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程毓把车掉了个头,沿着来时的路开了一小段,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拐了进去,项耕看了他一眼,又四处瞄了瞄,没说话。
  “你也不怕我把你卖了?”程毓眯着眼打了个响舌,“你这样的能卖不少呢。”
  听完项耕扯了下嘴角,看着前面说:“那拜托你给我挑个好人家儿。”
  开了没几分钟,程毓把车停在一扇棕色大门前面,跟项耕说:“等我会儿,我去拿点东西。”
  双开的大门上带了一扇方便进出的小门,程毓跳下车,拧了小门的门把手直接走了进去。
  项耕探着头往里看了看,里面的正房是一个二层小楼,院子里铺的水泥,东面窗户下留了一个花圃,不大,现在还光秃秃的,西面有一排厢房,从他这个位置,除了连着院墙的部分,只能看见一个房角。
  视线所及,干净整齐,是个项耕想象中家的样子。
  正房要高出地面一些,程毓跳了几级台阶,又打开了正房的玻璃门,玻璃门关上后反着光,看不清屋里的情况。
  过了十来分钟,门打开,先蹿出来一只黄色的大狗,程毓在后边左右手各拎着个大旅行包出来,他想把屋门关上,扭头跟里面的人说话,没一会儿,里面的人也跟着走了出来。
  项耕跳下车,走到大门口,在程毓踏出来的时候想接过他手里的包。
  程毓一错身,笑着说:“不用。”
  说完把包放到了后排,指着后边跟过来的人小声说:“我妈,看看这买家和善不?”
  项耕眼睛弯了一下,显得也不那么凶了,跟孙淑瑾说:“阿姨您好,我叫项耕。”
  “哎,孩子你好。”孙淑瑾一头灰白的短发,笑起来的确很和善,程毓眉眼跟她长得很像。
  “有什么事就跟程毓说,想家了一时半刻又回不去就让他带你过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孙淑瑾笑着说,“别怕麻烦啊。”
  “好,”项耕点头,“谢谢您。”
  狗把尾巴晃出了残影,一直围着程毓转。
  “明后天就带你去地里,别急啊。”程毓拍拍狗脑袋,“来,打个招呼,这是你项耕哥哥。”
  似乎是听懂了,大黄狗咧着嘴,围着项耕转了几圈,又冲他汪汪叫了两声。
  项耕蹲下身,揉了揉它下巴,狗舒服得眯起了眼。
  “哟呵,难得啊。”程毓抬脚用鞋面蹭了狗肚子几下,冲项耕说,“这是七夕,一般人都不让碰的。”
  项耕挺喜欢七夕,顺了顺它身上的毛,一脸平静:“那我不是一般人。”
  直到车拐过路口,孙淑瑾还站在大门前。
  “老太太特别善良。”程毓看了眼后视镜,冲项耕挑了下眉,“我这人牙子心不黑吧?”
  项耕弯了弯嘴角:“特别白。”
  第3章
  到了地方,两个人把东西都从车上搬下来,程毓把后座上的两个大包放到卧室里。
  他从一个包里掏出褥子,跟项耕说:“这是以前我用过的,都洗干净了,铺上应该挺舒服的。”
  项耕本来想说我有铺盖,手摸到褥子的那一瞬把话咽了回去,只说:“谢谢你,哥。”
  褥子铺了两层,另外一个包里装的是一床厚被子和枕头,程毓说:“别看已经这会儿了,倒春寒还是挺厉害的,而且咱这儿太空旷,没遮没挡的,肯定比村里更冷一些。”
  铺好床后,程毓说:“走,带你去转转。”
  这片地方差不多有七百多亩,中间东西向南北向各有一条水泥路,能走汽车,延伸到稻田里也有几条铺了石子的宽路,其他就是一些规整的田埂。
  两个人从院子里出来,在水泥路上慢悠悠地走。
  院子前后各有一片池塘,程毓指着南边那片池塘说:“这里有鱼,没特意喂过饲料,没有人家专门养殖的那么多,但平时供咱们吃足够了。”
  院子出来往西没几步就是两条水泥路交叉的路口,西南角有个不大的院子,还有一排矮房子。
  “喜欢吃蛋不?”程毓问。
  “喜欢。”项耕说,“我不挑食。”
  “不挑食还这么瘦,”说着程毓拍拍他肩膀,指着小院子说,“以后把你喂胖点儿,过几天暖和点就去买,把咱这里养满鸡鸭鹅,想吃什么蛋就吃什么蛋。”
  项耕没忍住,笑出了声,引得程毓看了他一眼:“哟呵,笑起来挺帅的嘛。”
  东西向的路和鸡舍之间是稻田最重要的一条渠,现在水不多,清凌凌的,水里的景色一览无余,有一群群寸长的小鱼,河床上还有一些贝壳和田螺壳。
