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瘴气只要人呼吸,就会一直侵入人体,任是卫洐也有些受不住。
  他们回到水边和大家集合,林悦已经醒过来,但人还是很虚弱。
  阮蒙蒙赶忙接过李榕声:声声,你怎么样,是不是伤口影响,你怎么掉队了?
  周游览和卫洐都没说李榕声落后的真正原因,只说她是晕倒掉队。
  吓死我们了,差点就把你搞丢了。
  李榕声跟着阮蒙蒙到一旁休息,给她倒了点水。
  卫洐走到那道山涧旁,水流很小,他要凑得非常近才能看清一点,但也算是好消息,起码还能看清。
  周游览。
  怎么了?
  卫洐抬头看着上方:这山壁上,有长着弯卷到一起的细丝,枝叶像三角形状的植物吗?
  周游览走近抬头一看,矮一点的位置倒是比较光秃,靠近最上方的高坡位置,倒是有一小片这样的绿植。
  有,但在最顶上。周游览疑惑,你是又在找什么药吗?
  其他人闻声也振奋几分,只要卫洐找药,那肯定就是能治病的。
  卫洐又问:它附近有像蚕那样形状的,表面分节土棕色的植根吗?
  周游览觉得卫洐真是神了,还真有,好像长在一起似的,但卫洐是不是看得见了,怎么能说得这么准确。
  也有,你能看见了吗?
  卫洐摇头:两根手指的距离,就能看清。
  是吗?周游览猛地探头凑到他面前,卫洐往后微微一仰,周游览又往前,现在呢,看得清我吗?
  卫洐唇角微抿,显然是无语。
  果然看得清,看你那不乐意的表情就知道。
  周游览看着上方,所以你问的这些,是有什么用处吗?
  卫洐拔出匕首握在手中,告知我它们的方位。
  说着就一跃而上,脚尖只在中途踩过山壁借了一次力,就一跃到高破山壁之上,因着看不清,倒是尝试了两三次才找到着力点稳住身形。
  我刚刚问你的,在哪儿?
  周游览给他指着左右,卫洐手指扣进土壤,泥土陷入指缝挤得难受,但他像是不觉。
  你左边三步距离有一截树枝,应该够稳住你,三角叶的植物在你抓住的树枝上方两米左右。
  在周游览说话的同时,卫洐就已经随着他所指导的方向攀爬,摸到时又凑得很近去看,确实是他要找的东西,他迅速摘了几株放在腰后。
  其他的在你现在位置的右手边大概一米左右。
  【看不见还能这样飞檐走壁,还让不让那些短视频上的武学大师们活了】
  【还真是飞檐走壁啊】
  【就这坡度,给我绳索我都没本事爬上去】
  【飞上去了,他就这样飞上去了】
  【节目组现在一点不遮掩了哈,直拍卫洐的一系列高端操作】
  【变瞎了也这么厉害,其他人靠卫洐真的一点都不感到羞耻吗】
  卫洐落地时周游览扶了一把,都看不见,还能从哪儿上去从哪儿下来。
  卫洐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他,洗干净之后,两种混合吃下,应该会有缓解。
  周游览挺好奇卫洐找的是什么东西,治瘴气毒的?
  算是吧。
  一般瘴气林附近都有这种草药,清肺解毒润肺清喉,还能凉血止血,只要他们吸入肺腑侵入不深,应该能起到一些效果。
  以前他倒是用过这种法子,也有缓解,但对有些人没用,具体要看个人体质能否吸收,因为每个人的肺腑健康程度都大不一样,像那种先天心肺不全的,大概也起不到什么药效。
  其他能动弹的嘉宾都过来帮忙清洗,但还是疑惑怎么吃。
  卫哥,煮着吃吗?喝汤?
