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项耕戴着的手套上沾了很多机油,工服上也有一些洗不干净的痕迹。他比之前的动作更快了些,不停起身猫腰蹲下,像他在稻田那会儿一样麻利。
  但还是有些不一样。
  除了瘦了一些,具体还有哪不一样,程毓说不出来,所以就一直死盯着项耕,试图弄明白。
  “这么半天了,”常柏原突然从后边冒出来,呲着牙压着声音说,“你他妈还没看够呢!”
  程毓看得很投入,根本没注意时间,也没注意周围的动静,常柏原一开口吓得他抖了一下。
  “没呢,”程毓跟他对视了几秒才把项耕的脸从脑子里擦掉,换上原本属于常柏原的五官,“特别好看,坐这儿一块儿看看吧。”
  于是常柏原就把椅子挪了一下,和程毓坐在同一侧,盯着车间——试图帮他弄明白。
  第94章
  项耕修的那辆车跟常柏原最喜欢的那辆型号是一样的,打开的前机盖里面几乎都没有灰尘,应该刚买了没多久,但左前边的车头被装得凹进去了一块,事故看起来还不小,项耕正低着头往下拆车灯。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常柏原摸了摸胸口,“看得我心都快碎了。”
  程毓慢慢转过头看着他,过了几秒说:“我还没说什么,你至于么?”
  “我……”常柏原被说愣了,过半天才琢磨明白,“我他妈真想抽死你,你好歹也悠着点,转性这么快也不怕闪着腰!”
  早上项耕是在宿舍换好衣服直接穿着工服来的,刚到十二点,项耕就打了卡从里面跑了出来,先是抓了一下程毓胳膊,然后再跟常柏原打招呼,最后挺着急地说:“走走走,先跟我回去换衣服。”
  “下午不上班了?”程毓问。
  “不上了,我本来就有倒休还没用,”项耕说,“先去我宿舍。”
  “你们这儿管饭,”常柏原板着脸说,“刚才那个小施说你们这儿午餐特别丰盛,我不走,我要在这儿吃。”
  项耕走过去搭住常柏原肩膀:“别听他瞎扯,他就是为了让你买车,静姐又不让你买,你还非得来,别浪费我们同事感情。”
  常柏原顿了一会儿,拍拍项耕肩膀,然后特别爽朗地笑了起来:“你们这儿叫什么来着?”
  “驰城。”项耕说。
  “哦对,驰城,”常柏原从裤兜里摸出施桓给他的名片,伸手往上面弹了几下,“哎呀,回去我重新把名片印一下,我就叫……叫什么好呢?”
  “对了!”常柏原一拍大腿,指着名片上名字那个位置说,“叫门票,就叫门票,我就把这儿改成驰城门票,程毓专供,你说怎么样?”
  项耕往前凑近点,盯着名片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你他妈快给我闭嘴吧,”程毓小声说,“给我留点脸。”
  “啊——”常柏原拉长音儿叫了一声,“你俩太烦人了!”
  项耕带着他们出去的时候,施桓正跟在一个客户后面,离挺远朝项耕撇了撇嘴,斜着眼睛在他和程毓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最后背过手悄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宿舍很近,开车两分钟就到。”项耕打开后边的车门,对已经坐到驾驶室的常柏原说,“原哥你也上去坐会儿。”
  常柏原看着后视镜舔了舔后槽牙,叹口气之后又笑了一声:“不了,我特别特别懒,要不是林静非不让我买车,我连来都不来,就主打一个一身反骨。”
  “你说是吧?”常柏原趴到方向盘上,看着还站在车外边的程毓,“我的好兄弟。”
  程毓偏过头使劲儿抿了抿嘴,但没抿住,还是笑了出来:“那你就外边冻会儿吧。”
  走廊里挺清静的,有回来的也在关着门休息,姜明不愿意折腾,大多在店里找个地方打游戏。
  项耕开门的时候有点急,插了两下钥匙都没插进去。
  “唉……”程毓挤到项耕和门之间,左手拎着给项耕买的衣服,右手捏住钥匙,终于插进了钥匙孔里。
  项耕往左右看了看,在门打开的一瞬就把程毓推了进去,用残留也就一粒米那么多的理智回手给门上了锁。
  “哎哎……”
  程毓觉得自己这一天净哎哎了,但后边项耕也没让他哎出来,全变成了呜呜呜嗯嗯嗯。
  “你他妈……”程毓被压在床上都快背过气去了,舔了一下被咬破的嘴角说,“七夕一个真狗都没你这么狗。”
  “嗯……”残存的米粒那么大的理智已经炸成了爆米花,泡水里早就化没了,项耕含糊着说,“我是狗,特别狗,喂我吃点骨头吧。”
  “操……”
  操字刚说了一半,程毓的声音就变了调儿,项耕一口咬在他锁骨上,特别用力,肯定破皮儿了。
  虽然疼,但那股子兴奋劲儿却被咬了上来,程毓抖着手抓紧了项耕手臂。
  常柏原再看见借着换衣服上楼的两个人已经是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了。
  还确实是换衣服了。
  不仅项耕换了,连程毓都换了。
  来的时候程毓里边穿的是件连帽卫衣,再出来换成高领毛衣,似乎就是他给项耕带来的衣服中的一件。
  两个人慢吞吞走过来,项耕打开后面的门往旁边让了一下,想让程毓先上,但程毓拍了下他后背,使了个眼色,走到了副驾旁边。
  常柏原从后视镜里看得一清二楚,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送给他们。
  程毓打开副驾的车门,犹豫了一眨巴眼的那么长时间,然后咬着牙坐了上去。
  常柏原看着程毓的脖领儿,说:“怎么着,上去一趟没暖和了,还冷着了?”
