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还能拍哪儿?
  害怕再次惨遭拒绝,纪颂答非所问:“我想拍作品集。”
  “我知道了。”没再看一眼纪颂依旧疑惑的眼睛,赵逐川在思考如何跟工作室那位负责处理她日常生活琐碎事务的助理开口。
  在集星这边的日程都是赵添青的助理在安排。
  他姥姥一直身体不好,姥爷又去世得早,除开赵添青很少有空来带他以外,赵逐川几乎可以说是靠妈妈身边的各种工作人员带大的,这些人对他的好有各种理由,但是绝对没有一个人的出发点是对他拥有天生的爱。
  对任何长辈,他都很难去进行顺畅的沟通。
  纪颂很点到即止,没有追着再继续要答案,风风火火地走到赵逐川前面去带路。
  周日,宿舍小坝子上停留的大学生不多。
  只有集星的学生正火急火燎地往楼里走,大多数人还忙着早点洗漱上床睡觉赶明天的晨练。
  纪颂也急,他每晚回宿舍后要趁着熄灯之前的空档过一遍文化课内容,不走快点,时间根本不够。
  楼边有对情侣站在树的影子里,一个稍高,一个稍矮,头顶树荫完全被夜色吞并,他们抱着啃得忘情忘我,模糊到看不清男女。
  纪颂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他高中校风甚严,私底下搞早恋的几乎都被棒打鸳鸯了个遍,谁还有敢在同学面前接吻的胆子?亲嘴这种事,他只在影视作品里看见过。
  “你没有亲过吗,”赵逐川嗓音凉飕飕的,“还一直看。”
  这声音将纪颂拉回现实。
  被抓了包,纪颂迅速挪开眼:“有什么好亲的。”
  赵逐川:“那就是没亲过。”
  纪颂脸一热,反问:“你亲过?”
  赵逐川的反应特别快:“这是个人隐私。”
  “……”纪颂有点头晕。
  短短两个来回,赵逐川对他没亲过嘴了如指掌,他却半个字都没问出来,真没意思!
  宿舍楼前灯光昏黄,那光线只能照亮纪颂身前的一小块水泥地,他再往前走几步,一楼房间里敞亮的白炽灯光恰好照在他肩头、耳廓。
  他侧脸连着脖颈往肩膀走的那一大片皮肤都是白的,耳朵在这种情况下红起来就特别显眼。
  饱满、圆润,且完整。
  和这个人一样。
  那耳朵像菜刀劈开的半片西瓜突兀地挂在脸颊边,拉住赵逐川的视线。
  脸皮没多薄,耳朵还这么容易红?
  阵阵笑声自窗口传出,不知道是哪个寝室在练习吉他,纪颂边走边看热闹,直到黑暗一口将他吞没。
  赵逐川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其实也不是不能拍。”
  纪颂一下子来了精神:“怎么说?”
  赵逐川绷着嘴角:“不能拍脸,其他都行。”
  局部创作吗,也行。
  谁让这人不露脸光露个背影都好看,更何况这只是开了一条准许的口子,说不定等赵逐川想明白了还有机会的。
  但局部很容易拍得。
  很。色。情。
  纪颂深呼吸一口气,觉得创作生涯即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
  “可以,条件你提,”纪颂站在台阶上抱着书回头,“我可以帮你占晨练的位置,还能帮你买早饭、划朗诵稿件声调、写影评、抢共享单车、揣打火机……”
  越说越离谱。
  赵逐川摇头表示这些他都不需要。
  他只讲:“你去打个耳洞。”
  ①校考:每年1-4月各艺术类院校举行的自主招生考试,竞争激烈,合格名额、录取人数少,通常分为初试、复试、终试。个别院校导演专业有四试。
  ②统考:每年12月举行的全省艺术联考,只考一次。高考、艺术双过线后,承认统考成绩的大学院校可按艺术成绩从高到低择优录取。
  -
  颂颂:你玩儿我呢?
  小赵[愤怒]:我给你当模特,不也是让你玩儿我吗?
  第12章 五月
  这还不简单?
  纪颂几乎只迟疑一秒:“左边还是右边?”
  “右边。”
  “耳骨还是耳垂?”
  “耳垂。”
  “我知道了。”
  耳朵像被火星子溅到一样微微发烫,他从来没有这么明显地感觉到耳朵的存在。
  打就打,谁怕谁,不就是往肉上钻个眼儿么。
  扎一个还挺酷的,纪颂本来就有高考结束后去扎的计划,现在直接提前了,无所谓,赵逐川无非就是想看他能为了拍摄做到什么地步,他一向说到做到,说干就干。
  赵逐川有耳洞吗?