  卫洐:生吃。
  大家也没有犹疑,各自分了一点混在一起塞进嘴里嚼巴嚼巴,味道难以下咽也不得不咽下去。
  之后卫洐又让他们嚼出汁液后涂抹一些在鼻子下方和鼻尖上,倒也没什么嗅觉上的药效,只是这股味道确实难闻,涂抹之后呛着脑袋也能灵敏清醒些。
  张笼统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咽下去,这味道要是让他形容,真的很像那种臭虫被嚼碎在嘴里品尝的味道,夹着土腥味和难以言喻的臭味,味道直冲天灵盖。
  他受不了想吐出来,又被大马猴死死捂住嘴巴,吐出来就死这儿。
  张笼统只好又咽回去。
  因着这点药,他们才走出这片瘴气林,出来以后即便没风,大家嗅着空气都感觉清新不少。
  只能原地扎营休息一阵儿了,今天走的路全是白走的行程,卫洐眼睛不恢复他们终究是像无头苍蝇,即便是照着正确的方向行走,也老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
  卫洐睡的很早,那些能致幻的瘴气还是有影响,他夜里做了个噩梦。
  梦到父亲被斩首,母亲自刎于宫门前,大哥为掩护大军撤退战死沙场,二哥被赐死于碾刑,卫家落难之际,阿姐也被夫家休妻流产,血渍沾了她大半面罗裙。
  他眼睛极痛,像卫家血流成河那一日,他流着血泪去给二哥收尸时一样,疼得眼前都是血红一片,他跪趴在地上去拼捡二哥的尸体,可是却连二哥身上一块好肉都捡不起来,手一捧全是肉泥
  大家都以为头疼不已睡的很早,周游览添着柴火还不太敢睡,只怕大家都睡着夜里火熄灭,失温了都不知道。
  听到卫洐呢喃低泣,他忙就凑了过去。
  卫洐脸色痛苦,眼角划过泪,唇瓣动着却又喊不出声。
  像是做噩梦了。
  卫洐,卫洐?周游览手掌半握着,手指轻轻搭在卫洐额间,倒是没发烧。
  想起卫洐那块手帕,他拿出给卫洐擦着额间的汗珠,一直小声温和地轻声唤着:卫洐,醒醒。
  见卫洐脸色涨红越发痛苦,周游览摇着他肩膀:卫洐,我是周游览,你先醒醒。
  卫洐!
  卫洐猛然惊醒,绑着头发的发带挂在身下的树枝杈上,被他挣断,头发全都松散下来,他下意识拔出匕首抵了上去,周游览迅速往后一躲,但还是被卫洐的刀尖紧紧抵住喉咙。
  周游览举着双手,是我,周游览。
  眼前从一片模糊到渐渐清晰,火堆烧的很旺,周围都是热烘烘的,火光也照得眼前很明亮。
  他看得清了。
  卫洐缓缓放下刀,梦中他因为痛苦愤怒惊惧而呼吸紧促,这会儿从噩梦中惊醒,缓上许久起伏剧烈的胸口才渐渐恢复平畅。
  他垂下脑袋,散乱的发丝盖过大半苍白面容,看起来有些病态的狼狈和脆弱可怜。
  周游览心头微动,把包里那个藏了很久的野果拿了出来,看周围人都睡的很沉,声音也放的低:最甜的一个,缓缓嘴里的苦味儿。
  卫洐看着手里皮面已经有些干的果子,才回味了嘴里的味道,还真是满嘴的苦味。
  我小时候做噩梦,每次醒过来嘴里都是苦的,我后来问过医生,医生说这是一种心理作用。周游览唇角扯起的笑容也有些苦涩,因为梦里的画面映射了内心深处的最痛处,而我们又总是无法去将其改成想要的结果,所以持续的痛苦,持续的噩梦,渐渐也影响了部分身体细胞机能,导致嘴里分泌出苦味。
  周游览坐在他腿边,扬唇笑着:吃一口,真挺甜的,因为它屁股上有疤,就这种果子最甜了。
  卫洐捏着手里的野果,还是凑到唇边咬了一口。
  清甜的口感慢慢在满是苦涩的口中滋润,覆盖过那些苦味,让他舒服不少。
  过去这五年间,他长久被这个噩梦缠身,只要一闭眼,皆是亲人被残害的画面,没有一刻是不苦的,倒是第一次这般苦的时候,吃上一口甜的,给他缓上一口气。
  谢谢。
  周游览刚想说不客气,却看到卫洐的发缝里,发根竟然都是白的。
  他笑意僵滞在嘴角:卫洐,你怎么长白头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