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当然,“迷人”这个词语是纪颂用在他身上的。
  纪颂每次拍他,就总比别人的镜头多那么些情绪,多那么些爱。
  单肩挎着包,身后是朝阳,纪颂眼底有一片飞扬的墨色,身体里仿佛蕴藏无穷无尽的力量,拥有向上的、致命的吸引力——
  他每次描述的未来,都实实切切包含真心。
  他小声念叨了一路,最后落了个“当男明星的男朋友真难”的结论,手腕没忍住搭上赵逐川的肩膀,一脸好哥们儿的神情,说:“大学四年,我给你当助理?”
  赵逐川捏了捏“好哥们儿”的脸,拒绝:“不要。”
  广播通报开始登机,两个人却离登机口还有一段距离。
  背景落地玻璃窗外天际泛白,深冬日出昏沉,那抹亮光已缓缓上升,他们越走越快,纪颂微微喘着气,突然手上一热,是赵逐川牵着他跑了起来。
  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转头在看。
  两个身形过分出挑的少年在机场跑起来并不少见,但牵手的少。
  纪颂满脑子都是登机广播,一时急得忘了甩开赵逐川的手,他看见赵逐川包裹得严实的侧脸、身体,什么都看不明晰,什么都好像隔了一层薄膜,都是假的,只有手掌心里溢出的热汗是真的。
  等到了登机口,赵逐川才放慢了脚步,领着纪颂从头等舱通道进入廊桥。
  “头等?”纪颂记得原价票就得一千块,“贵多少?我转给你。”
  赵逐川脸不红心不跳,“不用,我帮你升舱不要钱。”
  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梁牧带纪颂出差,坐过一次头等舱,纪颂还算驾轻就熟,寻着票号找到座位,却遗憾地发现两个人座位之间间隔得有点远,没办法像经济舱那样紧紧挨在一起坐。
  一直到全部乘客落座,舱门关闭,赵逐川才取下全部装备,只戴了墨镜准备好好休息。
  纪颂也戴上耳塞,真没把试卷拿出来看。
  准备一觉睡到上海。
  赵逐川往他膝盖上铺了一层薄毯,很暖和,纪颂迷迷糊糊睁眼,听他喊了声自己的名字,“嗯?”
  “以后不管你怎么样,我怎么样,”赵逐川摸了摸纪颂的脸,指腹仍残留着薄汗,“你一定要坚持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放手去做,不要被我影响。”
  他知道纪颂想做的事情太多了。
  有自己的想法,有想拍的故事,但是要去完成这些都太难太难,而他应该努力成为纪颂向前走的一个重要助力。
  对,他应该陪纪颂去攀登高峰,而不是让纪颂成为他的影子。
  抵达上海后,赵逐川叫了网约车来接机,所订的酒店就在沪戏附近。
  考试就在明天,留在上海的时间不需要太多。
  考完试当天晚上,又得回京北了。
  京影的三试就在两天后。
  说不紧张是假的,赵逐川一路上都没太多话,好在纪颂睡醒了,元气满满,一路上和赵逐川没话找话,说一会儿,又睡过去,再睁眼又往赵逐川肩膀上靠,完全无所谓开车的是个中年大叔,说话像在撒娇:“怎么还没到……”
  “马上就到了,到了好好补觉,”赵逐川偏头亲他一口,“乖。”
  纪颂还惦记昨晚的高粱地没演完,一闭眼火浪翻涌红艳艳,很是期待,“那补完觉呢?”
  “看文化课试卷。”赵逐川无情地答,“你的生物适应性检测还没看完。带都带了,别浪费。”
  纪颂:“……”
  演高粱地不算研究生物吗?
  今天,赵添青正好在上海参加某高奢活动,活动地点和品牌方的酒店都在静安区,她提议让齐圆把赵逐川的住宿订到自己酒店这边来,但赵逐川拒绝了。
  “我和我同学住,免得睡过了。”赵逐川说。
  “只要有重要的事情,你哪次不是提前起来?”
  哪怕再自以为了解儿子,赵添青也难免犯了这个年龄段家长的大忌,忍不住狐疑:“你和谁住?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男孩儿,纪颂。”
  听儿子回答得爽利,赵添青也没起疑心,但还是说:“你何必和同学挤一间房?你们会互相影响的。万一他睡觉不安分怎么办,那什么打呼、磨牙……”
  这些毛病,纪颂当然没有。
  但赵逐川多留了个心,没说什么,只找借口说行李都归置好了,懒得搬动。
  睡了很多次了,除了要踢人、抢被子、踢完又过来蹭着抱着,腿不老实爱缠人以外……没什么大缺点。
  “你们肯定还没到酒店,还想蒙我?”
