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也许为她,也许也为祁越,就像祁越陪自己去的时候一样。
  许梦雅让进去,房子的主人出来招呼她们穿上鞋套,小朋友叫着妈妈跑过来,本来活泼,见了她俩忽然收住笑容。叫祁越阿姨?祁越阿姨,叫——
  祁越忙着给她拿包拿鞋套,忘记介绍,许梦雅又被另外一个男生叫走,于是是她自己回答,章澈。
  章阿姨!小朋友道,脆生生,甜滋滋,还笑了一下。大家听见,又是一番起哄。
  “她喜欢你哦。”祁越小声说,因为声音小,就离她比较近,坐在沙发上位立刻嫌弃道“哦哟当着我们还说什么悄悄话是不是在造我们的谣”,她笑着说没有没有,扮演那个贤良淑德的红脸,因为祁越一定演白脸。
  她享受护妻狂魔就像她也享受。
  沙发上的两位女士,在看地上的四位玩游戏。地上的四位坐在有小朋友的家庭都有的软垫上,一点儿不嫌弃,自己把各种玩具扒拉到一边,围起来不知道正在认真地玩什么。她在沙发上一坐下,看见一只手高高举起继而掷下骰子,才知道玩的是大富翁。每个人面前摆着“钞票”、“地产”和其他产业,这样那样的,许梦雅也立刻坐回来——原来这位是银行。
  祁越打断众人,说别玩了我来介绍一下,有人说介绍啥介绍玩吧。笑闹一阵,众人认真,这位是某大学的某某“校长”,这位是某高中的某某“主任”,这位是某初中的某某“高级教师”,还有某局某某局长、某行某某行长,“当然都是未来的职位啦!”祁越笑道,“我们都是‘狗富贵、互相汪’,先喊起来,没准儿哪天成了呢?”说吧众人一片哈哈哈哈。
  就在这一片十分纯粹全无敷衍的哈哈哈哈哈中,她感觉自己听到很熟悉的东西。在和祁越见孔怡或者第一次见许梦雅的时候都感受过的,那种青春的感觉。如两小无猜,还是孩童。她在这一群朋友身上发现的是一起上学的时候嬉笑打闹真心相交的新鲜感。
  青春少年如同青草,散发着青草的芳香。
  至于众人中唯一一个比较冷静沉默、头发微秃的,应该就是许梦雅的男友了。
  她坐下,祁越安顿好她(和她的包)就转身去把带的水果给主人拿去。那是她执意要买的樱桃,不为别的,就为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大家”,祁越一度坚持说“我们见面都不,一般都是随心所欲看看有没有想分享的带去,不用刻意”,她更坚持必须要买。因为无论如何、无论她和祁越如何一体,她也应该先把自己独立出来看待。先是外来者,再是一分子。
  在店里,大狗脑袋一歪,点了点头。此时在家里,大狗跑掉,去洗樱桃。而周围人立刻一点儿不生分地拉着她聊天,职业、行业、怎么认识的祁越(“我们先问你,不然她要骗我们的”),等等,和一个家庭里的亲人没有两样,只是因为彼此是同辈,这打听四分基于关心四分基于好奇、还有两分就是获取情报后面好开玩笑。
  她说,她们听,插科打诨,坐在地上玩游戏的三位男士也半竖着耳朵,然后她们提问他们开玩笑、他们好奇她们又挖苦,并且互相评价对方玩游戏或上一次玩别的游戏的技术,她就在这奇妙的氛围里,一时被带着关注游戏的内容,一时回到聊天回答问题、间或提点对别人的问题,自自然然,未几便融入了完全放松的氛围里。
  等到祁越细心收拾完了樱桃回来,她已经在和旁边的人说护肤——感谢上帝!祁越根本不怎么打理自己,在这一方面她简直没法和枕边人说,哪怕她是一个女人!——祁越也不理会,不加入谈话,给每个人递樱桃,当有人问是谁买的樱桃的时候就说是章澈,然后在每个人的起哄、“啧啧”之中,静静地递给她吃。
  一手喂,一手还身在下面当个托,随时预备盛樱桃核。
  她心想这样用手接伴侣吃水果剩下的渣好像有点恶心,但就算告诉了祁越、祁越肯定也会说“哪里恶心”或者“比这更‘恶心’的事难道我们还没干过”:这种话说出来太秀恩爱了,祁越享受这样的宠妻狂魔她不能啊!
