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本来他要穿的是自己衣服,孙淑瑾怕被机油蹭上,上楼去找程毓衣服又怕吵着他睡觉,只好翻了件自己的出来。
  “我说袖子怎么那么短呢,还以为是你中学时候穿的呢,”项耕松开手,又抖了抖肩,“妈妈牌的,特别温暖。”
  程毓靠到车头上,抱着胸问:“你这个肉麻劲儿跟谁学的啊?”
  “一边去,”项耕扶着他腰推了他一下,“想看着我就车里边坐着去,别捣乱。”
  “这车有问题吗?”程毓没动,“有没有问题也一会儿再说吧,现在太冷,先进屋吃饭去。”
  “马上就好了,”项耕说,“等我两分钟。”
  吃完早饭,他们先去了常柏原厂里,项耕之前从林静朋友圈看见过她发了一张被蛋糕馋哭的卡通图片,昨天来之前特意找施桓打听了一下,找了家挺火的甜品店,挑着卖得最好的几样买了点。
  “没我的吗?”常柏原问。
  “这儿还有个争的,”这些甜点在镇上不常见,一年到头儿都在减肥的林静平时也不敢吃太多甜食,很难不被这些漂亮又满是奶香的食物吸引,捧着盒子一直看,“你又不爱吃甜的。”
  “我不管,”常柏原说,“为什么没我的!”
  “哎我真他妈服了你了,”程毓说,“你多大了啊,有五岁了吗?”
  “就是五十了我也要!”
  项耕在旁边乐了半天,等他俩吵得差不多了从袋子里又掏出个东西来:“原哥,别吃醋,这个给你。”
  “我……”常柏原发出一声惊叹,“操!”
  是他们去店里那天常柏原差点趴上去不起来的那辆车的汽车模型,装在一个亚克力的盒子里,不大,十一二厘米的长度,1:43的比例,但特别精致,完全按照真车的细节做的。
  程毓也很意外,项耕带了个大的手提袋,他以为那里全是给林静的甜点,不知道下边还藏着这么个东西。
  “有我的吗?”程毓猫着腰,眼睛没离开那个模型。
  “没有,”项耕笑着说,“就这一个还是我好不容易抢来的。”
  “操……”常柏原嘴里除了这个字就说不出别的了。
  程毓冒着酸水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你他妈别操了!”
  “我宣布!”常柏原把模型端在手上,透过亚克力看项耕,“从今往后你在我心里排林静后边儿!”
  “出息呢,”程毓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么点东西就把你收买了。”
  林静在旁边晃着脚,边吃泡芙边乐。
  “这怎么能叫收买呢,”常柏原说,“这是项耕对我的一片真心。”
  “真恶心,”程毓白了他一眼,拉着项耕转身往外走,“走了,我们去文辉那儿转一圈。”
  “文辉也没有吧?”常柏原小心地问。
  “没有,”项耕笑着说,“就这一个。”
  “哎……”常柏原舒了一口气,特别得意,“咱俩最好。”
  第99章
  说是去梁文辉那儿,但程毓把车直接开到了俞弘维家,梁文辉的车就在外边那条小河边停着。
  程毓已经提前告诉过项耕俞弘维的情况,但进去之后看到人,项耕还是被惊到了。
  他离开之前几个人聚在一起喝酒的时候俞弘维虽然比别人瘦,但至少看起来是个健康的人,现在快一米八的人缩成了很小的一团蒙在被子里,搭在外边的手上还戴了手套。
  屋子里很暖和,乍一进去项耕甚至都觉得要出汗,这个病以他不能理解的速度侵蚀着床上的人。
  他们进来时候没敢发出声音,开门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程毓用口型问梁文辉:“睡了吗?”