  好像有一个。
  在左边还是右边?
  看不见也没有印象,记不清了,只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卫衣帽子下耳侧有微光。
  应该是在左边。
  五月的夏季,天光乍亮,一班所有人在湖边集合晨练,朝霞是支撑每个人准时爬起来的最强动力。
  晨练结束,纪颂咬着牛奶吸管,一边跑一边回头冲林含声和况野打了个招呼,转头消失不见。
  学校后门有家美甲店,也能打耳洞,学生少,生意不好做,老板还支起了早点摊,纪颂在前些日子出校门买笔记本的时候看见过。
  他在店门口站了会儿,耐心等到七点半左右,老板姗姗来迟。
  一看这么早还有人在等着,老板非常意外,笑吟吟的:“同学,你买什么?还是……你要做指甲?”
  纪颂惊得连摇头:“不,不是。”
  老板弯腰开锁,又忍不住回头打量纪颂,说:“没见你来过呢,大一啦?还是集星的?肯定是集星的吧,长这么好,哎,前几天才有个你们同学来我这儿做了美甲,还是男同学呢。”
  “对。”纪颂想起来班上那个爱打扮成女孩来上课的男生,指甲盖好像是涂了一层闪光指甲油,“就是我们班的。”
  但这些都是小事。
  纪颂估算着上午第一节课的上课时间,扫码买了个花卷咬在嘴里,抱着书包坐下。
  “挺酷啊你,”老板看他举手投足间都挺潇洒,心道这莫不是个特立独行的男同学,大胆猜测,“想做什么项目?唇钉?”
  纪颂茫然地想,喝水会漏吧。
  他后背绷得笔直,动了动耳朵:“姐,我打耳洞。”
  老板“嗬”一声,拉开抽屉找出手套、无菌包,背对着纪颂做了几分钟准备工作,问仔细:“哪只耳朵?打耳垂吗?”
  “右边。”
  纪颂脑袋里浮现出赵逐川讲这话时的模样,手指蜷缩着掐进掌心里,有点怕一针扎耳骨上去了,木着脸补充说明:“耳垂。”
  女人戴着手套的指尖捏住他耳垂。
  纪颂眨眨眼,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没有乱动,看着那根粗长的银色引导针在眼前闪了下。
  “疼就咬花卷?”老板笑着,“你这小孩真逗。”
  “好……啊。”
  打完耳洞,他疼得把花卷一口吃完了,甚至还再掏一块钱买了第二个花卷。
  怎么几口吃下去,耳朵还胀得发昏?
  这次纪颂不想哭,只觉得痛。
  临走前,老板嘱咐事宜,比如一周不能沾水、耳洞增生了要把耳针取下来等等,纪颂全没听进去,耳朵发烫发胀,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身体在抗争这个小小的改变。
  “同学,”老板翘起二郎腿,倚在玻璃门边用搓条磨指甲,“我们店还可以纹身呢,你以后常来啊!”
  纪颂仰起脸:“行,谢谢姐。”
  纹身不是不行。
  但暂时没想好要纹什么,目前没有什么符号是他想永远留在身上的,再说了,万一他考不上导演,考警察去了怎么办呢,除了钱财,理想与志气都要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嘛。
  两个花卷根本吃不饱,纪颂又掏钱买了个,很克制地咀嚼,边走边吃,这方法是金姐教的,说小口进食会饱得快一点儿,他一直从后门走到集星教学楼下都还没吃完。
  纪颂踩着点进了教室,最后一口花卷咽下肚。
  况野昏昏欲睡,强打起精神从课桌上支棱起上半身,招呼道:“颂啊,你跑哪儿去啦?我俩还说叫你俩一起吃酸菜米线呢。”
  这个“你俩”,纪颂猜是指自己和赵逐川,赵逐川一向都喜欢一个人吃饭,上次况野提议说一起去吃炒菜,赵逐川也以口味不合拒绝了。
  纪颂:“不要酸菜。”
  况野:“牛肉呢?”
  纪颂:“也不要,我要番茄的。”
  “番茄?”况野瞪眼,“你变异了?”
  纪颂偏头露出肿胀的右耳:“我打耳洞去了。”
  老板好像说不能吃辣椒呢,虽然说吃了也不会怎么样,但他还是别作,难得听话一些吧。
  “哈?”况野猛地一拍桌,惊醒周围两三个跟着打瞌睡的同学,“大清早你跑去打耳洞?”
  纪颂不以为然:“你打耳洞还分早中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