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A队!立即规避!” 墨云澜少见的吼声几乎与警报提示同时炸响!她的身体猛地前倾,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一条横亘在撤离通道上方的巨大生物管道,粗粝、暗沉,表面覆盖着不断搏动的紫黑色肉瘤。就在光点正上方,一处巨大的肉瘤如同熟透的烂果,猛地爆裂开来!
  不是金属碎片,而是粘稠、浑浊、散发着强烈酸腐气息的黄绿色液体!如同瀑布般,裹挟着管道内壁崩解的有机碎块,朝着下方狭窄通道中的几个微小身影——代表队员的蓝色标记——兜头浇下!
  时间在墨云澜眼中被无限拉长、凝固。
  她清晰地看到,距离爆裂点最近的那个蓝色标记,停滞原地,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完全冻结。而另一个身影——代表凌弋星的标记——在酸液洪流即将吞噬队友的千钧一发之际,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没有一丝犹豫!那个凌弋星猛地横向冲出,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在呆立的队友身上!
  “轰——!” 巨大的撞击力将队友猛地推离了酸液瀑布的核心覆盖区。
  队友踉跄着扑向相对安全的通道边缘,惊险地避开了大部分倾泻物。然而,那个撞开她的身影,凌弋星,却因这全力一推的反作用力,身形猛地一顿,彻底失去了闪避的空间和时间。
  浑浊、粘稠、冒着刺鼻白烟的强酸液,如同贪婪的巨口,瞬间将她大半个身躯吞噬!
  “滋啦——!!!”
  一阵令人头皮瞬间炸裂、灵魂都被灼穿的恐怖声响,穿透了加密频道,狠狠砸进指挥中心每一个人的耳膜!那不是金属被腐蚀的声音,更像是血肉被活活炙烤、消融的哀鸣!
  投影画面中,代表凌弋星的光点剧烈地闪烁、明灭,瞬间黯淡下去,几乎与背景的幽绿融为一体。旁边的生命体征数据瀑布般刷下刺眼的红色警报:【装甲完整性:左肩、背部严重损毁!生命体征:急速下降!严重腐蚀伤!】
  “队长——!” 频道里炸开队员撕心裂肺的惨叫,混杂着无法抑制的惊恐和绝望。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碎裂胸腔里硬生生挤出来的闷哼,紧接着响起。是凌弋星!那声音带着令人心胆俱裂的痛苦,却又在下一秒被强行压下,化作一种近乎非人的、钢铁般的嘶吼,穿透滋滋作响的腐蚀噪音,撕裂了频道里所有的混乱:
  “别管我!撤!继续前进!这是命令——!!!”
  指挥中心里,时间彻底停滞了。所有声音、所有动作都凝固在空气中。
  “医疗支援!立刻!定位凌弋星!最高优先级!” 墨云澜的声音在死寂的指挥中心炸响,冰冷、急促,像淬火的刀锋,没有一丝颤抖,却带着一种要将空气都割裂的决绝。她的命令是唯一的焦点,压下了频道里所有混乱的杂音。
  “明白!医疗无人机已紧急投放!最快抵达时间…三分钟!” 邵青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的手指在控制台上疯狂敲击。
  “A队剩余人员!” 墨云澜的声音再次拔高,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执行队长命令!携带目标数据,全速撤离!重复,全速撤离!医疗由指挥中心接管!这是最终指令!”
  频道里短暂的沉默,随即传来几声压抑的、带着巨大痛苦和哽咽的回应:“…收到!…执行命令!”
  投影上,代表其她队员的蓝色光点,带着沉重的滞涩感,开始继续向安全区移动,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带着无法言说的悲怆和不甘。而那个代表凌弋星的光点,依旧停留在原地,生命体征的红色警报如同垂死心脏的搏动,在屏幕上疯狂闪烁。
  墨云澜的指令发出后,那挺直如标枪的背脊,终于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控制的细微晃动。她猛地闭上眼,仿佛要将那蚀骨灼心的画面从视网膜上强行抹去。再次睁开时,眼底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却被一层更冷的冰死死封住。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手,那只手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伸向自己的耳朵。
  “啪嗒。”
  一声轻响,在落针可闻的指挥中心里异常清晰。她摘下了嵌在耳中的战术通讯器。
  隔绝了频道里医疗无人机定位的冰冷电子音、隔绝了技术员紧张的汇报声、隔绝了远处队员们撤离的沉重脚步……世界瞬间被抽离了大部分声响。
  只剩下她自己胸腔里,那擂鼓般沉重、狂野、几乎要撞碎肋骨的心跳声。
  咚!咚!咚!