  梁文辉摇摇头,踮着脚走到屋里,用手撑在床沿低下头用很小的声音喊了俞弘维一声。
  项耕站在门口,看着俞弘维慢慢转过头,先看了看梁文辉,随后就朝他们看过来。
  “项耕,”俞弘维笑了一下,说话声音不大,“你们先去坐着,我马上就来。”
  梁文辉扶着俞弘维坐到沙发上,又往他后背那儿塞了个靠垫,等他坐好后,把另一只手上拿的被子盖到他身上。
  “化疗太难受了,”俞弘维说,“也不知道他们给我输的什么药,凉的不能碰金属的东西也不能摸,现在跟个废人一样。”
  梁文辉坐在旁边,胳膊搭在腿上,听了俞弘维的话,用手挡住脸,手指不停在眉毛上刮。
  “瞎说,”程毓把视线从梁文辉身上转过来,“俞哥你就别拿这病当回事儿,我可听说了啊,有人得这病该干嘛干嘛,活到七老八十都没问题。”
  梁文辉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对不对,他没接触过癌症的病人,对于俞弘维,医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建议就是先化疗,延长病人的生存期。
  但他没想到化疗有这么痛苦,三个星期做一次,俞弘维刚做了一次他就体会到了什么叫痛不欲生。
  到了医院,先是各种检查,漫长的等待,到了下午才开始把药输到身体里。
  在病床上的时候,俞弘维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身体团着一直在小幅度地动,像痉挛一样。
  化疗过后,验血结果显示白细胞低,数值始终上不来,没办法又打了升白针,打了针后又开始发烧,全身的关节都是疼的。
  看起来好好的人,进了趟医院再出来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这个情况,梁文辉不是没想过,想过但没想到有这么痛苦,他现在极其矛盾,不治怕俞弘维没剩多长时间,治了又怕俞弘维剩下的时间没有任何生存质量可言。
  梁文辉试过劝说俞弘维跟他的父母联系一下,总觉得没什么比亲情更重要,但俞弘维不同意。
  他们家不算普通,从他离开家的那一天大概就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这么多年要是对他还有一丝惦记或许早就找上门了。
  “早就说了,当没有过我这个儿子,”俞弘维说,“我不是没求过,求也求不来的,就算了吧。反正他们还有别的孩子,非常优秀又合他们心意,能继承他们的家业,给他们养老送终,我死都要死了,就别去碍他们的眼了。”
  现在的俞弘维蔫蔫地窝在沙发里,好像是责怪其实是趁机撒个娇,跟程毓他们抱怨梁文辉,说把他当成了猪,从睁眼开始就要往他肚子里塞吃的。
  “这两天我都胖了呢,”俞弘维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肉都瓷实了。”
  “可不能浪费他手艺,他做饭多好吃啊,”程毓说,“当初我跟原儿吃的第一口炸蚂蚱就是他做的。”
  俞弘维笑着皱了下眉头:“这我可真吃不下去。”
  几个人在那儿闲聊,只有梁文辉一言不发,一直拨弄着茶几上的一个小陀螺。
  “哥,”项耕用指尖轻轻敲了下桌面,“咱俩出去抽根烟?”
  梁文辉愣了一下:“你刚多大就抽烟?”
  “都成年两年了呢,”项耕笑了笑,又拍了一下外套的兜,“走吧。”
  “很久没闻烟味了呢,”俞弘维看着他俩,“别出去,就在这儿抽。”
  “走!”梁文辉一下子站了起来,也拍了拍裤子,确认打火机在兜里,“出去!”
  太阳高了起来,这会儿站在外边也不觉得特别冷,两个人点着烟也不说话,就站在墙根儿下一口接一口地抽。
  “程毓心里装的事儿多,”烟抽了一多半,梁文辉突然开口,“你对他多点耐心。”
  项耕没马上回话,梁文辉跟他说的这么一句让他有点意外。
  “你别吓我,”过了几秒,项耕说,“俞老师那儿还指望着你呢,说得我头皮都快炸开了。”
  梁文辉愣了愣,夹着烟的手挠了几下早该去理的头发笑了出来:“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有点不放心……程毓。”
  “是不放心我吧?”项耕笑了笑,“怕我始乱终弃。”
  “胡说,”梁文辉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俞弘维情绪还不错,跟程毓有说有笑的,“他一个大男人怕得着你始乱终弃么。”
  “挺大一老板还挺封建,别担心我们了,看你这魂儿都没在身上,”项耕掸掸烟灰,看着墙头叹了口气,“别这样,事实改变不了,只能让自己尽量往好的地方想。”
  “我就是觉得他太可怜了,”梁文辉说,“每一步都走得这么难。”
  “别给他压力,”项耕顿了一下又说,“他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梁文辉点了点头,没两秒,一颗大泪珠掉到了他脚下的地面上。
  他们没待太长时间,俞弘维体力支撑不了太久,又过了几分钟他们就出来了。
  “我感觉,俞哥,”这次换项耕开车,他调了下座椅,又顺手往后视镜上挂了个小木牌,“不太好。”
  “嗯,状态太差了,”程毓拿起木牌看了看,“这又是哪来的?”
  “学你啊,”项耕说,“自己刻的,辟邪保平安。”
  一个方形的小牌子,上边刻着“出入平安”,字体很漂亮,还抛了光,应该是涂了一层什么,显得油亮油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