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爆辣的红油刺激得陶山奈嘴唇红肿,他不断把米粉送入口中,甚至都需要拿着面巾纸不断地擦鼻涕,嘴巴里嘶嘶地吸气来缓解那欲罢不能的“痛觉”。
  高欣点了酱香的炒米粉即便如此还是被辣到流眼泪。鼻尖、眼眶都是红的。
  陶山奈见他那副样子,不忍:“你能吃吗?你换个拉条子吃吧,米粉确实辣,一般人受不了。”
  “我可以的,”高欣坐直了,眼神坚定地看向陶山奈,然后拿起桌上的牛奶猛嗦几口。
  陶山奈便也不再劝,笑了笑,埋头吃米粉。
  “请假好难啊!嘶……”
  高欣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一边说一边嘶嘶地往嘴里吸气:“我本来想请假出去玩的……嘶……跟主管说要请假,他说最近公司业务很忙,能不请假最好不要请假。”
  高欣是陶山奈到公司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入职第一天,就是高欣带着陶山奈熟悉公司环境的。陶山奈看来高欣这个人性格很好,问他什么他都会笑呵呵地回答。公司里谁和谁关系好,谁性格古怪需要注意,谁比较好说话,都是高欣给他透露的,几乎把公司里的舆情图给他画了一遍。所以陶山奈很感激。
  此刻听到对方说难请假,自然就想到前几天自己去二手车市场时请假的情形。
  主管并没有阻拦过他,而是很痛快地批假了。
  “应该是真的在忙吧,我看销售上那几个最近都到处跑。”陶山奈不做他想。
  高欣皱眉抿着嘴唇,唇周一圈红油,皱了鼻子:“我请一天都没准假呢。”
  “不会吧,主管挺好说话的啊,我前几天才请了半天假的。”陶山奈已经吃完米粉,拿着餐巾纸擦嘴。
  高欣一脸惊讶:“真的呀?我都要怀疑你和主管有亲戚关系了!”
  陶山奈尬笑两声:“艹,怎么会?!”
  高欣单手托腮看向陶山奈身后的店门口,仿佛刚才的话根本没说过似的:“也许你是新人吧,他觉得威胁不到他的地位。总之,我请不了假,很烦。”
  陶山奈生怕同事怀疑自己和老总的关系,急忙认同地点点头,劝道:“是啊,你等过几天再请假试试吧,别生气。”
  高欣叹气,这话题算是揭过去了。
  又过了一阵儿,俩人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高欣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对了,施总的儿子要从外地回来了。
  表哥施俊要回来?陶山奈根本没有听说这个消息。
  在他们家但凡有点大动静,七大姑八大姨的超不过一周就能让消息传进每一个亲戚的耳朵,尤其是值得炫耀的事。就连当初他考上大学也很快就人尽皆知,尽管他那大学含金量不高,也曾经短暂地成为亲戚口中的谈资。
  为了不露馅儿,陶山奈只能装作不清楚不明白:“哦,是吗?他儿之前在哪啊?”说罢还刻意笑了两下,让自己显得随意一点。
  “你一点没听说吗?”高欣难以置信又似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陶山奈。
  “还真没听说,你消息可真灵通。”
  陶山奈是真心实意觉得高欣这人能耐。他自己活得简单,说难听点是没什么上进心,读书的时候就老老实实读书,上班的时候就按部就班点卯工作,从来不在乎别人如何。甚至领导路过办公区,他恨不得钻桌底下变透明变隐形。
  他在公司里听到的各路传闻、小道消息都是从高欣那里得到的,而且事后这些消息大都应验成真。所以他是当真佩服高欣。他为自己在公司能交到这样一个“百事通”朋友感到庆幸。
  “之前据说在他姑姑家的公司做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回来,如果他接手公司,不知道会不会有大变动。咱们这公司说白了是夫妻店,施总和他媳妇都在公司里任职,两口子说了算,拉扯来拉扯去,我们这些小喽喽最难做。”
  “你别那么悲观嘛?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安啦安啦!”
  陶山奈见高欣已经不再动筷,才拿纸巾擦嘴,但嘴上的辣椒油一张面纸擦不尽,他看着纸上的红色皱起眉头又拿第二张,边擦嘴边起身:“走吧,吃撑了。我去开车,你慢慢来。”
  高欣看着陶山奈的背影眼神暗了暗,摇摇头,快步跟上去。
  第9章 后视镜夺目
  周一,又到了陶山奈与工作相遇的半死不活的周一。
  陶山奈周末两天上午都在早餐店里帮忙,又在周日下午被他妈妈叫去外婆家当劳力,收拾地下室。
  他一个人把他外婆外公积攒的纸壳、旧报纸、塑料瓶,全部都拉到垃圾回收点。这些东西全是老两口从外面捡回来的。准确地说老两口没事就在垃圾桶边上踅摸,恨不能每天能捡着些有“用的”东西回来。
  陶兴业要帮忙,陶山奈没同意:“您可别来,别一不小心把腰闪了。”
  于是陶山奈一个人把一捆捆硬纸壳、一摞摞废报纸,几个麻袋饮料瓶子全扛到车上。
  “外公,咱以后能别弄这些了吗?”陶山奈试图阻止外公。
  旁边负责当“监工”的外公当即就生气了:“我们没事做,捡东西治当锻炼身体了,还能有点收入,怎么你赚几个钱,给我几个钱啊?”