  程毓和项耕在路边站了会儿,转身往北走,路过院子,后面又是一片池塘。
  “这里夏天会开很多荷花,不单有一种颜色,特别漂亮。”程毓带着项耕慢慢溜达,“等到天冷的时候,能挖出很多藕来。”
  路两边是斜坡,有星星点点的嫩绿色,还有几朵小黄花。
  程毓踩着坡沿往下滑了一点,猫腰从土里拔出来一棵看不出名堂的草。
  “我们这儿都爱吃这种野菜,”程毓转着小草雪白的根,掸了掸草叶上的土,直接嚼了片叶子,“生吃有点苦,但包饺子特别香。”
  田埂水土流失得挺厉害,程毓走到一处比较窄的田埂上,站在边上随便踩了两下,土就开始哗啦啦往下掉。
  “明天就是修这些,”程毓抬头往远处看看,“找了个据说挺靠谱的挖机,明天开始咱们就先干这些活,筑基筑结实了才能往下干,要不然连走人都费劲。”
  “嗯,知道了,有割草机吗?”项耕回身指着水泥路两边说,“这些杂草也得清理掉,清完田里长的草也会少点,还能种点东西。”
  程毓拍拍项耕肩膀:“没少干活。”
  看着单薄,但程毓这么一拍,觉得项耕肩膀上的肉硬邦邦的:“哟!行啊。”
  程毓捏了几下又感叹:“看不出来,都是肌肉。”
  项耕挑了下眉,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几百亩听起来很大,他们沿着路口往北走,从外圈的路上绕回来,其实也没多长时间。如果是单纯的散步,是个很合适的距离。
  外面的大路和田里东西向水泥路交叉口旁有一棵大槐树,不知道在这里多少年了,树干很粗。
  每年的五月,会开出满树的槐花,香味飘出很远。小时候程毓就经常跟常柏原还有梁文辉骑车往这里跑,三个人爬到树上,一人找一根粗壮的树枝或坐或靠。
  程毓非常喜欢槐花的味道,也喜欢嚼那一小段甜甜的花蕊。常柏原和梁文辉对此嗤之以鼻,说人小姑娘才会干这事儿,说归说,也不妨碍他们一趟趟陪着程毓往这儿跑。
  现在树上抽了短枝,冒出小小的嫩叶,程毓跳起来弹了一下:“我相中这块地也有它的原因。”
  项耕拍拍树干,经年的树皮粗糙厚实,蹭在手心麻扎扎的。
  除了这一片,四周还有很多稻田,从这里看不见临泰村。往南遥遥能看见一片隐匿在一排高大的杨树里的村庄,村庄不大,程毓说那里只有几十户,但现在基础建设都不错,路也四通八达,住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他们回到院子的时候,天有些擦黑。这里通自来水,用水用电挺方便的,唯一有些麻烦的就是没有通天然气,做饭要用煤气罐。其实大路那边有天然气管道,但燃气公司不愿意承担从那往院里通的这部分管道钱,就这么一直拖着,拖了好些年。
  刚承包下来的时候程毓去找过燃气公司,但他们总打马虎眼,乡里乡亲的,程毓有些拉不下脸来。
  “没关系,”项耕拧了拧煤气罐,“先这样,田要紧。”
  “我发现你话是真不多。”程毓笑着说,“赶明儿七夕过来,你俩就大眼瞪小眼吧。”
  项耕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他揉揉鼻子,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问:“你晚上在这儿吃饭吗?”
  “在,你第一天来,”程毓撸起袖子,挑了几样菜放到水盆里,打开水龙头,“我给你露一手。”
  “我来,”项耕趁程毓手没湿,抢先一步搓起土豆上的泥,“我来做,一会儿就好。”
  程毓没急着跟他抢,找了把剪刀剪开米袋子,先把米饭做上。
  “你这一天肯定挺累的,先好好歇歇,今天先尝尝我手艺。”程毓把项耕削过皮的土豆放案板上,拿刀悬空比划了几下,琢磨横着切还是竖着切,最后决定,“土豆切块炖肉吧。”
  土豆炖肉,洋葱胡萝卜炒鸡蛋,外加蘑菇汤。
  项耕盛了两碗饭,刚放到桌上,程毓就端起盘子往项耕碗里拨了不少菜:“吃吧,争取都吃光。”
  “好,”项耕点了下头,“你也吃。”
  程毓做菜的时候,项耕一直站在旁边打下手,所以每一步都看得很清楚。该放调料的都放了,量看着也合适,但是这个成品,项耕在程毓希冀的目光中艰难地点了下头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