝对的掌控意味,将她牢牢固定在这片阴影之下。安洁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冰冷的皮革气息混合着莫丽甘身上特有的、冷冽的压迫感将她彻底包裹。
  同时,莫丽甘俯下身。没有预料中的亲吻。一只冰冷的手指,带着评估物件般的专注,极其缓慢地、沿着安洁冰凉苍白的脸颊轮廓,从颧骨滑向下颌线。那触感如同毒蛇爬行,冰冷、粘腻、带着不容置疑的所有权标记。安洁猛地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因极致的恐惧和屈辱剧烈颤抖,牙关紧咬,似乎再次尝到唇齿间熟悉的血腥味。
  然而,在这灭顶的恐惧和厌恶之下,安洁混乱的感官中,竟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异样——那冰冷指尖划过皮肤时,带来的一丝奇异的、近乎麻痹的触电感?或者仅仅是因为这触碰本身,代表着莫丽甘此刻“相对克制”的“温和”?这微不足道的感觉让她瞬间陷入更深的自我厌恶和混乱。她憎恨这具身体竟会对施害者的触碰产生任何反应,哪怕是最细微的生理性震颤。
  “那就……”莫丽甘低沉的声音紧贴着安洁的耳廓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残忍期待,如同毒蛇的嘶嘶低语,“……拭目以待吧,我的安洁。”
  那声“我的”,如同宣告所有权的滚烫烙印,狠狠砸在安洁摇摇欲坠的意志上。脸颊被抚摸过的地方,残留着冰冷粘腻的触感和那丝令她作呕的异样麻痒,挥之不去。她僵在原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灵魂仿佛被抽离,只剩下躯壳在冰冷的臂弯中微微颤抖。莫丽甘的宣告在死寂的空气中回荡,像丧钟的余音,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更深地锁进名为“莫丽甘”的命运牢笼。
  当莫丽甘的手臂松开,那冰冷的禁锢感消失时,安洁的身体竟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仿佛失去了一个支撑点。这短暂的、由绝对控制带来的“稳定感”消失后,留下的不仅是恐惧的空虚,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茫然。她甚至没有立刻逃离,只是僵硬地坐在原地,被那声“我的安洁”反复撕扯着神经,既感到灭顶的屈辱,又在那扭曲的专属称谓中,捕捉到一丝病态的、被“确认存在”的诡异感觉——在这被彻底物化的世界里,至少……她成了某个强大存在眼中“独一无二”的猎物。这种认知本身,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滋生的最危险的土壤。
  第11章 背离
  连续数日,莫丽甘的“邀请”如同冰冷的仪式,准时降临。每一次推开那扇厚重的橡木门,踏入那片流淌着虚假暖光、弥漫着食物香气的空间,安洁都感觉自己像被剥去一层皮,赤裸地暴露在无形的刑台上。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依旧,切割着沉滞的空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独特的冷冽气息——是昂贵皮革经过精心养护后散发的、混合着金属器械擦拭油的淡淡气味,如同这房间主人本身,精密、冷硬、不容置疑。
  莫丽甘姿态优雅,切割牛排的动作精准、流畅,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专注。锋利的刀刃每一次落下、分离肌理,都精准地沿着纹理的脉络,如同在解构一件精密的生物标本,冷静得令人心寒。她的话题如同她手中的刀锋,精准而跳跃,从帝国冰冷的军务部署,到前线伤亡数字的残酷统计,甚至漫不经心地剖析着国家政派系间微妙的倾轧与平衡。每一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的棋子,清晰地落在餐桌上,也落在安洁紧绷的神经上。
  安洁沉默地坐在一旁,机械地应付着盘中精美的食物。每一次吞咽都异常艰难,味觉早已麻木,口中只剩下尘埃般的苦涩。那不再是食物,是莫丽甘精心调配、裹着糖衣的毒药。她清晰地知道,自己每一次被迫的张口,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是在用自身的尊严作为祭品,向掌控者换取另一个灵魂片刻的喘息。这认知像冰冷的绞索,缠绕着她的咽喉,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绝望的灼痛。胃里的食物非但不能带来慰藉,反而沉甸甸的,拉扯着她坠向更深的愧疚深渊——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在泥泞中挣扎求生的同胞们,他们眼中的绝望与恐惧,与此刻餐桌上的精致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可耻的窃贼,在苦难的深渊里,独自窃取着一份沾满他人血泪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