  程毓愣了一下,没说话,手慢慢摸上了脖子,耳朵也开始跟着发红。
  常柏原发誓,虽然怀疑加确定他俩肯定干了点什么臭不要脸的事儿,但他刚才问出口的话真的只是字面意思,一点都没有发散。
  可是程毓这个娇得恨不得掐出水来的表现让他觉得自己这张嘴可以不要了,七夕要不嫌弃就送给它吧,总比长在自己这个不长脑子的头上好。
  “原哥,”项耕在后面开了口,“出门往右拐,走两个路口,有家涮羊肉,听他们说挺好吃的,咱去那儿。”
  这会儿已经过了用餐高峰,他们到的时候,里边有几张空桌,项耕挑了个视野好的先走了过去,在程毓坐进去之前把自己羽绒服脱下来叠了几折放到座位上,然后冲程毓抬了抬下巴。
  程毓刮刮额角,看了眼常柏原。
  常柏原根本就没看他俩,直接坐到对面举起了菜单挡住脸。
  在等着上菜的时候,程毓问:“冲你发火那人是怎么回事儿?”
  “一个老师傅,”项耕用开水烫几个人的杯子,“各种找茬儿,我本来不愿意搭理他,能躲就躲,但前一阵我发现他偷拿店里的东西出去卖。”
  常柏原学会了脑子用不好就闭上嘴,边看手机边听他们说话。
  “这么大个店管理这么不完善的吗?”程毓问。
  “不是,挺严格的,”项耕把涮过杯子的水倒到一个空碗里,“但架不住有人跟他里应外合。”
  “好几个内鬼?”程毓继续问。
  “有个库管,”项耕说,“拆下来的零件本来是可利用的,然后库管给登记成报废,这种本来都需要主管签字的,但有一次我去送零件的时候,发现主管那签字不大对。”
  “确实很像,乍一看就是他签的。”项耕往三个杯子里倒茶,接着说,“但我们主管有个习惯,签完字后总在右上角离着八丈远的地方点个小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一般可能不太会有人在意,反正这个炮筒子跟了他那么多年也没注意到,要不然他早就点上了。”
  “我不敢每次送东西都翻,后来找着机会就往前翻几页,一页一页看下来就看出问题了,”项耕叹口气,“我也不是故意要报复他,也没有多高尚,就觉得这事儿太坑了,而且主管和组长他们都挺好的,不应该被这么耍,我不知道公司给他开多少钱,但肯定不低,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所以你就告诉主管了,”程毓喝了口水,“他知道了就找你理论来了?”
  “主管没跟他说谁揭发的,”项耕说,“他这么干不是一天两天的,就是以前没这么频繁,要不早被发现了,现在干也次数太多了,他本来看我就不顺眼,就认准是我了。”
  “后来找你说话那个是你们主管?”程毓问。
  “嗯,”项耕点点头,“姓韩,跟许镜城挺久的了。”
  “哦……”程毓说。
  “你这什么语气,”项耕眯缝了一下眼睛,“不大对啊。”
  合着这俩人进屋一句天没聊,那点时间全都用来体力劳动了是吧。
  “这儿还有个活人呢我说二位,”常柏原把手机甩到桌子上,瞪着他俩,“镇上早晚因为你俩炸锅。”
  “那不能,”项耕笑着说,“要炸也是文辉哥他俩先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