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骗人。
  分明有。
  沈止记得他抽屉洞里总会莫名其妙多出来几封情书,不知道是谁送的,尤其是临近毕业那几天,桌洞里面的情书剧增。
  小骗子。
  沈疾川:“哥你上学的时候,有人给你递情书吗?”
  沈止:“没有。”
  沈疾川撇嘴。
  大骗子。
  “毛巾洗好了,哥你别压我,去床上。”
  “没洗好,再洗一遍。”
  “洗好了啊。”
  “我觉得没有。”
  沈疾川忍不住叹了口气:“……行。”
  沈止望着墙上的镜子,湿热的蒸汽把镜面氤满雾气,他伸手一擦,五指擦过的地方变得清晰。
  盯着镜面,少顷他道:“小川,知道负背鬼吗?”
  沈疾川:“什么?”
  沈止声音慵懒拉长:“我趴在你背上,好像鬼片里的负背鬼哦。”
  沈疾川无语凝噎片刻,哄道:“嗯嗯嗯,是帅气的鬼。”
  沈止:“鬼都是吸阳气的。”
  他在少年耳边轻语:“采阳补阴,你这样的年轻人,阳气肯定很足。”
  “……”沈疾川把毛巾拧出水,半晌抬眼:“好啊。真要采的话,让你采个够。”
  “行了,别耍酒疯,”沈疾川呼出口气,拖着沈止往外走,此刻他只想把这个喝醉了随便撩的人快点打发了。
  他走一步沈止走一步,前后贴在一起,像是在玩两人二足。
  沈止:“走慢点走慢点,没玩够。”
  沈疾川一想他现在是个什么熊样子就想笑,“哥,你幼不幼稚?”
  “不幼稚。”
  在沈止的捣乱中,两人费劲千辛万苦,蜘蛛精千里跋涉,终于帮助唐僧走到了卧室里。
  沈疾川:“不幼稚的沈先生,请您坐到床上去。”
  沈止唔了一声,似乎是无意间将自己的膝盖顶入沈疾川的腿间,往上一抵。
  嘶——!
  沈疾川一个激灵,瞬间闪身想脱离沈止的桎梏,奈何被床角绊了一下,手中毛巾直接飞了出去,他摔在了床上。
  沈止被他拽着也摔了下去,依旧死死压在了沈疾川背上。
  两声闷哼。
  沈疾川险些被棉被给闷死,努力把脸侧过来,长呼一口气,艰难道:“……哥,你起来行不行?”
  有一说一,沈止就算再瘦,也是成年男人。
  体重这样压下来,真够人喝一壶的。
  沈疾川当然能推开他,但是沈止的一条腿还卡在他的双腿中间,他不敢乱动。
  沈止:“不想起。”
  沈疾川:“……”
  沈止静静在他背上趴了一会儿。
  一开始沈疾川还想起来,但是后来他也不动了,安安静静的趴在床上,听着他们两个的心跳逐渐变得平静而统一。
  只是感受着这种同频的心跳,心里便油然生出一种静谧和完满。
  “真的不起来吗?”沈疾川都有点困了,心想,要是就这样睡着了的话,他会不会梦见鬼压床?咾锕疑整理’蹊伶久思六衫漆叁伶
  沈止:“有点好奇。”
  沈疾川:“好奇什么。”
  沈止:“小川有喜欢的人吗?”
  “……”
  两人胸膛相贴,在这一刻,沈止感受到沈疾川的心跳变了,不再和他在一个频率上。
  只是一个问句而已,沈疾川狂乱失衡的心跳就再也掩饰不住。
  沈止的胸膛清晰地感受到身下少年疯狂擂动的心脏。
  紧接着,沈疾川猛然一动,将脸埋起来,装作不好意思:“哎呀哥,你怎么问这种问题?我不早恋的。”
  沈止缓缓睁开眼,眼底哪有半分醉意。
  他静了半晌,才说:“没有就好。”
  他往旁边翻身,从沈疾川身上下来,仰面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后吐出一个字。
  “困。”
  沈疾川从床上爬起来,压住乱跳的心脏,他把沈止揪起来,摆正,严肃道:“不行,你今天还没吃药。”
  他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连忙去倒了杯温水,把沈止要吃的药拿过来。
  沈止吞下药,重新躺了下去。
  渐渐地,药物攀爬到大脑神经,他的一切情绪都变得模糊、感知迟缓,像是被封进了木偶中,眼神也变得平古无波。
  沈止闭上眼,很快呼吸匀长起来。
  沈疾川将甩在旁边的毛巾捡起来,重新去洗了,把沈止上半身短袖扯下来。
  赤裸胸/膛一览无遗。
  沈疾川深吸一口气。
  不可以乱想别的,不可以一口啃下去。
  他目不斜视,从脖子开始往下擦,把酒气擦掉,似乎是觉得痒,沈止还躲了躲,沈疾川只好压住他的肩膀。
  擦到锁骨处的时候,他蓦然顿住。
  沈止皮肤因为常年不见光,显得很薄很白。
  因此一点红就会很明显。
  而此刻,他锁骨处赫然有几个极其刺眼的指印——
  那是需要很用力才能在身体上留下来的痕印。
  之前一直遮掩在短袖下面,已经消了不少,可靠近看,依旧可以看得出来。
  “……”
  空气在沈疾川周遭凝固。
  谁的指印?
