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导演,但整点薯条 第146节
  “而阻挠她获得自由的第一步,就是丈夫的存在,他太碍事了。
  “所以她要离开丈夫。”
  ……
  *
  作者有话要说:
  [1]陀氏:即陀思妥耶夫斯基。陀笔下的女人一个个的我经常会幻视连连看,日常看一群神经质犯癫痫的主人公们对着各种女性狗叫乱爬,以获取这些本身就在承受不幸的女人们的宽慰、谅解和怜悯,几乎我看过的每一部里都有着高洁而富有同情心的女士,他狠狠赞美这些可敬的女人高洁的品行,忍耐屈辱的能力,然后主人公们继续狗叫、羞愧、赌博、欠债、生病、酗酒、折磨彼此。。。
  看起来就很像什么俄款的自罚三杯以获取在道德洼地徜徉的自由【】
  [2]来自《波提切利之门》森茉莉。
  和茉莉姐信手拈来、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夸赞还是讽刺的文字相比,我还是太刻意了。
  第121章 《葡萄》(三)
  电影院中, 苏雯还并不知晓后续会如何发展。
  庭院中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树叶婆娑摇晃的影子勾连起春奈无意间养活的葡萄藤,阳光下, 影子扭曲缠绕在一起,在雨水泼洒下摇摆不定。亲热过后,尤里靠在春奈怀里,看着窗外簌簌摇晃的葡萄藤。春奈顺着她的视线注意到,含着笑意讲起其中的来由。
  “父亲大人说,家里已经有了紫藤,再养葡萄,会连累紫藤活不了。”
  “连这都要讲先来后到吗,您的父亲还真是位霸道的男人呢。”
  春奈的下颌枕在尤里头顶, 正像小狗一样偷偷玩着尤里的手指和头发。
  “非到万不得已, 人们总会下意识沿袭原本的状态。”
  “非要如此说的话, 我曾经也羡慕过这些正经人,羡慕他们总能毫不踌躇地由周围决定一切,直至死去。”
  春奈说着,鼻子嗅嗅, 把脸埋进尤里的发间。
  春奈虽然自诩是一名作息正常健康生活的退隐人士, 然而长久的经历毕竟令她与寻常的正经人不同。
  尤里有些好奇春奈为什么她当时会供养阿兰, 这种疑问并非完全出于嫉妒和占有欲,更多只是单纯的疑惑。
  春奈谈论起阿兰的时候常常用一种看待孩子的眼光,并没有多少怜爱,反而更类似尤里去大学里见到过的,那些实验室里穿着白色制服的观察者。诚然这两者之间风马牛不相及, 但尤里莫明就是会这样联想。
  更多的时候, 尤里又觉得她是出自一种纯粹的欢喜。
  她供养阿兰的行为和养一只小兔子, 买新的电动烟草盘,把自己的正屋改造成东西合璧的风格,加装新的电气化设备的行为别无二致。[1]她总是用一种满心的期待与欣喜去探索生活的可能。她会学习新的社交礼节,乐器——虽然一个居酒屋老板娘并用不太到那些——,还会赖着要求尤里教她写诗,读外国文学。
  说到这个,也是和春奈在一起之后,尤里才多了吟咏诗句的喜好。在此之前,那只是一种社交礼节。
  每当春奈做成一样新的事,即使她不怎么有天赋,都会焕发出如少女般的快乐与雀跃。
  尤里甚至暗中怀疑,春奈对自己的好感,是否也来自某种对新奇的期待呢?
  也许是吧。但尤里自己对春奈的感情里也不尽然纯粹。
  春奈是尤里打开新世界的一道门。
  尤里被带着逐渐变得生动、活泼,还会不动声色地用其特有的敏锐,在春奈调笑时抬上一手,以确保对方的话头不致落在地上。两人相处的时时刻刻,空气中都流淌着一种惬意。
  *
  苏雯正呲着大牙直乐呢,忽然镜头一冷,切换到紫藤花大房子里。
  原本朦胧梦幻的房屋,熟悉的摆设却在黄昏之后如入逢魔之境,蜿蜒攀爬的藤蔓如同扭曲的牢笼,将屋内的人圈入阴影之下。
  不知道是不是还处在百合模式里没切换过来,苏雯怎么看都觉得眼前的二位嘉宾似乎也暗淡三分。
  英俊还是英俊的,但毕竟不如我产品。
  在春奈面前会说会笑、会讲冷笑话、会拉琴、会酗酒的尤里,又装进了那个无形的套子里。
  她的眼神阴冷,仿佛一把手术刀切开豆腐块一般,清晰地看见同屋中另外两人之间的眉眼勾连。
  阿兰与保罗要出去玩,保罗告诉尤里他们今晚有约不回家,这种事常常发生,尤里情知他们消失是要干什么。
  门一关,尤里脸上刻板温驯的表情一秒消失,双手垂落在两侧,唇角虚假人机的弧度消失,脚步轻盈如同女鬼般轻飘飘地来到玄关边。电话铃声响起,春奈接起:“他们走啦。”
  这一通丝滑小连招,直接给苏雯看得眉头都舒展了。
  然而,快乐终会散场,欲|望无止无休。
  过去不觉得,但现在的尤里受不了这种事。如果从来没有尝过这种滋味倒也罢了,但现在的她正是眷恋值拉满的时刻,长久的压抑带来的就是熊熊燃烧的反弹。她留恋与春奈温存的时刻,更贪婪这一刻的自由自在。
  她感到愤懑,为什么到头来,搞得好像她们才在偷|情一般?
  好吧,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如此。
  但为什么保罗和阿兰就可以演技拙劣地掩耳盗铃,把她当瞎子糊弄,而她却要谨小慎微?