  一声声,沉重地砸在死寂的空气中,也砸在她自己的灵魂深处。汗水沿着她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冰冷的指挥台金属表面,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撑着控制台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呈现出一种失血的青白。
  全息投影兀自闪烁着。凌弋星的生命体征曲线在剧烈地上下波动,每一次微弱的回升都伴随着更深的跌落,如同风中残烛,倔强却绝望地对抗着那毁灭性的侵蚀。她倒下的那片区域,被系统用醒目的红色光圈标注出来,像一块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烙在代表虫巢的幽绿网格中央。
  墨云澜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刺目的红色光圈上,仿佛要穿透冰冷的投影,看到通道深处那个正在被痛苦和强酸吞噬的身影。冰封的眼底,压抑的痛楚与一种近乎暴戾的决绝在无声地交锋、沸腾。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铁锈般的腥味。然后,她拿起通讯器,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每一个字都像在冰冷的金属上凿刻出来,清晰地传入加密频道,传入那个正在被痛苦吞噬的Alpha耳中:
  “凌弋星,听见了吗?原地固守。医疗马上到。”
  频道里只有嘶嘶的电流噪音,还有……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压抑不住的沉重喘息。
  几秒死寂般的沉默后,一个极度沙哑、虚弱、仿佛声带已被腐蚀灼伤的声音,顽强地穿透了噪音,微弱却清晰地传了出来:
  “……收到……阿澜……”
  墨云澜不太明显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她盯着投影上那个代表生命正在急速流逝的光点,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所有屏障、直抵灵魂的力量,在寂静的指挥中心里回荡:
  “坚持住。我等你回来。”
  第3章 第 3 章
  医疗无人机刺耳的定位蜂鸣还在加密频道里尖啸,像一根烧红的钢针不断扎刺着墨云澜的耳膜。全息投影上,那个代表凌弋星生命的光点如同风中残烛,在刺眼的红色警报圈中微弱地、不规则地闪烁。每一次暗淡都让墨云澜撑在指挥台边缘的手指陷入冰冷的合金更深一分,指关节绷紧到极致,呈现出一种失血的惨白。她几乎能透过那层虚拟的光影,“嗅”到通道深处弥漫的皮肉焦糊与强酸混合的致命气味,听到那装甲隔音层也无法完全阻隔的、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气。
  “无人机距目标点还有90秒!” 技术员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血沫。
  墨云澜没有回应。她的全部意志力都凝聚在那一点微弱的生命信号上,如同在万丈深渊边缘攥紧最后一根藤蔓。指挥中心里弥漫着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生命维持系统低沉的嗡鸣和医疗无人机定位信号那催命般的“嘀嘀”声在回荡。
  突然!
  “嗡——!!!”
  整个指挥中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猛烈地摇晃了一下!刺耳的、远超之前的最高级别警报毫无征兆地炸响!刺目的、代表最高级别外部攻击的深紫色光芒取代了原本的血红,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穹顶的复合装甲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中央全息投影画面被强制切换!
  柯尤克沁最大的安全区“天使之羽”的外部监控画面瞬间占据整个视野。不再是静谧的星空,而是地狱的图景!
  遮天蔽日的虫潮!如同沸腾的、污秽的黑色海洋,正以毁灭性的姿态疯狂冲击着巨大的能量护盾穹顶!那些形态狰狞、外壳闪烁着幽冷光泽的异星巨虫,如同无穷无尽的海啸,一波又一波,用它们庞大的身躯、锋利的附肢、甚至喷射出的强酸腐蚀液,狠狠撞击在淡蓝色的能量屏障上!每一次撞击,都激起大范围的能量涟漪,如同投入巨石的湖面,护盾发生器过载的尖锐警报声瞬间撕裂了之前的死寂!
  画面一角,一个巨大的护盾发生器节点处,密集的虫群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正集中啃噬着!淡蓝色的能量屏障在那里疯狂闪烁、急剧变薄,最终——
  “轰隆——!!!”
  一声沉闷如滚雷的巨响!整个指挥中心再次剧烈震颤!投影画面中,那个节点处的护盾如同脆弱的玻璃,瞬间崩解出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破口!狰狞的虫影如同黑色的洪流,裹挟着死亡的尖啸,从那破口中疯狂涌入安全区内部!代表着地面防御工事和疏散掩体的光点,在虫群淹没的瞬间,一片接一片地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