  谁能在哥身上留下这样的痕迹?
  是谁?
  酒吧里有人占便宜?
  不不不。
  哥不是那种轻易让陌生人近身的人。
  黑镜么?
  是了,那个黑煤炭是哥哥唯一出现在这里的朋友。
  黑乌鸦送哥哥回来的时候,哥哥已经喝醉成这样了,肯定是他——那个黑土豆,在回来的路上,对哥他动手动脚。
  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
  哥哥是主动和黑鬼出去喝酒的,两个成年人,你来我往,你情我愿,甜甜蜜蜜卿卿我我变成什么风儿什么沙儿缠缠绵绵到天涯去了!
  是啊,那个黑淤泥,不就是因为哥哥治病才来的吗?现在都康复这么久了,一个多月了,他竟然还在这里。
  而且说感谢,隔了一个多月才感谢,才去酒吧和那人喝酒吗?
  这极可能是拿来搪塞他的借口!
  咕嘟咕嘟的浓醋在少年心里冒泡,沈疾川简直咬牙切齿。
  他反复用毛巾摩擦着那一块皮肤,直到擦红、擦出红血丝才堪堪停手。
  停手之后犹嫌不够。
  沈疾川盯着那块锁骨皮肉,突然暴起,和小狼一样咬了上去,他齿尖啃咬,像是属于自己的肉被人抢走了,他要抢回来一样。
  他甚至在唇齿间尝到了血腥气。
  沈止隐隐皱起眉头,呢喃了一句:“疼……”
  沈疾川猝然睁眼,猛地跌坐在地面上。
  胸膛喘息不定,他看着昏睡中无知无觉的青年,先是庆幸沈止没醒,可很快,他就抿紧了唇,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混蛋。”他低喃。
  冲动和理智在撕扯,渴望和伦理在纠缠,交杂处难以言喻的背德感和自厌感。
  许久,沈疾川才从地面上坐起来。
  沈止锁骨处被他啃咬的全是红痕,最严重的一处已经破皮了,在微微渗血,一片狼藉。
  沈疾川再次俯下身去,刚才发疯的狠意全然消失不见,小狗一样舔舐这这片皮肉,宛如在弥补自己的错误,略显讨好。
  酸和涩冲击着他的眼眶:
  “你喜欢我好不好,你别喜欢别人。”
  他没注意到,沈止眼睫在轻颤。
  他还没有睡着。
  为什么?
  沈止被药物屏蔽了大半的情绪波动,依然隔着那层毛玻璃,变作细密的软针,钻入了肺腑中。
  沈疾川原来真的喜欢上他了。
  他似乎该很欢喜,因为他所有的渴盼,所有的妄念,在这一刻实现了,可——为什么?
  他喜欢的应该是那个发病前的完美沈先生。
  他呢,所有的不堪、不正常、懦弱的展露在沈疾川面前之后,怎么还会收获这种喜欢?
  在沈止心中,十八岁的沈疾川是最有无限未来的时候,阳光、灿烂、光明,耀眼夺目。
  穿越前,他沉沦在淤泥里无数次勾勒沈疾川的模样,他无数次想,沈疾川的一切都该匹配最好的、最完美的,稳妥的,没有任何牵绊,安然走在康庄大道上。
  人在回忆自己最无法割舍无法忘怀的那段时光的时候,总是会添加各种各样的滤镜。
  沈止在痛苦中描摹过无数次幻象的眉眼,在恨意和爱意之中,将沈疾川捧上心中最高的雪山。
  ——让沈疾川拥有一个最美好的未来。
  这是他刻在骨头里的执念。
  如果沈止没有复发,还是那个他自认为成功完美,对一切事情都游刃有余的沈先生,他会欣然拥抱沈疾川的喜欢,可当完美变成了现实,残缺暴露,他就开始下意识的缩进柜子。
  沈疾川会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