  你可以玩男人,我就为什么不能找女人!这不公平!
  既然保罗与她都已无心家庭,貌合神离,为什么还要彼此占据对方有限的生命。
  但要如何分开呢?
  离婚?她了解保罗,他不会允许这种耻辱发生。
  与保罗开诚布公后各玩各的?且不说尤里自己是否愿意,更大的可能,是自己被他直接杀掉。她从不相信保罗表面上的儒雅温和,揭开文明人的皮囊,其下依然是充斥着征服欲与掌控欲的兽性。就像她父亲一样。
  电影中此前已经铺垫过“工作中”的保罗。在此之前,这种铺垫更像是与保罗对阿兰的珍重作对比。
  然而这一刻,从尤里的视角出发,保罗冷酷的危险性终于撕开了面纱。
  尤里一一否决了春奈的提议。春奈也终于意识到,她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男人有着什么样的身份。他并不只是阿兰口中所说的儒雅温和的绅士。
  死亡。
  这个词汇第一次出现在两人之间。
  春奈颤抖地瑟缩了一下。她忍不住抱紧尤里,低声道:“我们的来往是否会为你带来危险。”
  或许会。但,尤里并不怕。
  尤里在前半生固然是个循规蹈矩的正经女人,可无爱喂养出的东西同样也会给予应有喂养者应有的回报,即使她的父亲矢志将她圈禁于真空。
  尤里眯起眼。她忽然想到父亲去世前的某一天。
  *
  那时候父亲已经中风,和母亲搬去郊区的乡下疗养。
  她每次回家,就会看到母亲披着一件灰扑扑的旧衣裳,如同房间里的幽魂一般来回飘荡。她絮絮叨叨地诉说着照顾父亲的不易,说着自己的孤单和神经痛。
  父亲则对此置若罔闻。他并不关心母亲的话,只是抓住一切机会,将各种话题拉扯到他熟悉的领域,对尤里和保罗进行一些为人处世的指点。
  虽然如此,母亲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和家里的黑皮除草工坂垣一起前后消失个几个小时,等母亲回来之后就会精神稳定许多。[2]
  “我也是需要疗养的呀。”母亲这样说着。
  她神情安泰得像圣母的画作,温驯地去帮父亲收拾方才无人关注时,不小心弄脏的尿布和裤子。
  之后可能父亲就会因为一些小事恼火地把小两口打发走。
  看吧,虽然可怕,但也没有那么可怕。
  但这也只是对她个人而言。
  *
  回到现实的当下。
  尤里安静地看着面前的春奈,她没有表情的时候有种冷艳的味道,此刻她就是如此审视着面前的人:“那么你呢,你害怕吗?”
  “我?”春奈缓慢地眨了下眼,凝视着尤里,“哇,我可害怕极了。”
  她说着偏过头,轻轻咬住尤里的耳垂,她知道这里会让尤里敏|感地瑟缩起来。
  “就像这样害怕。”
  “咔嚓。”门锁响起。
  “尤里,帮我拿下我的支票本…”
  忽然回家的保罗让两人一下从忘情的亲热中惊醒。尤里下意识从沙发上起身。[3]
  保罗动作一顿,一时间,猜忌,震惊,混杂成一种怒意:“你在干什么?”
  “嗯…”
  保罗已经不等她回应,鞋也不换地大步进入屋中,平日的温和儒雅瞬间化成阴郁的怒火。
  “我要看看这是谁…”
  沙发背上抬起一只柔软修长的手。
  镜头中,春奈拿出自己当年作艺妓出街的姿态,风情万种地撑起身体,一只手还不忘轻抚如云的秀发。她慢慢抬起头,眼神都留在保罗身上,眼中带着悠远的清愁,仿佛一件上个时代留下来的古董般隽永。
  保罗原地顿住。
  春奈看保罗的眼神很特别,她的眼珠子先是漫不经心地一瞥而过,像是飞鸟略过晴空下的水面,然后又逗留回来,凝住,眼睛里像是有一把小勾子。不等保罗感到怪异,很快就低下头,露出一个温顺又略带羞怯的表情。方才的感觉就像是保罗的错觉了。
  这眼神别说是男人,就算是苏雯一个女人,在银幕前都差点被钓。
  保罗也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之人。
  “抱歉叨扰,小女子是刚刚路过,近来讨杯水喝。”春奈吐字的方式,也带着特殊工种独有的声调和遣词造句。
  保罗恍然,怒气悉数褪去。虽然在阿兰面前他贬低古董行业,但是真到了从业面前,他还是慑于某种自古以来的礼节不自觉地有些拘束,面上已然恢复下意识的儒雅:“招待不周。”
  尤里马上将春奈扶起来:“你感觉好些了吗?”
  “万分感激,在下有一些头晕。休息了一会儿就好许多了。”春奈矫揉造作道。
  *
  镜头跳转回阿兰。
  阿兰是一个轻佻且头脑简单的孩子,在感情的问题上他从来随波逐流,从未考虑过自己和保罗或者和其他人的未来。他还太年轻,只知道享受自己的青春和美丽所带来的快乐。
  他像一株柔弱的花朵,需要时时刻刻爱意与关注的浇灌。
  保罗能够在酒吧争夺中获得他的青睐,让他成为“有主的男孩”,只是因为保罗是那些人中最丰厚、最充实的那个皮包。
  保罗出身本身就颇为优渥,本人是个混血儿,父亲虽不能将他带回家中,却从金钱上弥补他的生活。身处大陆腹地的远房亲戚虽鞭长莫及,却也毕竟让他拥有一层特殊的背景。这样的生长环境令他渴望权力,又不吝于用金钱购买所需的一切,包括尊严。