  因为这举动也因为她乐意聊天,未几整个谈话都向她倾斜,更显得许梦雅的男友坐在地上沉默寡言。玩着玩着男主人破产,女儿大声问着“爸爸你怎么破产了”,引得大家笑出声,男主人撒手不干起身说去做饭。女主人说你还可以再玩会儿啊,还早。男主人执意要来一起做饭。
  这时候反而是一直沉默的许梦雅的男友说不玩了。祁越迅速地看她一眼,她也不知怎么,就明白了祁越的心思,轻轻点头。
  “别不玩,来来来一起。”说着这大狗就滑到地上的软垫上坐好,“难得她——”指着许梦雅,“当银行,背地里不多给你放点?”
  许梦雅自然笑骂,众人又一下子转移了焦点,而在一片爽朗笑声和快速话语中,她仿佛看见那位年纪比他们都大些的男士笑容里微微的害羞。
  倒不是说不能让她一直成为谈话的主角——她明白的祁越的想法——而是,如果只有她是新来的,那完全可以,她也一定可以融入这个群体,但许梦雅的男友不一定,所以有必要拉住他,让他习惯,让他自在。
  看来祁越很是满意这个人,希望他成为大家的一分子,长长久久,一起到老。
  因为祁越下场玩,她也就顺势关注着玩法。为了看得清楚些,也就靠得近了,习惯成自然地把手搭在祁越的肩膀上,两个人讨论起得到一次自选机会是升级房屋还是怎么办,甚至贴到祁越太阳穴的位置。
  躺在地上的那位男士——那位不修边幅的设计师gay——正用手撑着后脑勺,看戏也似地摇摇头,“甜啊。”
  一位可爱且热爱嘎嘎笑的女士问,“甜?”
  “她们两个。”用下巴指一指,“多看看我都不用吃饭了。”
  正笑,女主人问,你们吃不吃饭诶!“火锅要煮好了!”
  众答:吃,吃吃吃!“就等下一个破产!”
  “还等破产!”
  “马上就破,马上!只要走错——”
  骰子落地,果然走到祁越的地产,过路费就1000块,“好好好,破产!吃饭!”
  饭桌上菜式很是家常,卤汤尤其醇厚,一群人吃饭毫不客气,甚至没有一般家庭亲友聚会的礼让和客套——想也是,全是朋友,一般年纪,客套啥?唯独每个人都关注一个小碗,给小朋友的,并且纷纷关心小朋友的健康、心情、吃什么、哪里吃。有人问小姑娘卷卷的头发谁给你烫的呀?小姑娘说爸爸。
  爸爸给你卷的呀!不是童声,但简直比小朋友还夹子。
  说完一阵人所共知的女儿奴如何卷发,就说起朋友之前的老笑话:等大家老了之后,现在看估计那时候也没几个能结婚能生娃的,那就组图养老院,然后亲属都写这个小姑娘。
  到时候等她来,拉着一串儿轮椅去散步,哈哈哈哈哈哈!
  到了悬崖上,看谁先放手,哈哈哈哈哈哈哈!
  孩子的父母一起开着玩笑,也笑得很开心,笑完了说,你们还是要努力,要努力啊!然后指着祁越和许梦雅,“看看人家!”
  大家又笑,没想到许梦雅忽然筷子一放,“那正好,我宣布个事,我们两个,准备结婚啦!日子就定在今年六月!”
  就在大家的吃惊、感叹和恭喜中,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旁温柔放松的身体甚至忽然僵直了一下。等到吃完了饭、又送了两位朋友回家路上还聊了很多之后,只剩下两人回去了,她问祁越,直白而轻柔地问,“许梦雅要结婚了,你不开心吗?”
  第五十二章
  换成别的人或者别的时地,大概都会觉得这话问得冒犯,只有她知道,祁越不会这样想她。
  她也知道此刻祁越轻轻皱起来的眉头是思考,不是其他任何。
  说起来两个人睡在一起也没多久,怎么就这么熟悉了?
  “唔——不能说我不开心。客观地说,我作为朋友,作为只有真正得生死考验没经历但是和过命没有区别的交情的人,我有一些不放心,我觉得相识时间太多了,考验期太短了,这就要结婚,风险太大。大家去相亲,目的无非结婚,足够明码标价,但这只是意图的明确,不是条件明确,不是这个人的个性明确。我更愿意她和这个男的同居一阵,一两年都好,把日子过起来过习惯,直到彼此的种种秉性都了解,缺点都接受,再去补办仪式。婚姻不就是个财产分割的法律依据么?”
  祁越说,而她只是望着她的爱人,此时不过轻声表达一句认同和鼓励:“嗯。”
  “我理解她为什么急于结婚。但我还是觉得脱离原生家庭有很多办法,这个不是唯一的办法。家庭不是你可以选的,婚姻你可以,但都很重大,选不好都会带来很多麻烦。所以我希望她更谨慎一点。”
  停车在红灯前,祁越倒没有转过头来看她,只是望着前车的尾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