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林亦努力压住自己想要上翘的嘴角,保持严肃。
  确实。
  陈砚川停了几秒,缓缓补充:藏没关系,不跑就行。
  他的视线一直没从林亦身上移开。
  男同的深情目光落在直男眼中是无声挑衅。
  看看看,一直看!
  好你个嚣张男同,以前还装一装,现在仗着自己的暗恋行径不会被拆穿,装都懒得装了。
  林亦被激起奇怪的胜负欲,抬头直直迎上陈砚川的目光,准备说点狠话吓唬吓唬他。
  就在四目相对的一瞬,林亦好像岸边的人蹲下来窥视水面,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拽进了水里。
  神奇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呼吸困难,水只是轻轻托住了他的身体。
  林亦的心脏又莫名加速,早就不知道该说什么狠话了。
  倏地。
  汤要洒了。
  陈砚川伸手帮他抵住手里倾斜的打包盒,手没碰到他的皮肤,他却感觉被火燎了一下,猛的回过神,本能撒开手,躲开热源。
  手都松了林亦才想起手里端的是汤。
  完了!
  然而下一秒,本该洒他一身的汤水没有落下。
  林亦定睛看去,打包盒被陈砚川稳稳拿在手中,一滴汤也没洒出来。
  陈砚川像是没看见他的过激反应,语气如常地问:还喝吗?
  他哪里还有心思喝汤。
  不喝了。
  林亦扭过脸,心脏比之前跳得还快。
  陈砚川没说什么,拿起之前的塑料盖子给打包盒盖上。
  他看了看车载屏的时间,对林亦说:现在睡还能睡二十五分钟。
  林亦心不在焉嗯了一声,停顿几秒,闷声道:不困了,不睡了。
  那就把早饭吃完。
  嗯。
  林亦食不知味地啃包子。
  这是有史以来他们吃得最安静的一顿早饭,也是林亦感觉最不自在的一顿早饭。
  尽管没胃口,他还是加快了进食速度,风卷云残解决完手里的包子。
  我吃完了,先走了。林亦飞快收拾好垃圾,开门要下车。
  等等。陈砚川叫住他,我送你。
  稍顿了顿,林亦还是推开了车门。
  不用了,我走一走,散散瞌睡。话音落,林亦下车,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都走出停车场几百米了,林亦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找的借口多烂。
  明明说过不困了,走的时候又说散散瞌睡,自相矛盾吗这不是。
  不过他仅仅懊恼了一秒就释然了。
  事到如今,就算他掩饰得再完美,陈砚川也知道他在藏事。
  多余费那劲。
  林亦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
  陈砚川没有追上来。
  他在原地琢磨了片刻,慢慢滋生出一种侥幸。
  陈砚川之前说藏没关系,不跑就行,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他跑一跑也没关系。
  譬如此刻,他跑了,陈砚川也没做什么。
  狠点心吧林亦!
  这盆冷水必须往陈砚川头上泼,否则他怎么知难而退!
  当晚睡前,林亦给陈砚川发了两条微信。
  【01:明天不用帮我带早饭】
  【01:吃腻了】
  发完林亦满怀信心。
  如此高冷的口吻,定能刺痛某些人的少男心。
  结果陈砚川却回复:【那我给你带别的】
  林亦:?
  顶级理解。
  林亦继续高冷输出。
  【01:不了】
  【01:我跟室友去食堂吃】
  陈砚川久久不回复。
  林亦从得意转换到内疚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是不是下手太重了陈砚川不会理解为他在释放绝交信号吧?
