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再回来,阿魏脸色依然不太好,但脸上已经没了汗珠。
  他拿了个冷毛巾敷在山奈头上,坐在山奈身边,扶着毛巾给陶山奈冷敷。
  “阿魏哥,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脸色不好。”
  “你刚才摔的那一下,把我吓到了。”
  “啊,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就睡着了,更不知道怎么还摔了……”陶山奈声音越来越小,心虚极了。阿魏要是知道自己闻着人家床单的味道睡着了,搞不好要把他当变态,扫出家门的。
  多说多错,他垂着眼盯着地面不开口了。
  阿魏一手用毛巾捂着他的头,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后颈。陶山奈的肩膀刚好抵住了阿魏的心口。
  “嗤”
  一声短促的鼻息。让陶山奈迅速转头看向阿魏。
  他转得太过突然,阿魏的毛巾顺着他受伤那一侧的额头擦到了他的太阳穴,捏着陶山奈脖子的手也脱了,滑到了陶山奈另一侧的耳垂下,仿佛他双手拖着陶山奈的脸,看向他自己。
  阿魏愣在原地,刚刚偷笑的罪证还挂在脸上。
  陶山奈不满道:“你笑话我!”
  阿魏摇摇头。
  “我不就是睡相差点,摔了吗?”陶山奈低声嘟囔着,抬手把已从阿魏手里抢来的毛巾,捂在自己头上。
  “啊!”
  头好疼啊!
  阿魏抬起手,伸在半空又收回来:“用不用我再帮你换条毛巾,这条是不是已经不凉了?”
  “不用了。”陶山奈垂着眼,看到手机显示漏话提醒。
  打开一看是田俊芳女士!她发了好几条信息:
  你跑哪里了?怎么还不回家?
  在外面过夜吗?
  你要是敢乱来,别怪我和你爸不客气!
  你给我回个电话!!
  【作者有话说】
  提前把甜蜜的更新了吧。本周更新就结束了。周四早八见。
  第21章 火花塞悸动
  陶山奈看了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这可咋办?
  他只好硬着头皮给他妈回电话。
  电话刚响一声就接通了。
  陶山奈忐忑:“妈!”
  “我。”
  陶山奈松口气:“爸呀,我、我妈呢?”
  “你在哪呢?怎么还不回来?你妈睡着了。”陶兴业即使压低声音也听得出满是责怪。
  “哦,我、我”陶山奈回头看着身旁坐着的阿魏。
  “爸,你和我妈说一声,我在阿魏家过夜了。不早了就不回家了。”
  “阿魏家?你去人家家里干嘛?”
  “我不是带了饺子给阿魏兄妹吗,突然下大雨了,到阿魏家里躲雨结果我睡着了,爸我先挂了,别吵醒我妈!”
  陶兴业沉默一阵:“行吧,明早早点回家,别给人阿魏家添麻烦。”
  陶山奈满口答应着挂断电话,抬眼,阿魏正看着他。
  “你不回去了?”阿魏问。
  “我妈睡觉轻,我一开门关门她肯定醒,还得连夜生气骂我一顿,我还是别气她了。”陶山奈继续用毛巾捂在头上,看样子是实在怕惹到他妈妈。
  阿魏点点头站起身:“那我给你换换床单……”
  “不用不用。我可没那么瞎讲究,我自己的床单也不见得比你的干净,不嫌你。”
  不嫌你。
  阿魏咬紧了后槽牙。他所以为和推测陶山奈可能对他产生的嫌弃,在这个瞬间,荡然无存。
  “嗯。”他从喉间艰难地挤出一个音,看着陶山奈把冷敷的毛巾放在小凳子上,又把床单的一点褶皱用手掌捋平整。
  阿魏的呼吸有点抖,他镇定一下:“你睡吧,明早一起吃了饭你再回。”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陶山奈瞪大眼睛问。
  “我到客厅睡,你睡吧。”阿魏扯了下嘴角。
  “你也一起来床上睡吧,”陶山奈拍拍床单:“我没你快头大,也不占太大地方。”
  “你一个人睡宽敞点。”阿魏还要走。
  陶山奈又道:“那我要是再摔下去呢?你睡外面给我挡着点呗,我到墙根去。”
  陶山奈动作干脆地躺在床的里侧靠墙的位置,拍拍身边的空位:“都是爷们儿,你害羞啊?”
  阿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无奈地笑了,躺了下来。
  陶山奈抿紧嘴唇,生怕自己乐出声来。
  他旁边现在躺着的,是阿魏耶!