  赵添青比他更利索,仅仅一个交代的时间,她就已经让旁边的齐圆在酒店重新订了一间顶楼的套房,还是不放心,“你们找的这酒店才四星,你能住?”
  “能住。”赵逐川有点头疼。
  他知道妈妈是关心自己,怕互相影响也有道理,他不可能直说就要和同学一起睡。
  赵添青想事周全,担心明天早上交通不方便,说:“我还是让齐圆派辆车来接你们吧?”
  赵逐川拒绝了。
  酒店离学校就一公里,完全可以走过去。
  挂断电话后,赵逐川主动联系了宋微澜,只说房间开多了一间,让宋微澜去住他们原本开的标间。
  还好是开的标间。
  因为基础大床房早就订满了,纪颂为此还用“干湿分离”作为借口来说服自己。
  他听纪颂提过一嘴,说小宋的航班要晚一些到。
  宋微澜对赵逐川闪来的微信电话颇为意外,他们都还是快要统考了才加上好友的,私底下平时很少单独交流。
  他问:“那纪颂呢?”
  “纪颂跟我住,”赵逐川没有过多解释的必要,“我妈手一抖,帮我们订了两间房,我和纪颂分别入住的,另一间退不了了,所以这一间给你住。”
  两间都不是基础房型,他想了想,说:“房费不用转了,付过了。”
  宋微澜更蒙了,“付过了?”
  “你好好住着就行,”赵逐川说,“然后好好考试。”
  赵逐川的考段是上午,纪颂是下午,两个人的专业不同,当然不会凑到一起考了。
  但是都要陪考,所以当天晚上两人也没敢怎么闹,全力以赴打起精神应付第二天的考试。
  出门前,纪颂满手洗完头没冲干净的泡泡,不知道往哪里安放,赵逐川抱他坐上浴室的洗手池,再按下他后脑勺,含住舌头,亲了好一会儿。
  知道他压力大,纪颂正想洗了手蹲下来,头却被赵逐川按住。
  赵逐川晨起的嗓音还哑着:“不用了。我就是想亲亲你。”
  “昨晚就那么素,早上还……”纪颂抱怨。
  他也一通邪火没地儿释放呢。
  “先好好考试。”
  抬手捧住纪颂的脸,赵逐川看他一脸天真纯粹,喉咙越发干燥,胸口竟莫名胀痛,低头抵住他的额头,低声嘱咐:“沪戏也是热门院校,今天表演系三试,门口也会有很多媒体……如果有人采访你,你一定要保护好个人隐私。知道吗?”
  “嗯,”纪颂用食指飞快抹过赵逐川的鼻尖,留下一簇云朵般的泡泡,“我就假装路过,然后等你。”
  纪颂发觉还真没那么好路过。
  知道上午的表演考场会有一些本地的媒体来拍考生,赵逐川特意晚了点去。
  今天他按照考试要求梳起了全部额发。
  他露出的眉眼刚硬,内眼角折角深沟锋利而尖锐,往哪看都有股冷淡的戾气,风格独特少见,又穿了一身特别显身材的紧身形体服,个头够高,很快引起众人注意。
  赵逐川踩点进考场,戴着口罩和帽子,步履匆匆,摆手绕过几个想要来采访的人,风一样地钻进了考点实验剧场。
  纪颂站在远处看着他,突然再次认为赵逐川还真是天生有那么些星味儿。
  有的人天生就吃这碗饭的。
  走到哪儿,追光灯就到哪儿。
  而且,这种场合,不管是路人也好,还是专业拍摄的媒体也好,每个学生基本上都会抓住这一次露脸的机会,很少有人会戴口罩,大多数还会对着镜头微笑、打招呼,基本没有像赵逐川这样躲的。
  赵逐川太突出了,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临考前,还没开始检录,就已经有很多学生在校门口拍照留念。
  纪颂本想留个纪念,但考虑到赵逐川今天低调的做派,猜他也不想照相,更没提前联系上宋微澜,干脆算了,考完再说,
  第一次见表演系终试现场的激烈氛围,纪颂心生好奇,驻足围观了一会儿,再去买了一盒生煎包,坐在校外一家杂货铺门口等。
  考点门口牛鬼蛇神什么人都有。
  有做自媒体的,有举着单反的,还有记者与正规媒体,还有纯粹来送考的机构老师,都裹着外套在门口等,纪颂几口生煎包还没吃完,已经有人举着手机过来拍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