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次被弄醒,汪池翻了个身,没回答他。
  于是肖趁雨小声嘀咕:“我都跟你睡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睡了”是可以这么用的?汪池第三次被弄醒,再好的脾气也压不住了,他伸手一把捂住肖趁雨的嘴,低声命令他:“别乱讲话,快点睡觉。”
  干燥温暖的大掌直接盖住了他半张脸,压得他没办法呼吸。肖趁雨赶紧将男人的手掌扒下,翻了个身,不情愿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第二天是个晴天。
  一大早,汪池给院里的狗喂了食,又趁着日头不高,温度还没上来,去屋后的自留地挑了两颗菜回来。
  等他将小铲子放回工具间,提着菜进屋时,肖趁雨已经睡醒了,正坐在桌边和他妈妈说着什么。
  金色的发丝衬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他的脸红扑扑的,眼睛和昨晚一样,依旧亮亮的。
  汪池盛了一碗粥,坐到肖趁雨对面,边吃边听他说话。
  这小子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国产剧那么了解,和他妈聊相关的内容聊得头头是道,还说了几个娱乐圈的小八卦,把金琇逗得合不拢嘴。
  肖趁雨说着说着,一转头看到摆在地上还带着泥的菜,好奇地问道:“这是地里刚摘的吗?”
  金琇笑着说:“是的呀,一会儿午饭就吃它,现摘的菜炒出来味道可好了。”
  见他眼睛开始放光,汪池放下碗,说道:“快吃,吃完了送你回去。”
  “啊,这么着急啊?”肖趁雨的笑容凝固了。
  明明昨晚还因为留下来露出勉强的表情,只过了一个晚上,他怎么就不想走了?
  汪池眯了眯眼,指尖在桌上敲了敲,命他:“快点吃。”
  没有一点要留他吃午饭的意思。
  于是吃完早饭,肖趁雨悻悻地跟在汪池身后,由他送回了家。
  将人送走,汪池回到家,站在院子里拿水管冲洗昨晚的靴子和绳子,泥水淌了一地。
  “那小孩是谁家的?”金琇站在门边问。
  “北边肖家村,肖四爷家的孙子。”
  金琇想了想:“是肖远山的儿子?”
  “是。”
  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认识肖远山。
  之前村里都是土路,一到雨天就泥泞难行,肖远山发达后,出钱找施工队铺了一条水泥路,从他父母家一直通到村口。他父母家在村子最里面,所以村子里人人都能因这条路受益。
  那条路建好后,附近村子的人都跑去看,羡慕得不行。
  听闻他定居大城市,早早结婚,生有一子,后来妻子病逝,他一直都没再婚,对唯一的儿子简直要宠到天上去,每次带下乡都是紧紧跟着,生怕孩子哪里碰了磕了。
  如此宠爱,他怎么会放任儿子独自一人在暴雨夜的乡下游荡?多危险啊。
  金琇没想明白,问儿子:“你昨晚是在哪碰到他的?”
  汪池不想母亲担心,含糊地说:“就村口路边。”
  “那为什么你们两个身上都是泥?”
  “……不小心摔了一跤。”
  “你怎么不留他吃午饭?他惹你了吗?”金琇有些纳闷。
  汪池顿了顿,说:“没有。”
  金琇看着儿子将靴子斜支在墙角晾晒,好半天又问:“小池,昨晚雨那么大,你为什么出门?”
  汪池避而不答,转身拿盆浸泡衣服:“妈,你歇会儿吧,一会儿我做午饭,中午你想吃什么?”
  金琇兴致缺缺地说了句“都行”,进屋了。
  冲完鞋后,汪池接着洗衣服。
  昨晚的衣服全都是泥,没法再穿,今天肖趁雨还是穿着他的衣服走的。
  他将两人都是泥的衣服搓洗干净,晾的时候他翻了下肖趁雨衣服的商标,如他所料,一身的名牌。
  时间逼近中午,阳光有些烤人了,他进屋脱了短袖换背心,顺便从床头柜的药箱翻出感冒药吃了。
  昨晚淋雨太久,晚上又被那小子弄得没睡好,他得吃药预防一下。
  余光瞥见退烧药的药盒没合上,他将药拿出来,正准备合上盖子,往里一看,空了两颗药的位置。
  汪池记得,这药买回来他并没吃过。他将药板抽出,盯着被撕开的铝箔想了一会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药应当是被肖趁雨偷偷吃掉了。
  怪不得早上他的脸红扑扑的,原来是发烧了。
  小麦在前段时间已经收割完毕,现下又到了种水稻的时间。水稻秧苗已经育好,只等移栽插秧。下午,汪池用小型水泵将河里的水抽灌进秧田,又去别人田里找到正在工作的插秧机,与师傅商议好两天后到他家来插秧。
  到家时已是黄昏,光线逐渐黯淡下去,汪池冲了个澡,才觉得在外面跑了一天沾的热气褪去。刚穿好衣服,他发现洗手池台面上有两颗闪着光的小东西,凑近一看,是两颗耳钉。
  是肖趁雨落在这里的。
  光线透过窗子照进来,耳钉的银光在昏暗的室内亮闪闪的,像昨天雨夜里他的眼睛。
  汪池垂头看了一会儿,将耳钉拢到手心,放到卧室床头柜抽屉里,出房间去吃晚饭。
  饭才吃了一半,院子里的狗突然吼叫起来,这是有生人来的信号。
  汪池放下筷子,出门唤狗:“元宝!”
