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但顾总还是个年轻人,比较躁动,沈星远能接受,顾承辉未必能接受。
  所以他们每次闲聊,聊到后来,话题都会回到谁先开始第一次。
  聊天的时间却也不多。
  顾承辉白天上班,晚上赶稿,有时候赶到沈星远催他回去睡觉,他要先撸兔子,才能再撸男朋友。
  雪球发出文字警告:【你要是敢先撸男朋友再撸我,我就自鲨!】
  顾承辉连忙回复:【球爷,不至于。】
  家有一兔,如有一霸,不知不觉,雪球已经比顾承辉更有霸总的样子。
  顾承辉画画的时候,它甚至在旁边给出了参考意见。
  球总:【这边尾巴画蓬松一点,会比较可爱。】
  球总:【多画点火龙果,我爱吃,谢谢。】
  球总:【不对不对,完全状态下怎么能是这个形状!不要把人类的审美强加给兔子丁!兔丁做错了什么!】
  沈星远拿起雪球的手机屏幕,看了一眼。
  “笔给你,你来画?”
  雪球从来不怕顾承辉,却迫于沈星远的压力,吭哧吭哧打字:【沈医生别生气,草饼分你一半。】
  沈星远抱起它,慢慢摸了两把,低头问:“困不困?”
  雪球点点头。
  沈星远抱他回房,放在小垫子上,手掌摸摸兔头,和雪球说:“晚安。”
  他的手抽离时,雪球仰起脖子,舔了一下他的手指尖。
  沈星远若有预感,雪球可能快要走了。
  沈星远回到书房,打算和顾承辉聊聊这件事,却见顾承辉面露商业化假笑,在键盘上疯狂打字,把静音轴给敲得啪啪响。
  这是生什么气了?
  他俯身看去,只见顾承辉那个“BunnyFlop”社交账号开着后台私信页面,私信那头的名字是弹指。
  沈星远挑眉:“弹指?”
  顾承辉沉浸式打完字,摘下耳机,说:“没错,我已经有点眉目了。”
  “我记得他是你唯一互相关注的账号。”
  “阿酬出事前,他可能是和她最后接触的人。这个人确实很警惕。”顾承辉转动工学椅,侧过身,把屏幕让给沈星远看,“这半年,我一直在试着取得他的信任,已经有了重大突破。你看看他每天都对我说些什么?”
  沈星远仔细地看去,弹指对顾承辉说了很多很长的话。
  但归纳起来不外乎是三个字。
  你不行。
  沈星远惊讶地问:“他眼睛没病吧?你哪里不行?”
  顾承辉笑了一下:“这是他控制人的手段。”
  弹指也在宁城,不过是在旁边的县区,顾承辉查到他真名叫成汇,在一家私立高中教美术,平日里深居简出,是位获奖无数的金牌美术老师,没有任何不良传闻。
  沈星远又看了那段新鲜出炉的聊天记录,突然才发现,由于“BunnyFlop”隐藏了作者性别,画风又区别于普通的福瑞漫画,偏向女性向的明快细腻,顾承辉在和弹指说话时,弹指都把他当成了小姑娘。
  顾承辉每句话都顺着弹指说,这让弹指的控制欲和打压欲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那些话严重引起不适,沈星远多看了几眼,就有种把弹指从屏幕揪出来狠狠打一顿的冲动。
  沈星远压下火气,问:“你的意思是,弹指曾经控制过小酬?”
  “我不确定,我能查到的只有这些。”顾承辉叹了口气,“旁敲侧击阿酬几次,她什么也不肯说,我怕刺激她,这件事只能暂时拖着。”
  “那她知道你像孙子一样被弹指骂吗?”
  “我觉得她应该不知道。”
  顾承辉指了一下他关注的另一个账号,“猜猜礼物是什么”。
  “这是阿酬的生活号,原本也是她的工作号,但是上面的插画全没了,不知道是被她删除还是隐藏掉了。自从她出事之后就再也没有上线过,这段时间也没有。她现在不关心网上的消息是对的,我怕她再受刺激。”
  沈星远问:“你想让她知道吗?她有权利知道你为她做了什么。她挺过了漫长的昏迷,挺过了肿瘤和手术,我觉得,她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
  拖着解决不了问题,事情总要处理。
  沈星远挑了个天气晴朗的日子,这天沈青葵不在,他把许酬推出来散步。
  许酬坐在轮椅上,捧着薰衣草紫的兔子公仔,隐隐有预感:“沈医生,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你说吧,没关系的。”
  沈星远问:“即使我说的那些话,可能会让你很难受?”
