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知道,克苏鲁要是有欲求,就不是克苏鲁了。
  他所担心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大概。
  “我说了,天黑之前,我的身体任您研究,现在,天还没黑……请随心所欲地继续吧,我伟大的主。”
  第9章
  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裤子被拽下的那一刻,米耶尔还是被强烈的羞耻感吞噬了。
  他本能地想要反抗,双手却被克苏鲁摁死在床上动弹不得——或许克苏鲁就是预判到了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才会将他的双手控制在他的头顶。
  这很正常,没有人会在挨了两巴掌后,还不有所提防。
  不过,跟在深渊里的时候不同,这一次,能感受到这股羞耻感的并不只有他一个。
  克苏鲁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将视线转向别处。
  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逃避什么。
  一阵微妙的沉默过后,祂开口:“我明白了。”
  米耶尔:“……”
  已经懒得吐槽了。
  不,还是吐槽一句吧。
  仅仅是拽下了我的裤子……不知伟大的您又明白了什么?
  “这股强烈的羞耻感,便是尊严受损的证明。”克苏鲁说,“就像受伤时会感觉到痛,尊严受损时也会发出呼救。”
  “你说服自己能够接受我的入侵,就像说服自己经历伤痛后能变得更强韧,但真的遭受入侵时,你的身体,你的意志,还是进行了最本能的反抗和呼救。”
  米耶尔抿紧了唇。
  以这样羞耻的姿态,实在没法好好倾听克苏鲁的研究报告。
  不过有一点他必须纠正:“没有……入侵……您没有入侵我。”
  请不要说得像是侵犯了他一样。
  仅仅是拽下他的裤子,仅仅是这样……
  “我的意思是,入侵你的领域。”克苏鲁解释,“我没有入侵你的身体,但入侵了你的领域,所以你的尊严才会受损。虽然我还不明白这个领域的边界在哪里,但是很显然……”
  米耶尔不知道“很显然”之后接的是什么。
  他有点好奇,所以他听着,听得还算专注。
  可克苏鲁突然停了。
  米耶尔疑惑地抬眸,去看克苏鲁变得模糊的脸。
  模糊……
  还在困惑,克苏鲁突然松开他的裤子,将那只拽下他裤子的罪恶之手伸到他眼前,拇指轻轻擦过他的眼底,拭去了什么潮湿的东西。
  是他的眼泪。
  啊,原来模糊的不是克苏鲁的脸,而是自己的视野?
  米耶尔愣愣地看着克苏鲁,有点反应不过来。
  反应不过来自己为什么哭了?什么时候哭的?
  也反应不过来克苏鲁为什么要帮他擦眼泪?
  “虽然预料到了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在不惜让你尊严受损也要探明真相的基础上进行的研究,但是你的反应,确切地说,你的情绪,还是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克苏鲁边说边松开米耶尔的双手,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床上的他横抱起来,转身自己坐到床上。
  祂让怀里的精灵坐在自己腿上,然后双手搂过他的腰,将他温柔地抱在怀里。
  “你在渴求一个这样的拥抱?如果我这么做的话,你是不是就会停止哭泣?”