  小黄狗安静了,但仍瞪着门口,汪池顺着看过去,看到肖趁雨身体僵硬地贴在院门边。
  见到他,肖趁雨才放松些,委委屈屈地抱怨:“你家的狗怎么这么凶啊?”
  “哪里凶。”汪池走过去蹲下,抓了抓元宝的头。
  三岁多的小狗立刻摇着尾巴趴在地上,哼哼唧唧起来。
  这丝滑的转变让肖趁雨看呆了,他嘀咕:“合着就凶我一个呗。”
  “它又不认识你。”汪池替狗申辩,抬头看他,“你来做什么?”
  肖趁雨立刻笑起来,扬了扬手上的网兜:“我来给你送鸡蛋,感谢你昨天救我。”
  “不用这么客气,顺手的事,鸡蛋拿回去吧。”汪池站起来,“还有其他事吗?”
  肖趁雨往里走了一步,眼睛不停往屋内瞥:“你在吃晚饭吗?”
  见汪池没说话,他又暗示:“我还没吃呢,从我家走过来好远啊,走得我好累。”
  汪池静静地看他,明知他在暗示自己邀请他进去吃饭,但他偏不开口。
  他观察肖趁雨的神色,脸颊还是红,嘴唇却发白,烧应当还没退。
  生着病的人,出来乱跑什么?
  金琇听到交谈声,出来说:“趁雨来的正是时候,正好进来吃饭呀。”
  这正合肖趁雨的意,他应着“好”,将鸡蛋塞给汪池,绕过他进屋去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还对汪池眨了眨眼睛,留给他一个计谋得逞的微笑。
  汪池拎着一兜子鸡蛋站在院子里,俯身摸着元宝,心想:
  他的眼睛,比起那副耳钉,还是要亮很多。
  第3章 约法三章
  饭桌上依旧是肖趁雨和金琇在说话。
  汪池沉默地夹菜吃饭,只偶尔抬眼扫一下坐在他对面的人。
  一张脸白白净净,嘴角一直带着笑,说出的话礼貌得当,确实是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怪不得金琇喜欢他。
  这小子倒是会讨长辈欢心,不过,好端端的,他想讨金琇喜欢是为了什么?
  很快,汪池得到了答案。
  天彻底暗下来时,天空飘起小雨,汪池出门将墙角还没干的鞋子收了,一进门就听肖趁雨说:“又下雨了啊……下雨天晚上的路不好走,琇姨,我今晚可以在这再住一晚吗?”
  从家走过来的路上,肖趁雨想了一下,汪池的年纪他叫哥最合适,那如果同时叫那老妇人为“奶奶”的话,辈分就乱套了,于是他便亲昵地称呼金琇为“琇姨”。
  琇姨看起来很喜欢这个称呼,听到后眯着眼对他笑,说:“那你问问小池。”
  肖趁雨满怀期待地望向汪池,然后被他冷冰冰的视线吓了一跳。
  汪池直截了当地拒绝:“不行。”
  肖趁雨问:“为什么不行?”
  “没有为什么。”汪池坐回桌边吃饭,“雨不大,吃完我送你回去。”
  肖趁雨急道:“那要是雨一会儿变大了呢?变得像昨晚一样大!很危险的,万一又有陷阱……”
  “到时候再说。”
  饭很快吃完了,肖趁雨磨磨蹭蹭地不肯走,在屋内转来转去,时不时焦急地看天。金琇以为他是在等雨停,但汪池知道,他是在祈祷雨下得越大越好。
  或许小少爷向来运气就好,就像昨天能被他救下一样。没多久,雨真的变成了瓢泼大雨,倒豆子似的落下,在地上砸出水花。
  汪池正在厨房洗碗,肖趁雨跑过去,说道:“雨下大了,我回不去了!”
  汪池关掉水龙头静静地看他,肖趁雨一副占理的样子,被他注视着也丝毫不慌张。
  僵持了几分钟,汪池先有动作,他擦干净手,将手机丢给肖趁雨,说:“给家里人打电话报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