  “我睡了。”阿魏脸朝着外面,后背对着陶山奈。
  “啊,好。”陶山奈应声,再看就只能看到阿魏穿着白色二道梁背心的后背。肌肉结实,肩膀宽厚。仔细一瞧在靠近肩胛骨的地方有一道只露出一部分的齐齐整整的疤痕,像是从皮肉里扎出来的一根尖刺。
  “我关灯了。”阿魏说。
  “嗯,好。”
  啪。
  房间里陡然黑了,陶山奈正大睁着眼睛盯住阿魏背上的那道疤。突如其来的黑暗,让陶山奈一时难以适应,好一阵子眼前连光感都没有。
  他嘴快,眼睛还没恢复,便问一句:“哥,你背上的疤是怎么弄的?”话问出口,陶山奈突然觉得鼻子发酸,阿魏都经历了什么。
  空气安静得像是只能听到阿魏的呼吸声。
  就在陶山奈觉得自己冒昧要道歉的时候,阿魏突然开了口。
  “小时候调皮,树枝划的。”
  声音毫无波澜,一点都不像假话。
  但陶山奈知道,这就是假话,那么整齐那么深的疤痕,只可能是刀疤。只是,阿魏对自己还不是完全信任,真相如何,他不想对自己说罢了。
  陶山奈:“哦,晚安。”
  “晚安。”
  陶山奈闭上眼,根本睡不着。他甚至转头看向窗外透进来打在窗口房顶上的灯光,用眼睛描摹那光影的形状。
  那轮廓陶山奈用眼睛描摹不知第几遍的时候,他轻轻问:
  “哥,你睡了吗?”
  阿魏回答也轻轻的:“还没。怎么了?”
  除了住宿舍,阿魏还是第一次和别人在一张床上睡觉。不知是不习惯还是什么原因,他竟然也有些不好入睡。
  只听陶山奈说:“阿娇说,你今天早早就出门了,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吗?”
  两人都很小声,像是在说悄悄话。
  阿魏长长地叹气,躺平了身子,靠近山奈的这只手臂枕在脑后。
  阿魏的动作让一股清爽的融合淡淡的体味的香皂味朝陶山奈飘来,后者下意识抓紧了搭在腰间的毛巾被。
  阿魏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我师父凌晨打电话来,说我师母可能不太好了,送医院急救,我跟着去的。”
  “啊,怎么样了?”
  “救是救过来了,但情况不好。”阿魏深呼吸:“我师父师母对我很好。”
  黑暗给阿魏带来一股奇异的力量,让他心里那些过往不断往出冒。
  此刻他睡意全无,多年来罕有地回忆起了自己经历过的种种。
  “我家……条件不好,我职高毕业后想留在城市,连个住处都没有。白天出去找活计做,晚上就住在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
  陶山奈侧身,咬紧了自己的一节指节,胃里的酸水直往眼眶子里涌。
  阿魏的眉骨很高,眼窝就显得有点深,陶山奈此刻只能借着一点光线看清轮廓,他结合着脑海里阿魏的样子,细细地看。阿魏有着挺直的鼻梁,陶山奈听长辈们说,这种鼻梁的人正派且富贵,阿魏的嘴唇不厚不薄,那轮廓看起来不张扬,总带着一种隐忍却又不退让的倔强。即便在黑暗里,陶山奈看着他也仿佛看得很清楚,心跳加速。
  “那会年纪小也不觉得苦,就只想着能找个赚钱的事情。我运气好,遇到了我师父,做学徒几个月之后,他才知道我没地方住,就让我和他儿子住一个房间,直到我成年。我不想麻烦他们,就自己租了个地下室住。”
  人总是习惯性地忘记痛楚。
  阿魏记得来时路,他把记忆埋在心里,直到今晚他对陶山奈说出口,才惊觉过去的一切辛苦疼痛都已经不那么清晰了,但他努力得来的一切却真真实实地留在他身边。
  “那这里……”陶山奈问。
  “这房子我才租下来不久,我想把我妈从乡下接来住,阿娇放假也来住。隔壁阿娇的房间比这个大,够我妈和阿娇住了。”
  “阿魏哥。”
  “嗯?”
  “我佩服你。”陶山奈在黑暗里悄悄地朝阿魏贴近了一些。怕对方发现,可又迫切地想要靠近,他发自内心觉得阿魏了不起。
  阿魏脸上一热,他笑了:“我有什么可佩服的,不过是没办法的事罢了。”黑暗里,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突然被人说佩服,还多少有些难为情。
  陶山奈也说不上来有什么可佩服的,可就是满心里佩服。佩服阿魏能忍受住在快餐店、地下室?这些事于他而言,只是个故事,真正一分钟一秒钟熬过来的只有阿魏自己。陶山奈突然明白,单凭阿魏从泥淖一样的生活里挣扎出来努力生活、没走弯路这就值得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