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两个alpha在石溪镇待了两天,陈乱还想继续一个人待到过年,他房租都交了,但到底还是被江翎打包捆了回去。
  好不容易重逢,他们可受不了再一次的长时间分离。
  回到阔别已久的启微市的时候依旧是一个一如他离开时那样的雪夜。
  而陈乱漂泊许久兜兜转转画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地。
  家里没有任何变化,以至于陈乱踏进温暖的屋子里的时候,会有一种他其实从未离开过的错觉。
  但又是有变化的。
  比如他进门第一眼就看到的那台被安放在展示柜里的、无论前世今生他都看过无数遍的重狙。
  不是复刻,不是同型号的另一台,而是原原本本的、属于他曾经拥有又失去了的那个家的那一台。
  上面留着从前的陈乱刻下的痕迹。
  明明心口里是鼓胀胀腾着一种暖意的,可当陈乱打开透明的展示柜门,再一次亲手触摸到冰凉的枪身,手指轻轻蹭过枪托上凹凸的、字迹稚嫩的刻痕,而不是像之前只能隔着玻璃展柜看着的时候,他的胸腔里忽然涌起一种酸涩的疼来,逐渐漫进眼眶里。
  而alpha的眼神落在飘雪的窗外,昏黄的路灯的光线在窗户上染出一片光晕。
  “那天……”
  “本来是要给你的生日礼物,哥哥。”
  可是当他们回来的时候,
  家不在了。
  “……抱歉。”
  安静的空气里终于落下来一声叹息。
  “我只是、”
  “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所以才选择了暂时性的逃离。
  被欺骗被监控的痛苦与难过不是假的,
  可那些记忆里温暖的瞬间,那些离开之后抽刀断水似的思念也不是假的。
  陈乱曾经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让自己习惯重新回到孤身一人的状态这件事情,可当无数次梦回里那两张他思念了无数遍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骤然发现:
  他根本就没有习惯。
  他更习惯的,分明是有他们在的样子。
  如同断了线在风中找不到归处的风筝重新回到手里,如同永不能停歇的无脚鸟终于生出双腿平稳落地。
  陈乱想,
  他终归是在意着他们的。
  温暖的灯光下,陈乱回过头来望着阔别已久的熟悉的一切,又望向那两双熟悉的眼睛。
  他们朝他张开手:
  “哥哥。”
  “陈乱。”
  “欢迎回家。”
  熟悉的温暖的气息与怀抱里,江浔的声音落下来,浅金色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陈乱的眼睛:
  “那么……你的答案呢?”
  而陈乱抬挑起眉,把人推开翘着腿靠近柔软的沙发里,抬着下巴半眯着眼睨着江浔,目光扫过alpha腕间戴着的那枚深蓝色的、看起来似乎已经修复如初的手表,呵呵一笑:
  “看你们表现。”
  至于什么程度算是表现合格?
  他自己说了算。
  回到启微市的陈乱用了一周的时间与朋友们见面,而后开始准备销假的材料。
  江浔和江翎很忙,他们依旧经常要靠视频通话联系。
  但在各自的忙碌中,又仿佛停滞已久的时间终于重新开始流动,短暂的偏离之后回到了正轨。
  荒化事件依旧层出不穷,舰队依旧定期更新着清剿成果以及这么多年来已经长到望不到底的阵亡名单。
  陈乱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训练后重新回到岗位的那一天,天气晴朗。
  霍临站在校门口,红色的长发在料峭春寒之中被风带着像一团摇晃的火苗,挑着眉朝他笑:“都说牛马向往草原,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草原风景虽然好,但牛马再不回来就快吃不起饭养不起家了。”
  陈乱笑起来,拢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围巾:“走了,上工。”
  湛蓝色的天空中飞过几只鸽子。
  路过荒化病研究所时陈乱却忽然听到了一声哭号,声音有几分熟悉。
  两个人顿住脚步回头望过去,蓬头垢面穿着实验大褂的人状似疯癫地哭叫着跑出来:
  “师兄是对的!”
  “师兄是对的!!!!”
  “呜呜呜我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师兄我们找到了——”
  上次见面还是两个多月前的乔知乐胡子拉碴满眼血丝地坐在地上,抱着怀里厚厚的一沓实验数据又哭又笑,最终变成了号啕大哭:“乱哥,乱哥!柳师兄是对的,柳师兄他的方向是对的——”
  “荒化病!!!”
