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来,”也不管项耕喝不喝,常柏原端起酒杯,在项耕杯子上磕了一下,“弟弟随意,我干了。”
  “你他妈,你别把我们田螺给带坏了。”程毓沾了不少麻酱,把羊肉往嘴里一塞,含糊着说,“我们刚十九,拿个破啤酒瞎比划什么!”
  常柏原喝完酒往锅里捞了一筷子。
  捞了个寂寞。
  梁文辉夹了一大筷子肉,正在往程毓碗里放。
  “你看你看,你看看!我就说吧,连片肉都不给我留。”常柏原叹了口气,拍拍项耕肩膀,“弟弟,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去我那儿干?”
  “我们田螺跟我好着呢,”程毓吃得头也不抬,往自己碗里又放了点儿辣椒油,“想挖我墙脚门儿都没有。”
  项耕换了双筷子往锅里下肉,顺手往程毓那个方向扒拉几下。
  七夕在地上抱着个骨头啃得特别来劲,项耕从锅里又捞出来一块,回身给扔到了地上。
  肉片很薄,在锅里打个滚就熟了,项耕给常柏原夹了一筷子:“原哥,你多吃点儿。”
  几个人喝的啤酒,不多,就是为了热闹,梁文辉吃得不多,一多半酒都让他喝了,见杯子空了,项耕拿起酒瓶想给满上了。
  “弟弟,别给他倒了。”常柏原吃了口肉,“后半夜他还得开车去上货呢,别回头让警察给抓了。”
  “一会儿你们早点回去吧。”程毓吃得满头汗,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淌,他抬手用食指刮了一下,“剩下的就交给我和我们田螺。”
  项耕抬头看了眼,那颗汗珠吧嗒掉在了程毓领口,洇湿了一小片。他不自然地侧头清了下嗓子,再抬眼,发现梁文辉的视线刚从程毓的领口离开。
  常柏原没喝多少,但是也没胆子冒险酒驾,俩人开了程毓之前放在这里的一辆小电动车,风驰电掣地开出了大门。
  送走人后,程毓又坐回了椅子上:“来,他们都走了,关上门咱接着吃。”
  项耕确实有点儿没吃饱,跟那两个哥哥面前多少还是有点儿放不开,锅里的水煮下去不少,项耕又往里添了一壶开水。
  羊肉片很香,一点儿都不膻。
  “这羊肉怎么这么好吃?”项耕问。
  肉吃得差不多了,程毓把火力转移到各种蔬菜上,拿个小漏勺捞豆芽:“这是文辉特意买来的,批发市场上就那么一家卖这种羊肉的,从挺远的地方拉过来的,具体是哪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是西北那边。”
  “辉哥,对你……”项耕剥了头糖蒜,掰开放程毓面前的碟子里几瓣,“真挺不错的。”
  “你听原儿瞎说,”程毓夹了两瓣蒜放嘴里,“当初他刚建厂子的时候,没钱没人,也没什么渠道,我帮不上什么忙,都是文辉忙前忙后,出钱又出力的,这才一点点做起来了。”
  但文辉可没给原儿一筷子一筷子地夹肉。
  “辉哥的店收入还不错?”项耕问。
  “何止是不错,”程毓放下筷子喝了几口水,“他这店是从他爸那儿继承的,但他爸以前就只卖菜,后来身体不行就说不干了,文辉脑子活,不甘心只卖菜,就联系饭店还有那些超市,他们单个儿用量都没那么大,自己去批发市场不划算,零买又贵。文辉批来,再批给他们,看着没多少钱,架不住积少成多。他东西新鲜又便宜,还会来事儿,买卖越做越大。”
  程毓吃饱了,靠在椅子上划拉几下肚皮:“看看有多少人给他介绍姑娘就知道了。”
  “就一个看上的都没有?”项耕随意地问了一句。
  “你就说他多挑剔吧,”程毓用食指在桌子上点了几下,“我见过两个,真的长得跟仙女似的,搁我早就同意了。”
  屋里只有咕嘟咕嘟煮东西的水声,七夕吃饱喝足,趴在项耕用仓库里的旧被子给铺的窝里睡着了。
  “你不打算谈恋爱吗?”项耕问。
  “谈谈谈,必须谈!”程毓眉毛一挑,“等着啊,赚了钱,明年就给你娶嫂子!”
  【作者有话说】
  “嫂子”碗里的羊肉片都不香了~
  第8章
  第二天,程毓完全恢复了,开车带着项耕去看螃蟹苗。
  项耕第一次见那么丁点儿大的小螃蟹,甚至那都不能叫螃蟹,抓起来一把跟空气沙似的,噗噜噗噜往下掉粒儿。
  项耕问:“这能养得活吗?”