  林亦握着手机在床上愁得翻来翻去。
  数不清翻了几轮,陈砚川回复了。
  【小弟:好】
  让人摸不准情绪的一个字之后再没下文。
  林亦又失眠了一晚上。
  早上他是被何凯乐叫醒的。
  何凯乐是宿舍起床最困难的人,早八踩点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所以当他都嚷嚷着来不及的时候,那是真来不及了。
  林亦今天直接没早饭吃,饿得肚子咕咕叫。
  好不容易熬到九点多课间休息,他跑去校园超市觅食。
  经过早八人的洗劫,还在货架上的都是滞销款。
  林亦随便拿了一个,回教室的路上边走边啃。
  干干巴巴,味同嚼蜡,每咽下去一口,脖子都抻出去二里地。
  林亦噎得半个面包干了一瓶矿泉水。
  好想念他的美味早饭。
  林亦生出一种自作自受的命苦感。
  他拿着剩下的半个面包回到教室,一屁股坐下,看见今天跟他一起踩点的何凯乐手里拿着一个好吃面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在哪买的?超市都没有了。林亦再看看手里的难吃东西,感觉命更苦了。
  何凯乐给他一个小伙子你还是太年轻了的眼神。
  此等食物,自然不可能是课间休息能买到的。
  我们早八踩点人会在头天晚上为自己准备好第二天的早饭。
  何凯乐拍拍林亦的肩膀:不怪你,只怪学神把你养得太好了,今天他一有事,你就沦落至此,哎!
  早上何凯乐问过他怎么没提前起床赴陈砚川的早饭约,他心虚扯谎,说陈砚川有事。
  林亦对何凯乐的打趣百口莫辩,只能忧郁地叹气。
  何凯乐大方地掰了一块好吃面包递给他:吃吧兄弟,饿在你身,痛在我心。
  好兄弟。
  林亦感动地接过,啃了一大口,幸福到想流泪。
  何凯乐瞥了眼他桌肚吃剩的面包,略嫌弃:扔了吧,还留着做什么。
  我中午拿去喂食堂那边的流浪狗。
  人家吃得没那么差。
  
  一个白天过去,林亦和陈砚川都没联系过对方。
  陈砚川那边不清楚,林亦这边是拼命克制想联系的冲动。
  晚上训练结束,林亦看着他和陈砚川毫无动静的聊天框,狠了一不到的心终于举起白旗。
  有意疏远原本关系很好的人也太煎熬了!
  林亦一刻也受不了了,再这么下去,陈砚川有没有知难而退不好说,他自己难受死是一定的。
  他换好衣服,背上球包往外走,在微信上问陈砚川在哪,约他吃宵夜。
  消息没编辑完林亦就没了耐心,直接拨通了陈砚川的电话。
  那边响了几声被接通。
  陈砚川,你在哪啊?不自觉地,林亦的脚步和声音都轻快起来。
  一棵树下。
  林亦怔了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陈砚川的声音好像不只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
  啊?林亦对他的回答也一头雾水,笑了笑,打趣,这么报坐标是吧,那我还在一级台阶上呢。
  看见了。陈砚川也在笑,下面还有一阶,别踩空了。
  林亦愣在原地,抬起的左腿都忘了放下。
  他被一种笃定又不敢相信的直觉驱使,抬头往正对球馆大门的那棵树看去。
  陈砚川的车停在树下。
  路灯的光穿过树叶,在陈砚川身上投下细碎光斑。
  他双腿交叉斜倚在车门边,手机贴在耳侧,衬衫袖口随意挽了两圈,手部线条干净利落,戴着一块黑色手表。
  路过行人的视线被他吸引,而他的视线始终落在一个固定的方向。
  林亦在看见陈砚川那刻就迎上了他的目光。
  陈砚川的眼角弯起浅浅的弧度,笑意从听筒里漏出来,混着夜风钻进林亦耳中。
  对视的几秒好像有热浪打在林亦身上,他的脸快速升温发烫。
  林亦迈下台阶,手下意识扯住卫衣领口给脸扇风,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是刚运动完热的。
  他走到陈砚川面前站定,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不好意思看对方的脸。
  林亦不断给自己扇着风,眼神游离,故作平常地问:你来多久了?
  没多久。陈砚川挂断电话把手机收起来,看了看林亦,你很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