  陶山奈心里不舒服,要不是为了母亲,他可不爱受这气:“那以后咱能稍微攒一点儿就处理一回吗?您随时打电话给我,我来帮您处理,这一下这么多太费劲了。”
  陶山奈把最后一捆纸壳放在后备箱,满头汗水沿着后背流进后裤腰。
  颤巍巍地老爷子在楼道前的阴凉里,拿把扫帚扫起零星的碎纸屑,带着些不满道:“嗯,下回提前叫你。”
  陶山奈无奈的同时,实在惊异于老两口的收集癖,那些东西,他来回拉了三趟才算完事,收废品的大爷给了他十六块钱硬币,他原封不动拿回去给了他外公,还被要求分别说清楚纸壳子卖了多少钱、塑料瓶多少钱、旧报纸多少钱。老人拿着钱乐颠颠地戴着老花镜,一枚一枚数了好久。
  陶山奈的外公外婆都是纺织厂的退休职工,纺织厂倒闭前已经退休的人员都归了社会养老。老两口都有社保上发的数目不小的养老金,可依然活得极为简朴。
  陶山奈曾经问过他妈:“外公外婆退休金也不少,也不见两个人吃穿点好的,买几块钱酱菜都能拆开吃大半个月,这干啥?”
  他妈还骂了他半天,让他别管老人家的事。陶山奈更加心疼他妈妈,因为外公外婆有两个孩子,他大舅几乎不管老两口起居,有什么事老人都是先给他妈妈打电话。但陶山奈从小就知道,外公外婆从来不给他零花钱,而是攒着给他舅舅家的儿子,陶山奈不想妈妈伤心,从来没对她说过这件事。
  长久不运动的陶山奈,经此一遭在周一早晨浑身酸疼,闹钟响了关、关了响,差点迟到。卡着点打卡后,他坐在工位上冲了杯速溶咖啡醒神儿,但似乎作用不大,整个晨会他都萎靡不振。
  散会时,陶山奈拖着酸疼的腿往会议室外走,被身后的主管宋仁青叫进办公室。
  “坐啊,小陶。”宋仁青把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眼睛在陶山奈身上上下打量。
  陶山奈还在犯困也不大注意,拉着凳子一屁股坐下,大腿后侧压在凳子上,又是一阵酸疼。
  “明天上午,你签个外出卡,和施总的司机老梁到机场接个人。”宋仁青说。
  陶山奈点点头:“好的,几点钟到机场?”
  宋仁青打开手机,翻了翻:“上午九点四十五的航班。你得提前点,早高峰堵车,千万别迟到。”
  “好,您放心,我一定准时到。”陶山奈答应着就起身把椅子推回去,又问:“我把人接到哪?”
  “来公司。”
  ……
  早晨不用到公司打卡,还可以到机场出外勤,陶山奈觉得超级幸运。
  前一天和司机梁师傅联系过,他们早八点在文胜十字路口集合直接开往机场。
  陶山奈站在路口,看到临街的商铺还在装修,围挡撤掉一块,隐约能看到铺里在搞软装了。忽听一声汽车鸣笛,陶山奈看到梁师傅开着他表姨夫的黑色奔驰轿车朝着他的方向来。
  老板的司机、老板的座驾,今天要接的人一定是重量级。陶山奈也有点犯嘀咕,虽然自己是行政,可这么大的阵仗,派自己这小喽喽去接机,真的是随机事件?
  “小陶,吃过早饭了吗?”车上梁师傅先开了腔。
  陶山奈坐在副驾赶忙应:“吃过了,梁师傅。你吃过吗?”
  “吃了,早晨送孩子,起得早。”
  “梁师傅孩子上高中了吗?”
  “对,明年高考。”
  “哦……”陶山奈捉摸着还是主动问起:“梁师傅,我们今天接谁啊?把施总的车用上,把你也叫来,感觉是个大人物。”
  梁师傅一笑:“没人和你说啊?”
  “没。”陶山奈无辜地摇摇头。
  “老板的儿子。昨天回国,在北京转机回来。”梁师傅在红灯停下车,换了N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