  “放心养,”这盆蟹苗是别人要买的,大哥很麻利地装好放在袋子里,不然空气沙一转眼就该变脆脆沙了,“放稻田里,一亩地撒几把就够了,我卖多少年了,这都是回头客。”
  他们今天只是过来看看,田里得等稻秧插好后过一阵儿才能养螃蟹。半天儿的时间他们跑了几家,程毓最后就定了大哥那儿。
  “清明节要回家吗?”程毓问。
  过了几秒项耕才收回看往车窗外的视线:“回,给我爸烧纸,再看看我奶奶。”
  “奶奶自己在家?”程毓有点儿意外,他以为项耕除了那个名存实亡的妈已经无亲无故了。
  “没,奶奶跟我小叔他们一家过。”项耕指指自己的眼睛,“她眼睛看不清,没办法自己生活。”
  程毓本来想问,你小叔不管你吗?想想又闭上了嘴,要是有人管,项耕也不至于自己到处找活干。
  “当天能回来吗?”程毓问。
  “嗯?”项耕迅速思考了一下,这几天好像活不急,当天回不回来应该没什么影响。
  “要是当天能回来,晚上带你回家吃饭。”程毓眯着眼笑了一下,“好不,小田螺?”
  “太麻烦了,我……”项耕抿了下嘴,他不知道程毓是真的还是客气,或者是怕他走了就不回来了,后边安排了很多活,很快就要修灌水沟,他怕自己想得太多,又怕自己想得不够多。
  项耕抿了下嘴,说:“我肯定会回来的。”
  这条路不是太宽,两边都是树,树干粗壮,青白的枝丫上冒了一层嫩绿。
  就快到了镇上的路口,车比较多,速度上不来,路两边不少骑车的人左摇右晃伸着脑袋观察前面路况。
  程毓是个拿了驾照好几年的新手司机,路况复杂的时候他就有点儿紧张,攥在方向盘上的手凸出青色的血管,脚脖子也吃着劲儿。
  “什么?”程毓皱着眉盯着周围的路况,怕刮到路边的人,“会回来?”
  “嗯,”项耕点头,“肯定会回来。”
  等过了路口,又过了几秒,程毓突然拔高音量:“你还想过不回来?!”
  “你怎么忍心的……”程毓话音里带着刻意的委屈,“我对你不好吗?你舍得把我自己扔在那片荒地里喝西北风吗?回头再让黄大仙把我给迷了怎么办?”
  项耕:“……”
  程毓还在吧啦吧啦说不停,项耕叹口气:“你不把黄大仙迷了就不错了。”
  车拐了个弯,开到通到稻田的小路上,路上没什么车,程毓伸手往项耕侧脸上摸了一把,斜着眼挑了下眉:“就知道我们田螺舍不得我。”
  项耕性格是真挺闷的,不爱说不爱笑,程毓不知道天天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能想方设法增进跟他的感情,毕竟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两个人要朝夕相处,地里的活还要指着项耕,他要是撂挑子了,程毓就真抓瞎了。
  程毓关上车门,捏了几下自己说酸了的嗓子,做着扩胸运动往屋里走。
  项耕跟在后面,看着程毓的背影,用食指关节蹭了下刚才被程毓摸过的脸,火烧火燎的还没缓过劲儿来。
  第二天早上,程毓送项耕去车站,车先是拐进商业街,程毓下了车,没一会儿拎着两个袋子回来了。
  “路上带着吃,再带回去给奶奶尝尝,”程毓把袋子递给项耕,是他们这儿挺受欢迎的一种小吃,用这儿的特有的一种薄豆皮裹上各种馅炸的,“这街上不少好吃的,等你回来咱们慢慢吃。”
  那袋子里飘出来的香味瞬间扑进了项耕鼻子里,他拿了一个放嘴里,裹着的肉馅不知道加了什么菜,外皮酥脆,内里软嫩,还带着一股清香味。
  中间倒了一次车,项耕到家时已经中午了。
  这会儿墓地已经没什么人了,项耕烧了纸,墓碑上的照片还是他爸年轻的时候拍的,留着那会儿时兴的三七分头,脸上带着笑,项耕不太像他爸,唯独鼻子。奶奶眼睛还好的时候说,他们老项家的鼻子的遗传基因特别强大,一家几代,山根高,鼻梁挺,个顶个儿的漂亮。
  项耕跟他爸没什么话,等火星子彻底不见了,他拍拍裤子离开了墓地。
  小叔家的大门开着,项耕在门口磨蹭了一会儿,走了进去。
  奶奶蹲在西厢房的门口,不知道在干什么。
  项耕看见奶奶,故意把脚步放重,怕直接喊会吓到奶奶。
  奶奶停下手里的活,侧过脸听动静:“小耕?是你吗?”
  “是我,奶奶,”项耕快步走过去扶住奶奶胳膊,“您吃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