  “是不是承承让你来问我昏迷的原因?”许酬笑了笑,“我不想让他为我担心,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反正我现在也已经醒了,好好活着,早日恢复,比什么都有意义。”
  “那你知道他现在和你之前一样,在强迫性地重复相同的痛苦吗?”
  许酬猛然扭头,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沈星远向许酬说出当时的情形。
  长时间的静默后,许酬说:“麻烦你推我回家。”
  回到家后,她让沈星远把顾承辉叫过来。
  沈青葵也正好回到家,这段时间她照顾许酬颇多,许酬也叫住她。
  四个人一起开了个小会。
  许酬说起了她出事前发生的事。
  “我妈在学什么专业,毕业做什么工作方面控制欲太强,我因为去做画师,和她大吵一架,她断了我的零花钱,冻了我的卡,不让我进家门,我就去外面租房子住。可是我们公司三个月后就倒闭了,我再去找工作,碰了几次壁,就在家自己接稿。收入很不稳定,多的时候能破万,少的时候一个月只有两单,一千块钱,还不够付房租,所以我非常焦虑。”
  “就是这个时候,我碰到了弹指,他告诉我,我身上的潜力巨大,只要画得好了,他能给我介绍工作。”
  “一开始我不相信,但在他的指导之下,我画画渐渐有了起色,客单价也从20、200提到了2000,甚至有一单开到了5000。”
  “这个时候弹指已经帮了我半年,说我已经画得有模有样。我想着弹指叫成汇,和承承名字很像,又是个有名的美术老师,也许冥冥之中注定是帮我的贵人。承承也在宁城,如果我和他见面后觉得不妥,再找承承也不会出问题。”
  她不远千里过来找弹指,付高昂学费请他教学,却是不幸的开始。
  弹指的态度消极,对许酬的态度越来越严厉,许酬每画一张稿,他就说:“你自己看看你画的是什么狗屁东西!美术生的灵气都被你磨没了!”
  但他暗中却把被他说的一无是处的那套作品拿去签约出版,署了他自己的名。
  “我那个时候才知道,五千块的那个单主是他假装的。”
  许酬捂着心口说:“我本来想着维权是件很容易的事,等处理完后就去找承承,但怎么也没想到弹指反过头诬陷我抄袭他,口头发出天价索赔,我站在出版社门前,一下子觉得天旋地转,一口气没缓过来,意识就没了。”
  “但我始终能听到。”许酬对顾承辉说,“承承,我能听到你们的声音。最开始是妈天天叫我,妈放弃后,我一直能听到你喊我的名字。哥,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顾承辉难得被双胞胎妹妹叫哥,嘴角扬起一丝笑:“也谢谢你对我们说了这件事。”
  沈青葵插了句话:“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搞他?”
  沈星远掏出手机联系律师师姐和记者师兄:“就现在吧。”
  弹指的恶劣超过了他们的想象,但证据搜集起来却不难。
  许酬留了心眼,和弹指的聊天记录、付给他的学费都保留完整。
  沈星远的师兄俞晓很快整理出一条完整的时间线,在这条线上,清清楚楚地写下弹指的恶行。
  利用记者的敏锐度,俞晓不光深入挖掘了不少好料,还把对方从前骗过的人都联系了一遍,其中有两人愿意出庭作证。
  俞晓还顺手帮顾承辉也写了一条,对顾承辉说:“我买一送一,你以防万一。”
  顾承辉看着这份明了的材料,低声说:“谢谢,就算是买卖,也欠你一个人情。”
  “不客气,不知道顾总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吗?”俞晓说,“我不挑性别,只要脸好身材好,我都可以谈。”
  “有个表弟,但不太聪明。”
  俞晓微微一笑:“我还挺喜欢笨蛋美人的。”
  李从夏就这样被卖了。
  师姐薛慧迅速给弹指发了律师函。
  “我已经通知他,出来挨打。哦,还有他的学校,也发了一份,里面加了俞晓给的猛料。”
  薛慧笃定地说:“他逃不掉了。”
  开庭这天,弹指已经被学校开除,经过一番庭上的激烈辩论,他依旧败诉,被判赔偿许酬医药费、治疗费、护理费、误工费等,以及赔礼道歉,返还非法侵占的著作权和稿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