  “我们看到希望了!!”
  此时清晨的阳光之下,万物萌生,碧草逢春。
  第103章
  柳逢春一直以来研究的都是脑部病变方向, 他走后留下了从发病到荒化全过程的珍贵数据,脑部病变也成为了之后几年沈伯鸿教授和他的团队针对荒化病研究的主要方向。
  乔知乐说的那些专业名词陈乱和霍临听不懂,他们只知道, 对于荒化病的研究他们终于实现了0的突破, 走到了前方有光的前进道路上。
  医学部的知行广场有一处小喷泉, 从前柳逢春因为实验失败感到情绪不佳、或找不到方向时, 总会坐在喷泉边的长椅上静静地看流水不断地升起又落下去。
  方向不对就重新找,实验失败就重新做,他想, 他总能试错到正确的那个。
  数年前, 再一次经历了失败的柳逢春坐在这里, 决定了脑部病变这个方向, 这与沈伯鸿教授一直研究的基因病方向并不同路。
  所有人都说柳逢春是个天才,不过三十的年纪就已经发表了多篇顶刊论文, 沈伯鸿教授甚至认为如果他这辈子找不到荒化病的出口,那么下一个人一定是他的爱徒柳逢春。
  而现在乔知乐抱着那些实验记录坐在柳逢春常坐着的那个长椅上,将手里的一沓沓记录放在椅子上一一展开。
  “师兄, 你看。”
  “你是对的。”
  一点点湿润坠下来摔碎在纸张上。
  乔知乐又哭了。
  他肿着两颗桃子似的眼睛看着陪在身边的陈乱:“乱哥, 你说——”
  “他能看到吗?”
  一阵不知何处来的微风吹过陈乱的衣角, 吹拂过乔知乐凌乱的头发。
  陈乱垂着眼,想到自己从何而来站在这里, 轻轻弯起眼睛,抬手摸了摸乔知乐的头顶, 声音温和如风:“能。”
  “哗啦——”
  风忽然大了些,最新的那本实验综述纸张翻飞,哗哗作响之中停在了最后一页。
  “综上,本系列实验首次确凿地证明了特定频段的脑电活动与荒化进程的强耦合性……”
  一只不知何处飞来的黄蝶轻轻落下来, 在最后一行停驻了片刻,蝶翼轻晃间绕过乔知乐泪流满面的眼前,又乘风飞去。
  乔知乐怔怔地看着那点明媚得如同春天一样的嫩黄随风飘远,抹着眼睛忽然又笑起来。
  “乱哥。”
  “嗯?”
  “我们会战胜它的,对吧?”
  陈乱抬头望着灿烂明媚的天光,点点头:“一定会。”
  就像他的来时路——被逼迫到阴暗潮湿的地堡里的人类终将夺回地面重见蓝天那样,
  因为总会有人在为了这个美好的世界奉献一切,
  所以人类依旧能抓住一个又一个新的春天。
  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过后,校园里的梧桐在湿漉漉的空气里终于展出了一点新绿。
  坐在办公室恶补了许久如山一样的各种资料文件的陈乱揉了揉发闷的眉心,起身打开窗户让外面潮湿而清新的风送进来,头昏脑胀的感觉才缓解了些许。
  两年多的病休他一直都在远离污染区的解禁安全地带四处旅行,期间偶尔到大城市的医院补充针对感染的药品,但时常关注军部报道的陈乱也一直都知晓污染区的情况越来越严峻。
  可直到他现在拿到了军部不会向外公布的、关于污染区情况的内部资料时,才发现情况要比他想的要严重得多。
  除了当年已经出过事故的k9091,时至今日又多了四个死灰复燃的低危污染区重新提级到了中危。
  另外三年前刚解禁的另一处地区,在半年前亦被检测出异常污染值。
  所幸该地区目前还没有进行开发,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现在已经重新封禁,并且叫停了所有五年内新解禁地区的开发活动。
  更糟糕的是,0号污染区核心地区的生态活跃值以及污染指数已经即将超过安全警戒线,军部正在开会决定要不要派出舰队冒险进入核心地区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