  伟大的旧日支配者在精灵的耳边低语,像是在尝试另一种研究,又像是在进行笨拙的安慰。
  米耶尔闭上眼睛,眨落一滴温热的液体。
  他确实渴求着这样的拥抱。
  自从失去魔力后,就一直、一直渴求着,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渴求。
  谁都好,抱抱他,告诉他,他并非孤身一人。
  曾经以为的朋友全部离他而去,甚至与他反目成仇。
  父亲不曾主动找过他,总是一副很忙碌的样子,让他无法向他撒娇。
  母亲已离世多年,她的房间被封锁,任何人无法进入。
  此刻的他,身边只有克苏鲁,只有这尊无法理解他的情感,只想通过研究他来了解人类的古老神明。
  所以,他觉得委屈。
  寄希望于克苏鲁对他做一个喜欢男性的精灵会对他做的事,果然是误会了什么。
  没有能够安抚他情绪的触摸,也没有能够满足他欲求的拨弄。
  只有充满了好奇与探究的视线,以及各种真实又冰冷的研究报告。
  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米耶尔委屈地哭了。
  明明,明明在进入这个房间之前做足了心理上的准备。
  为什么还是会……
  米耶尔抬起一只手遮挡住自己湿润的眼睛:“抱歉,我……但是,这并不是什么研究事故,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精灵和人类在尊严受损时,是有可能会哭的。”
  “我知道。”克苏鲁回应,“但是……事到如今这么说可能有些迟,但我答应了会保护你,不会伤害你,我确实没有伤害你的身体,但我伤害了别的,我违背了我立下的誓约,这很不应该。”
  “或许是因为生来便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融入社会的需求,所以我没有精灵和人类这么复杂的感知和情绪,有的只是誓约,我把誓约看得很重,答应了的事,哪怕以不被任何人期待的方式实现,也必须实现。”
  “但我违背了。”
  “所以,就当是我的补救?你还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米耶尔侧头看了克苏鲁一眼,能从祂那张美丽得令人疯狂的脸上看到认真的表情。
  “什么都可以?”他试探着问。
  “什么都可以。”克苏鲁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脑子里闪过一连串难以启齿的画面,但最终,米耶尔没有让它们中的任何一个化作现实。
  他可笑的自尊心居然在这种没用的时候发挥了作用。
  “那么……先让我把裤子穿上,然后……再抱我一会儿吧。”他说。
  “只是这样?”
  “嗯,这样就够了……还有,等会儿可以陪我去地下室看看么?我一个人去有点怕。”
  “好。”
  “还有……”米耶尔试图把裤子拽上,但在克苏鲁怀里很难做到这件事。
  明知道把裤子拽上再问接下来的问题会更好,可他实在太想知道答案了,所以还是在那之前就问出了口:“在克苏鲁先生看来,我的父亲参与了失踪案的可能性有多大?”
  “答案可能会令你失望。”克苏鲁一边回答,一边抱着米耶尔起身,动作温柔地将他放回地面。
  米耶尔总算能好好地把裤子拉上了,可是……
  “会令我失望是什么意思?”米耶尔不想承认自己听懂了这句话背后的暗示,做着无用的挣扎。
  克苏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无情地说出了真相:“整栋宅邸弥漫着一股血的气味,我不知道你的父亲在做什么,但他在做的事,必须通过伤害他人来实现。”
  “这样啊。”米耶尔坐回床沿,看向被窗帘遮挡的窗户。
  天色越来越暗了,挤进房间的光线越来越微弱。
  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出发前往地下室了。
  克苏鲁好奇地看着他平静的侧脸:“渴求着亲密关系的你,即便可能会失去重要的家人,也想知道真相?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当是社会性动物的本能——宁可失去家人也要除掉会危害社会的个体。”
  “你在撒谎。”
  “伟大的克苏鲁先生依然连接着我的感官?真奇怪,我已经感受不到那种被细细密密的线缠绕着的感觉了。”
  “因为精灵和人类的适应能力都很强,我并没有断开连接,而你已经适应了我的缠绕。”
  “这样啊。”米耶尔垂眼,雪白的睫毛将眼睛遮盖,让那双在黑暗中十分深邃的蓝宝石眼睛更显深邃,就像暗流涌动的深海。
  “那么——”他说,“不如就由您来说出我真实的想法,我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你还是不相信你的父亲会害人,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害了人,也一定是有理由的,你想知道那个理由,你想向所有人,包括我在内,证明你的父亲并非我们认为的那样。”
  “嗯,确实是这样。”
  “而我想知道的是——如果事实证明你的父亲罪不可赦,你打算怎么做?”
  米耶尔没有想过这种事,不,应该说,是避免去想。
  这对他来说太残酷了。
  为什么命运对他如此不公,在剥夺了他的魔力池后,还要剥夺他唯一的亲人?
  不过,看开点吧,至少他还有与旧日支配者的契约。
  即便失去父亲,失去雪城,失去阿库尼拉,伟大克苏鲁的阴影也将笼罩着他,如影随形,直到他迎来真正的死亡。
  米耶尔笑了一下:“如果我的父亲罪不可赦?那么我会亲手送他去见我的母亲,那个我已经没什么印象,而他深深爱着,总是挂在嘴边的女人。他一定会很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